陳太后一走,慕容琬左右便快速的圍上了兩個太監模樣的人,她心中微涼,卻還是挺直了脊背跟隨着那兩人慾轉身離開。
“夫人……”恰在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荷妃突然擡起頭來。
慕容琬回身,但見她容顏蒼白,卻抿着脣角一臉的堅決,“你且安心!本宮會着人知會翼王殿下!”
聞言,慕容琬略略一低頭,緋色櫻脣緩緩勾起,輕巧的吐出兩個字,“多謝!”
被一左一右兩個太監押着到了慈寧宮,卻又並沒有看見陳太后的身影,正在遲疑間,身旁的兩個太監已經推着她進了那偌大的宮殿。
甫一進去,便見陳太后高高坐在殿首,身後的宮門被沉重的關上,她膝蓋一痛,被人強行按壓着跪在了地上。
陳太后塗抹精緻的丹蔻徐徐輕點着身旁的雕金座椅,而她則微微閉着眼睛,似是在悠閒的享受着什麼,卻絲毫都未曾睜開眼看看地上跪着的人。
良久,只等得額上冷汗涔涔,陳太后才大發慈悲的睜開了眼,那眼中精光閃閃,是沉澱了數十年的算計和陰謀。
慕容琬不敢擡頭,可她知曉落在身上的目光有多麼的凌厲。於是,她便將頭垂的越發的低了。
陳太后淡漠的看了許久才終於收回目光,徐徐道:“你說,若哀家今日在這裡殺了你,翼王會作何感想?”大概陳太后也並沒有一定要她的回答,自顧自的說完,又自顧自的嘲諷的笑了。
慕容琬不解她是何意,只沉默的緊抿着脣角。
陳太后不知想到了什麼,目光變得幽深起來,半晌,她才側眸,目光帶着審視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而就在慕容琬料定自己今日大抵難逃厄運的時候,突然,宮門被人小小的開了一條縫,一個小太監迅疾的走進來,俯身在陳太后耳邊耳語了幾句,便見原本表情懨懨的陳太后陡的坐直了身子,眸中激動之色蔓延開來,“真的?”陳太后略略拔高了語調,便見那小太監堅定的點了點頭。
於是,一向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陳太后陡的瞪大了眼,雙手顫曵着靠在鋪滿了名貴絨貂的座椅上,半晌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而跪在地上感受着陳太后神情震盪的慕容琬,直覺有大事發生,否則精明的陳太后不會露出這般神情。
而接下來,出乎慕容琬意料的,陳太后並沒有再爲難她,只冷哼一聲,匆匆的自她身旁走過。
等宮內再無其他人,慕容琬才緩緩擡起頭,她的眸中有疑惑有不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陳太后露出如此急切的神情?而她沒有想到的,在晚上自然得到了答案。
還沒回到王府,她的馬車便在半途被人截住了,蕭絕披着一身冷意鑽進馬車,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這個男人便急切的將她抱進了懷中。
“你沒事吧?”蕭絕的神情焦急,拉過她上上下下的仔細檢查了一番,等確定她無事以後才輕輕的鬆了口氣。
慕容琬只覺心中一暖,今日
在宮中所積攢的疑問終究還是藏在了舌尖沒有說出口。可蕭絕又豈是這般無心之人,見她沉默,當下便猜到了幾分。
畢竟這事緣由於他,他凝神在左右聽了聽,俯身在她耳旁輕聲道:“此處不宜說話,等回了府我自會同你解釋!”
於是慕容琬也不再糾結,當下輕輕應了一聲,將臉埋進了他的胸膛。
等回了王府,擡首見那喜慶的大紅色綢布漫天飛揚,她的臉色終於還是沉了下來,身旁的蕭絕見狀忙握緊了她的手,無視周德豫一副有急事稟報的模樣,拉着她的手便急急的回了聽風閣。
聽風閣裡安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似乎能聽見,小凝擔憂的站在院門口,半晌才擡頭掃了眼身旁沉默的男人,“你說,姐姐和王爺會不會吵架?”
原本沒打算這個男人會有任何迴應,不料,她話音剛落便聽他酷酷的回道:“不會!”
小凝一怔,幾乎有些錯愕的看向執言,半晌才收回震驚的目光,復又支着耳朵仔細的聽着室內的聲響。
室內一派冷然,蕭絕神情複雜的看着依窗而立的女子,半晌,才嘆息一聲,“阿琬,你信我麼?”
“我信!”幾乎是毫不遲疑的回答,女子回過頭來,目光淡然的看着他,“可是王爺,今日這事你不打算解釋一下麼?”
她相信他沒錯,可她也同樣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事實。
蕭絕一聽她這話便知曉她是誤會了,心中着急,疾步過來想要攬住她,卻被慕容琬身子一偏躲了過去。
蕭絕一愣,她在拒絕他?當下心底就有些不舒服,可想着這事畢竟是自己的錯,那火氣便也徹底消了。不顧她的拒絕,愣是第一次厚着臉將她牢牢困在了懷中。
慕容琬掙扎不過,心中越發覺得委屈,眼一眨,眼眶便跟着紅了。
蕭絕立時覺得心疼的緊,忙抱着她輕輕的哄着。
“蘭依同蘭瑪實則是南國的公主!”
良久,蕭絕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個驚天秘密。慕容琬一怔,自然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當下轉過頭,一眼不眨的盯着他。
見狀,蕭絕卻是輕嘆了口氣,“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慕容琬遲疑着點頭,目光流轉間立時明白了過來,“你是說,秦王與蘭依?”
蕭絕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蘭依同蘭瑪本還有一個兄長,那人是被當年還是太子的蕭暄害死的!這事別人不知,但她們兩姐妹卻是知道的!”
“所以她們纔會找到你,與你合作,也是替兄長報仇?”慕容琬理清了這層關係,心下頓時開朗。
“沒錯!”蕭絕將下巴輕輕的靠上她肩膀,聞着那陣幽香撲入鼻尖,連日來壓抑的心情頓時舒暢了許多。
“既然如此,那你爲何要將蘭依送進皇宮,你不覺得對於蘭依來說,日日對着殺兄之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麼?”
此話一落,兩人同時愣住了。
蕭絕面色複雜的盯着她看了許久,方纔嘆了口氣,“阿琬!對不起!”看來他也是想到了從前。
慕容琬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頭上珠釵交疊着發出清脆的響聲,她說:“陳年舊事,我早已忘記!”
她爲了慕容琬重生,卻不一定要帶着她的仇恨重生,相反,她總覺得冥冥之中天註定,上天一定是希望她能領悟什麼,所以纔會給她重生的機會。
蕭絕見她神情間沒有什麼不對的,當下便斂了心神,低低道:“那是她主動要求的!”或許是爲了給那個男人更爲致命的一擊吧,也只有待在他身邊才能找到他的弱點。
可蘭依最後並未能實現,卻弄巧成拙的被秦王賜婚給了翼王。
蕭絕想到這裡尚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事情就是這樣!”
慕容琬聽完,只覺心中複雜難言,她擡起頭看了看蕭絕,這才又輕嘆口氣,傾身偎進他懷中,“對不起!差點誤會了你!”
蕭絕輕笑着搖了搖頭,厚實的大掌撫上她頭頂,一下又一下的輕撫着,他想了想,眉間閃過一絲厲色,其實這樣的結果並不全然是壞處,至少,他成功的讓陳太后的目光注意到了蘭依,畢竟這個女子身上有半塊玉佩讓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慕容琬俯身在蕭絕懷中,因此並未能看見蕭絕眼中轉瞬即逝的那抹狠辣。
大婚之期如約而至,就在王府衆人揣測琬夫人會作何動作的時候,慕容琬只靜靜的待在聽風閣裡,只大婚那日在外間露了一面,之後便又回了聽風閣。
雖然那大紅的顏色當真礙眼,可她說了相信他,便不得失言。
果然,那一晚,蕭絕撇下新婚妻子推開了聽風閣的門。
這就如同那日他同季嫵大婚那般,看着他紅色的喜服在燈光下閃出耀眼的光,慕容琬說不清此時的心底到底是何種感受,她只是靜靜的看着他,看着這個男人越發丰神俊朗的容顏怔怔的出神。
“阿琬!”蕭絕嘆息一聲,走上前將她擁入懷中。
他突然很不喜歡她眼底凝結起來的深重的迷茫,就好像大千世界在她眼中不過過眼雲煙,轉瞬她便會忘記。
蕭絕討厭這樣的情緒在她眼中滋生,所以匆忙的喚回她的思緒,將她牢牢的鎖進懷中。
慕容琬怔怔的感受着這熟悉的懷抱,半晌才眨了眨眼逼回眼中的溼意。
“蕭絕!”她很久未曾這般連名帶姓的叫他,如今叫出口卻並不覺得爲難,蕭絕輕輕的應了一聲,便聽她飄渺的聲音如遠山重疊般不真實,她說:“你莫要負我!也莫要騙我!”
她相信他,所以纔會毫無保留的讓他因爲不得已的原因娶了別人,可這並不能代表,她愛着的這個男人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齊人之福。
倘若真有那一日,那麼她會離開!這是她沒有說出口的話,卻也是她在心底對自己靜默的承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