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風吹起她鬢角凌亂的一縷發,幾不可察的落入蕭絕眼中,他眸色深了些,一把捧起她的臉便重重的吻了下去。
微微的冷意在雙脣間反覆的摩擦着,須臾終是將她涼然的脣溫熱,蕭絕才停下動作,低頭深深的看着她。
“阿琬……”半晌,他才輕嘆一聲,將她擁入懷中。
“蕭絕!”慕容琬的心情終是平靜了一些,鼻尖嗅着那熟悉的味道,她微微閉了閉眼,這才緩聲道:“我見過那另外半塊玉佩,在靜荷身上!”
話音剛落,她便敏感的察覺到身前之人身子一僵,隨後蕭絕霍地擡起頭,皺着眉頭問:“你確定在靜荷身上?”
“我確信!”慕容琬輕輕點了點頭,接着將那幾日在牢獄中的事與蕭絕一說。
蕭絕聽完,面上神色複雜,慕容琬看了他一眼,隨即垂眸,“我從來不問你打算做什麼,可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她將臉深深的埋在他胸前,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漸漸心安,“阿絕,不要讓我擔心!無論你做什麼,我總會在身後默默的支持你的!”
有些話不用說的太明白,她知道他懂就好!
蕭絕眸中神色光彩萬丈,聞聽此言,削薄的脣角微微向上勾,露出一抹顛倒衆生的笑。
之後他便又投入到了緊鑼密鼓的忙碌中,慕容琬也自覺的沒有去打擾她。成日待在自己的小院裡,無事的時候便捧着一本話本細細的觀賞,這日子過的倒也十分的順暢。
轉眼,便到了小年夜。
這一日,慕容琬特特起了一個大早,許久不曾下過廚房的她,破天荒的來到了後廚,把後廚一衆人嚇的撲通撲通跪了一地。
她笑的有些無奈,小聲又小聲的強調自己真的只是爲了給王爺煲湯纔來的後廚,後廚的一衆下人這才恍然大悟的起了身,隨後便將整個廚房留給了她。
不得不說,慕容琬在前世的廚藝非常好,不過再好的廚藝也沒能留住一個男人的心,所以她後來便很少進廚房了。
這一世,她突然想起來自己似乎從來沒有親手爲蕭絕做過一頓飯,想到這裡,她便覺得有些愧疚,所以趁着小年夜的來臨,她想好好的爲他做一頓飯。
煲湯向來是她的強項,也是她認爲最能表達情意的方式,所以她想了想,決定爲蕭絕做一碗湯。
數了數廚房的食材,當真是一應俱全。不多時,她便洗了手,開始認真的準備食材。
一個廚娘模樣的人悄悄的探頭進來,見她手法熟練,不像生手,這才放了心,又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等湯盅終於坐上火爐,她這才擡起頭看了看外間的天色,不知不覺,大半天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她正準備將火舌調小一些,耳邊便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小凝的聲音隨後而至,“姐姐!姐姐!”
她忙應了一聲,這才匆匆洗了手走了出去,“怎麼了?”見小凝大冷天的也是一腦門的汗,她不由詫異起來,微微笑着看着她。
“姐姐,不好了!”小凝甫一見着她
,忙手忙腳亂的撲過來,“宮裡來人說,荷妃娘娘不行了!讓您快進宮看看!”
什麼?
慕容琬尚來不及反應,雙腿卻下意識的邁開,朝着府外急急奔去。
周德豫早讓人備了馬車侯在府門口,此時見她來,忙小心的將她攙扶了上去,“夫人,王爺也在宮裡等着呢,您放心的進宮去吧!”
她只一臉恍惚的應了一聲,馬車噠噠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靜荷在宮中明明好好的,這怎麼突然就不行了呢?小凝一直在旁緊緊的握着她的手,此時見她目露哀切,這眼中的擔憂便越發的深了。
一路疾馳奔進王宮,早已等在宮門口的荷風殿的宮娥便匆匆的迎了上來,“夫人,快這邊請!”
滿室寂靜,本就悽清的荷風殿裡此時一派冷然。
慕容琬下意識的在門口頓了頓,等那宮娥催促,她才怔怔的邁開腳,走了進去。
靜荷白着臉,雙眸緊閉着躺在白玉大牀上,淡紫色的紗帳隨着吹進來的冬風微微搖曳着,襯得牀上的人一張臉越發蒼白無力。
慕容琬看的心一涼,卻是急急的走了過去,“靜荷……”開口的聲音連自己都沒發現帶上了一絲哽咽。
靜荷聞言,這才緩緩的睜開了眼,只是眼中一片灰白之色,想來該是等了許久。
“夫、人……”靜荷見她來了,脣角微抿,露出一抹悽切的笑容來。
“你這是怎麼了?”她緊緊的抓着她的手,眼淚一頓便撲簌簌的流了下來,一邊轉過頭來,對着身旁的宮娥厲聲喝道:“快去傳太醫啊,快去……”
可那宮娥只站着不動,一臉爲難的看着她,慕容琬正要發怒,手卻被靜荷輕輕的拽住了,“夫人……”
靜荷的聲音輕的彷彿已經快要消失,她連忙回過頭,淚眼朦朧的看着她,“你說,你想說什麼就說,我聽着呢。”
見狀,靜荷勉強的笑了笑,這才輕輕搖了搖頭,只是光這一個動作,便又讓她的臉色灰敗了一分。
“太醫……無用……”
慕容琬一愣,隨即神色越發的蒼涼起來,太醫無用,那就說明她已然病入膏肓了。可明明之前還鮮活的一個人,到底爲何會這樣?
“靜荷,到底是誰?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
“夫人!”身旁站着的小宮娥此時終於沒能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切出聲:“是太后!是太后!”
向來知道後宮多詰難,可不曾想堂堂一國太后也可以這般的狠毒,慕容琬抿着脣角難過的看着她,輕聲的說:“靜荷,王上來過了麼?我去幫你叫王上好不好?我叫他來看看你好不好?”
靜荷眼中劃過一絲光亮,可轉瞬,那絲光亮便被沉默和蒼涼替代,她輕輕的握緊了她的手,腦袋輕搖間,眼淚便順着眼角滑落了下來,“不,不要……”
她蒼白的脣角微微的顫抖着,卻還是強忍着那胸口襲來的痛意輕而堅定的說:“不想……讓……他看見……”說着,又輕輕的搖了搖頭,
不想讓他看見自己死前這般難看的模樣,她不想。
慕容琬略略一想,當下便明白了,心中的難過立時如排山倒海般涌來。這個被愛戀糾纏了一生的傻女子啊,連到死了都還想着要悉心的呵護那捧在手上如珠如寶的愛戀
就在慕容琬悲切萬分的時候,靜荷卻輕輕的拽了拽她的衣袖,“夫人……”
她忙擡起頭,忍着強大的悲痛牢牢的握着她的手,“你說!”
“傳言六國……命定之女……”靜荷說的很慢,一字一句咬的十分的用力,“你……就是她……”然後,她輕喘了一口氣,目光緩緩向上移動,落在自己的枕間。
“夫、人……”她的手顫抖着吃力的舉起,骨瘦如柴的細長手指顫曵的指向枕間。
慕容琬忙握住她的手,“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靜荷將秘密留在那個枕頭裡,而聽見她如是回答,靜荷似乎終於完成了任務,高舉的手慢慢的垂了下來,連那吃力睜着的眼睛也緩緩的閉上了。
而後,世間再無靜荷,也無荷妃!
慕容琬怔怔地看着她的手從自己的掌中滑落,隨後,一股莫大的悲傷傾襲而上,她狠狠閉上眼,終是沒能忍住那股悲痛將自己的心扯出痙攣的痛意。
荷風殿裡立時響起一片悲鳴聲,北風呼呼的吹着,似乎也是在爲這樣一個女子的死去而哀嚎。
秦王蕭暄趕到荷風殿的時候,慕容琬正怔然的坐在牀畔,而那牀上,安靜的躺着毫無生氣的人。
狹長的鳳眸微微一眯,說不清自己此時是何種感受。只是覺得好像用慣了許多年的右手,突然一下子換成了左手,不習慣,很不習慣!
慕容琬眼角瞥見那席明黃色,眸中一厲,卻還是轉瞬便掩下了。只見她緩緩起身,最後看一眼那緊閉着眸,面容安詳的女子一眼,隨後轉身。
“妾身見過王上!”緩緩矮身,她對着面前的男子面無表情的垂下了頭,等再擡起頭時,她才緩緩的開口道:“靜荷不願讓您看見她死前那般醜陋的模樣,所以妾身已經同宮娥們一起替她重新更了衣,束了發!若王上有心,還請看在靜荷任勞任怨跟隨您十來年的份上,好好看她最後一眼吧!”
明明她說的話很輕,可聽在蕭暄耳裡就是覺得無端的刺耳和難受,沒有再搭理她,明黃龍袍的男子疾步上前,沉默的站定在了那方白玉榻前。
慕容琬握緊了手中的繡囊,眼角再無一絲溼意,就這樣一步一步的走出了荷風殿。
遠遠的,似乎看見陳太后身邊的小太監在那裡探頭探腦的看着什麼,她脣角一勾,露出一抹冷笑。
陳柏芝!你都知道你今天干了什麼事麼?
慕容琬沒有再往下想,只垂着眼,面無表情的出了宮。
宮門口,一臉焦急的小凝正來來回回的不時朝裡張望着,此時見她出來,忙不迭的迎了上去。
“姐姐!”
慕容琬一接觸到小凝的手,整個人立時鬆懈下來,眼前驀地一黑,暈倒在了小凝懷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