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執言面色黑沉,慕容琬只覺得好笑,當下挑了挑眉,與小凝對視一眼,雙雙抿脣笑了開來。
就在三人準備離開之際,坊間又突然喧譁起來,那方纔還在說書的先生此時已經站在了小小的一方舞臺上表演起了翼王蕭絕精彩萬分的時刻,慕容琬淡淡的掃了一眼,隨即收回目光,而旁邊幾人的議論也在這時斷斷續續的傳進了耳裡。
“聽說新王聞聽此事以後大爲感動,將這名女子特特賜予翼王……”
“對了,我也聽說了,還說這位女子曾救了王爺一命,很有可能因此冊爲正王妃!”
“呀,這前任王妃似乎也沒死多久嘛……”
“……”
那些人說話的聲音並不小,所以慕容琬輕而易舉的便聽全了,只是等她回過味來,這心裡便不是那麼舒暢了。
小凝擔憂的看了她一眼,隨即狠狠瞪向那幾個亂嚼舌根的山野村夫,“姐姐,你莫要聽別人無中生有,這些,根本就是沒有的事!”
慕容琬沉默,小凝便將恨恨的目光轉向了執言,“你倒是說話啊,那些人是不是在亂嚼舌根,是不是?”
可執言什麼都沒有說,他只是快速的垂下了頭,用沉默回答了這一切,而沉默,無疑是最好的回答。
慕容琬面色一白,左手努力的撐着桌角纔沒有讓自己滑落下去。
“姐姐!”小凝驚呼一聲,忙上前攙住她的手,“你沒事吧?”
她抿着脣角搖了搖頭,豈料,這一搖頭,眼淚便出其不意的滑落眼角。
小凝忙抽出腰間的絲帕給她擦拭眼淚,一邊寬慰她,“姐姐,王爺不是那麼無情無義的人,你要相信他纔是!”
對啊,慕容琬怔怔的看着小凝,她曾經無數次的對他說過,她信他,可今日爲何聽到三兩句風言風語就讓她的信任產生懷疑了呢?思及此,慕容琬突然覺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忙將眼角的淚擦拭乾淨,一邊苦笑着道:“這人最近真是越發的糊塗了!”
她刻意忽略了執言因沉默而緊抿着的脣角,拉着小凝的手一路走出了茶樓,“這天也暗了,我們回去吧!”
回了王府,總覺得沿路經過的下人僕役看她的神色都有幾分不對,她這心就越發的難安了。
在聽風閣裡等了許久也不見蕭絕回來,她終於坐不住,疾步出了院落,卻迎面碰上急急行來的小凝。
“姐姐,宮裡來人了!”
她一愣,心底驀地涌出大股不安,卻還是兀自鎮定的問,“說什麼了?”
“說是荷妃娘娘請您進宮敘話來着。”小凝惴惴的看了眼她的神色,見她眉眼間原本藏着的一絲焦慮因這話消散了幾分,不由更加小心道:“姐姐,你去麼?”
慕容琬下意識的鬆了口氣,神色略略緩和了幾分,這才道:“既然是荷妃娘娘相邀,又豈有不去的道理!”然後,她便喚了身邊伺候的丫鬟進了屋給自己更衣盤發。
王宮的馬車早已等在了府門口,周德豫對於她進宮依舊有些猶豫,卻又不敢明着與荷妃
娘娘作對,只能含着眼淚看着他們的琬夫人被王宮馬車接近了宮裡,另一邊迅速的着了人去通知王爺。
慕容琬對於秦王宮一直都沒有什麼特別深刻的印象,只知曉這裡的建築比之翼王府更要恢宏壯觀,別的,大抵都是一樣的,只是宮裡的人比宮外的人,心機更要深重的多。
思及此,她忙垂了眸,靜下心來思索待會兒該如何應對,到了王宮門口又換乘了小轎,一路沉默裡,終於聽外間的內侍公公小聲的說:“夫人,到了!”
高高的匾額上書寫着‘荷風殿’三個字,慕容琬站在廊下靜靜的思索了片刻,想來,這位帝王對靜荷應該也是寵愛的吧。
“妾身參見荷妃娘娘!”等入了內院,她這才見到在此悠閒賞花的荷妃。
荷妃見她來,忙賜了座,等兩人俱都坐下,她方纔輕笑道:“夫人這一路來想必是被這規矩煩透了吧?”長長的宮道,來往默立的禁衛軍,怎麼看都覺得王城壓抑的厲害。
慕容琬聞言卻是淺淺一笑,輕聲回道:“宮內不比宮外,王上娘娘身份尊貴,規矩些,總是好的!”
聞言,荷妃卻是扯着脣角露出一絲涼然的笑,“初時,本宮也是不習慣的!”只是待的時間久了,見的多了,也就跟着習慣了。這座王城其實該是最沒有人煙氣息的地方,總覺得走到哪裡都是一陣壓抑。
慕容琬見她神色間略有抑鬱,心下一凜,卻是沉默了。
荷妃大概也是察覺到了自己的情緒外露,忙收斂了心思,溫婉一笑,“今日本宮這般唐突,還請夫人萬莫介意!”
“娘娘說的哪裡話,妾身惶恐!”
聞言,荷妃美麗的瞳仁輕輕轉動了一圈,這才輕嘆一聲,道:“夫人可知王上最近下了一道旨意?”
聖旨!
慕容琬直覺不安,卻還是勉強的笑了笑,“妾身愚昧,還請娘娘明示!”
荷妃見她這般模樣當下更是嘆息不已,“夫人,可是曉得‘蘭依’這位姑娘?”
慕容琬一愣,蘭依她當然是曉得的,只是不知荷妃今日說起又是何緣由,忙道:“蘭依是王府蘭夫人的姐姐。”
“那夫人可知曉翼王將她帶進了王宮準備獻給秦王一事?”
蕭絕的事她幾乎從不過問,所以自然不知。
荷妃見狀,眉間神色有些鬱郁,接着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這才道:“可最後,王上卻將這位蘭依姑娘賜給了翼王爲正王妃!”
慕容琬狠狠一怔,“這是何時的事?”
荷妃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就在你進宮的時候,聖旨便已經送到了翼王府,這會兒,想來翼王府衆人都該知曉了!”
“所以娘娘纔會特地邀妾身進宮?”慕容琬緩緩站起身,目光轉瞬便染上了些許冷意。
她周身散發的冷意比這天更讓心中生寒,荷妃一怔,隨即目露悲切之色,“夫人,本宮也只是不想你到時難爲罷了,畢竟,這是王上的旨意!”
到時候難爲?難道她現在就不難爲了麼?
慕容琬只覺得自己似身在一片火海里,只被人翻來覆去的煎烤着,此時只想快些找到那人,問他此事是否爲真!
思及此,她突然抿了抿脣角,矮身略略行了一禮,“若娘娘無事,那妾身便告退了!”
“誒?夫人……”荷妃剛站起身,外邊便及時的響起了一聲喝唱,“太后娘娘駕到!”
慕容琬明眸陡睜,倏然擡頭盯着荷妃,“娘娘!”
荷妃面色一冷,神情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她心中一哂,卻是毫不猶豫的迎上她的迫人的視線,一字一句道:“本宮也不知曉太后爲何會來!”
她說的是真的,可她也知曉,慕容琬並不會相信。
陳太后一來,殿裡的氣氛便陡然靜默了下來,慕容琬向來知曉這位太后的厲害,當下收斂了面上悲慼的神色,緩緩跪拜在地。
“妾身見過太后娘娘!”
陳太后見她在此似乎毫不驚訝,見她下跪也不讓她起身,曳地的宮裝長裙在地上逶迤而過,慕容琬見着那華貴精緻的裙角,死死的叩下了頭。
半晌,殿裡半分聲響也沒有,荷妃不忍的看了看跪地的慕容琬,這才擡起頭,小聲的央求了一句,“母后……”
“啪”一聲,不等她說話,陳太后的巴掌已經狠狠的落在了她臉上,那惡毒而冰冷的話語緊隨而至,“你是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喚哀家‘母后’?”
“是!”荷妃被打了一巴掌,當下臉色一白,卻再也沒敢開口,只垂着頭,將整張臉埋藏在陰影裡。
慕容琬聽見那巴掌聲,心下頓時一澀,她誤會靜荷了。
顯然靜荷並不得太后的歡心,也對,作爲丫鬟出身的靜荷在陳太后眼裡如何擔得起她現在所處的妃位呢。
陳太后冷冷的哼了一聲,隨即將狠辣的目光射向跪在腳下的女子,半晌,她才冷哼道:“琬夫人!好大的膽子啊!”
“妾身不敢!”聞言,慕容琬忙重重一叩頭。
可陳太后卻並不滿意,一雙眼裡噙滿了惡毒的意味,之前都怪蕭絕將她保護的太好,以至於她半分下手的機會都沒有,如今,她人在宮裡,想要做什麼,還不是她這個太后說了算。
哼!思及此,陳太后脣角微抿,盯着底下沉默的女子一字一句道:“琬夫人似乎太不將哀家這位太后放在眼裡了,你說,哀家該如何才能疏解這心中的鬱結之氣呢?”
慕容琬一驚,下一瞬又鎮定下來,沉聲順從道:“只要太后娘娘高興,妾身任由太后處置!”
在這裡,無論她是否有罪,最後的定義她還是有罪!陳太后本就看她不順眼,若她膽敢狡辯,想來還會吃更多的苦頭,索性暫且順着她罷了。
陳太后大概沒料到慕容琬竟這般順從,一時沉了臉,只一雙眼細細的將面前的人盯着,半晌,她才勾起脣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
“來人啊!將琬夫人請去哀家的慈寧宮!哀家最近有好多話找不到可心的人兒說呢!”然後,她便不再看衆人,率先起身走出了荷風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