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珩來不及再問言不盡話,他眼看着他向自己伸了伸手,他的身體竟然突散成了一堆細沙突然坍塌,又隨着樺樹林裡的風捲向了遠處!
“食人族……”
李昱珩的眉心死死地擰着,他的目光隨着卷着細沙去的大風飄向了遠方,他如潑墨的發順勢隨風撫上了他的臉,他任由髮絲在自己的眼角邊肆虐。
高高的樹尖上,魏魂低頭看着下面的李昱珩單膝跪地蹲下了身子,他似是在落葉裡尋找着什麼,可是他的手也不過就是在落葉裡探了探便收了回來,大概他是想尋找一些言不盡消失的痕跡吧。
“怪不得章涵喜歡站在高處看風景,這裡的視野就是不一樣啊……”魏魂仰起頭來望向了遠方。
沒藏使館府。
天色已經發黑了,後院的井口處站着赤着上半身的多摩。
他的佛珠斜斜地掛在脖了上,他提了井邊的桶將裡面的水澆在了自己的頭上,冰冷的水順着他的身體而下,一時他的禪褲溼了個透徹。
“師弟,你是不是又想我了?每當你想師兄的時候你便喜歡虐待自己……這可都快十月了,你還用冰冷的井水衝身體……你的身子可是雲嬰公主的血喚活的,你應該倍加珍惜纔是。”
身後傳來了訶若懶散的聲音,多摩放下了手裡的桶,他不動聲色地拾了自己的上衣披在了身上,並不看訶若一眼。
訶若捋了一把自己的長髮又道:“生氣了?也是,你每次對着我都會生氣,我也實在是惹你討厭不是?”
多摩依然不說話,他端正了自己脖子上的佛串往自己的禪房裡走去。
訶若歪着腦袋跟在了他的身後,多摩進了屋子並沒有將房門關上,訶若笑笑,他隨着多摩進去了才反手關門。
“師弟,我今天找你可是有正事。”訶若跪坐在了蒲團之上。
多摩終於是擡眼看了訶若一眼,不過下一秒,他便轉了身去屏風後面換衣裳去了。
昏黃的燈在屏風上映出多摩結實的身軀,訶若在屏風的這一邊舔了舔嘴脣,眼裡滿含笑意。
再次從屏風後面轉出來時,多摩已換上了一身慘藍的緇衣,他不緊不忙地盤腿在訶若面前坐了這纔開口:“有事師兄就說吧。”
訶若嘴角一彎,他身子斜斜在靠在牆上,歪着腦袋伸去拾多摩的手,多摩也不躲,只是依然保持着合十的姿勢,眼神卻是凌厲地盯向了訶若。
“師父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話說的不對。”訶若笑道。
多摩重新閉了眼睛道:“師兄,你越發的走火入魔了。”
訶若挑眉,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坐好了道:“哦……是麼……看來師兄我有必要好好打坐一陣子了。”
多摩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細縫,他瞄了訶若一眼,沒有答他的話。
訶若清了清嗓子道:“師弟,師父的那些經書手札都在你這裡吧?接下來這幾天師兄不打算走了,打算好好在你這裡唸經。”
多摩的眼睛睜開,他很是詫異地看着訶若不說話。訶若衝多摩笑笑道:“你不信?不信也沒有關係,接下來這幾天師兄只需要在你屋子裡好好看經,你不就信了。”
多摩拾了自己的佛串輕輕拈了起來,不再理會訶若,訶若便依舊笑笑,還真的打起了坐來。
少璋堡流金園。
月黑風高,流金園裡昏黃的院燈被風吹滅了近半數,廂房裡有婆子披着衣服舉着蠟燈出來點燈了,偏這時又是一陣夜風掠風,將婆子手裡的燈也蓋滅了。婆子打着哈欠咒罵一聲,轉了身回屋裡去點燈了。
牀上的阿奴睜開了眼睛,她扭頭看向外屋裡,見那裡正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的身影。她眼裡涌上來一陣驚恐,偏偏她又發現自己動不得,就連話也說不得了。
外屋裡那高大的男人挑了珠簾往裡屋裡走來,阿奴眼裡的驚恐越來越濃,直到男人走到了她的牀邊,她的瞳孔一散,瞬間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男人挑開了阿奴的被子,他左手一番,一柄小刀已落在了手裡,右手往桌上一探,一個茶杯便被吸到了他手心裡。
他提着小刀輕輕在阿奴手臂上一劃,傷口處流出來的血悉數滴落在了男人右手上的茶杯裡。等阿奴的傷口再流不出一滴血了,男人便舉起茶杯將裡面的血一飲而盡了。
男人並沒有在這屋子裡多逗留,他將空空如也的茶杯重新放回了桌子上,他頭上的斗篷裡滑落了一縷捲髮,又被他迅速挽回了耳後。
男人的身影在阿奴房間的門邊一閃而逝,牀上的阿奴猛地吸了一口氣回過了神來,她似是很迷茫地看了看牀頂,翻了一個身,重新睡下了。
院子裡的院燈已經被半夜起來的婆子重新點亮了,婆子披着衣裳又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屋子裡,流金園的月門口,閃現了那個高大的男人的身影。
男人站在院子里門口向裡面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往外面走去,只是他走到花園裡時便又停了腳步,因爲那裡正有一個小小的人影在等着他。
李懷焰一雙眸子在黑夜裡閃着暗綠的光,與他遙相對應的是他身旁那棵已光禿禿的大樹之上,那上面正有一雙泛着紅光的眸子在眨呀眨的,在看到高大的男人站在那裡不動時,樹上的小人兒一跳,跳下了樹尖,擡腳站在了李懷焰的身前。
“上次來的那個怪物,不是他。”徐斬行將雙臂霸氣地抱在了胸前。
“哪怕不是他,我們也不能輕易放他走,深更半夜來少璋堡,我看他也不是什麼好人。”李懷焰說着便抖開了自己的軟劍。
徐斬行也抖開了自己的鞭子道:“你去旁邊歇着去!對付他我來!”
李懷焰給了徐斬行一個白眼兒沒有聽他的話,徐斬行回頭看了李懷焰一眼問:“怎麼了?”
“沒怎麼。”李懷焰說着後退了三步。
徐斬行裂開小嘴兒痞痞地笑笑,他衝前面高大的男人揚了揚下巴挑釁地道:“雜碎!出招吧!”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那個戴着斗篷的男人並沒有打算與他交手,在徐斬行放了狠話後,他竟然極速往後退去,轉身跳上了少璋堡的房頂!
徐斬行一下子呆住了。
李懷焰上前拍了拍徐斬行的肩膀道:“行了,他已經逃遠了,我們也不要追了,先去阿奴的房間裡看看她怎麼樣吧!”
徐斬行一時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阿奴還在熟睡着,感覺到自己外屋裡的燈被點亮,她皺着眉頭睜開了眼睛,當她扭過頭去時便看到了舉着燈往裡屋來的李懷焰與徐斬行。
阿奴快速從牀上坐了起來道:“
小世子?徐小公子?你們怎麼到我的房間裡來了?”
徐斬行冷哼一聲道:“我們再不來你被人殺了你自己也不知道!”
阿奴滿臉的迷茫。
李懷焰將裡屋的燈也點了,他一本正經地道:“阿奴,剛纔有個個子極高的男人跑來你的房間裡了,我們怕對付不了他,沒敢進來,不過他很快就又出去了,我們本來打算與他交手的,不想他卻是跑了。”
阿奴臉上的迷茫更濃了,她伸手去挽自己臉側垂下來的髮絲,這個時候她才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處傳來了一陣針扎般的疼痛。她挽了自己的袖子去看,見自己的手臂上赫然有一道不深不淺的傷痕,血已不流了,那一小片皮肉白花花的翻着,使得阿奴驚恐了好一番。
“這……可是爲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我的功夫不在零露之下,如果有人進了我的屋子,我一定會察覺的!更何況……更何況那個人還在我手臂上劃了一刀!”阿奴睜大了眼睛,她是如何也相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的!
徐斬行嘆了口氣,他小大人兒般的又將雙臂抱在了胸前道:“這一陣子少璋堡裡總是會發生稀奇古怪的事情!而且這些事情大多是衝着雲嬰姨母來的!李懷焰!不會是你們家的仇家找上門來了吧!”
李懷焰瞪了徐斬行一眼道:“我哪裡知道我們家有什麼仇家!”
徐斬行忙又道:“李世子是沒有仇家的,可是你娘是沒藏公主,那個舊的沒藏公主逃出了皇宮,而且你孃親的母國事端還未平,你們有仇家也是正常的麼!”
李懷焰抿着嘴不說話了。
阿奴越想越驚恐,她乾脆下了牀披起了衣服。
“哎,你去哪裡呀!”徐斬行忙問了一句。
“自然是找雲嬰公主了!”阿奴說着,快速穿好了鞋子往外面去了。
李懷焰瞧着阿奴出了屋子,他也跟着往外走,徐斬行卻是拉住了他。
“怎麼了?”李懷焰看向了徐斬行。
徐斬行扯着李懷焰的胳膊,他瞄了瞄桌子上的茶杯,那茶杯裡還掛壁着一絲血跡。
李懷焰靠近了那茶杯,小眉毛深深地擰了起來:“那個人不會是專門吸人血的怪物吧……”
“他吸人血是肯定的,可是爲什麼要吸阿奴的血!阿奴的功夫可不弱,那人能讓阿奴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見那人也是個高手……可是既然他本事這般大,剛纔在和我們對峙的時候爲什麼要逃跑呢?”徐斬行說着摸起了自己的小下巴。
李懷焰從自己懷裡掏出了一方帕子,他用那帕子將那茶杯包了道:“誰知道那個人打的什麼主意!走吧,我們先去我孃親的屋裡。”
徐斬行點着頭跟着李懷焰一起出了阿奴的屋子。
東天已經發白了,院子裡的燈籠越發顯得失了光芒,外面已經不見了阿奴的身影,李懷焰與徐斬行也加快了腳步。
這個時候姜楚喬還在睡着,屋子裡的零露也不過是剛剛起身,她還打着哈欠沒有來得及去打洗臉水。屋外的阿奴跌跌撞撞地闖進來,嚇了零露一跳,零露責怪地瞧着阿奴問:“這麼早……你這樣慌張是怎麼回事!”
“公主起身了麼?”阿奴急切地問。
零露搖了搖頭道:“你糊塗了?公主什麼時候起這樣早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