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露一怔,她突然語噎了,她就這樣看着姜楚喬離開了書房往自己的閨房去了。
零露看了一眼呂婆子,呂婆子還在地上跪着呢,呂婆子也看了看零露,她也紅着眼圈兒道:“零露啊,你也不必怪我,也不必怪姑娘,身爲聖上的利器,本來我們便沒有選擇。”
零露降低身子將呂婆婆扶了起來,她直視着眼睛問她:“呂婆婆,你有真心爲姑娘着想過麼?還是說你只是太后在她這裡的線人,你心裡是沒有姑娘的?”
呂婆子便苦笑了一聲道:“零露,這話你還用問我麼?平時我是如何照顧姑娘的難道你心裡沒有數?雖說我真正的主子是太后,可是我也是真心想要姑娘好的!畢竟如果聖上想要剷除疾風營的話,太后是不會心疼我這顆沒用的棋子的,姑娘也曾救了我的命啊!”
“那,爲何你卻如此對待姑娘?你知道不知道你這叫背主?”
“如果不這樣,姑娘也保不住命啊……你以爲利器就是這樣好當的麼?姑娘最開始被李世子看重,後來聖上也對她多加留意,更是在她身邊安排了騰龍密諜,你可是忘了在銀樹殿上太后是如何縱着姑娘的?她就那樣讓姑娘取了莫家姑娘的腎,這樣一位被捧在手上的利器,如果不是有致命的把柄握在太后手裡,太后便會將她折斷的!”
零露哭着搖了搖頭道:“婆婆,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可是姑娘好可憐,現在我只感覺姑娘是孤家寡人一個了!雖說有李世子護着她,可是李世子終究也是要看太后與聖上的臉色的!”
呂婆子抹了一把流到自己腮邊的眼淚道:“如若不然呢?你是不是就以爲李世子的日子便好過了?身在位,便有許多身不由已,命該如此,誰又能怎麼樣?”
零露垂頭不語了,屋子裡只剩下了呂婆子的咳嗽聲。
而姜楚喬,她並沒有走遠,她側着頭站在窗外,將呂婆子與零露的話聽在了耳朵裡,她垂了眼臉,扭頭往外去,還未來得及滑下來的眼淚被風一撫,乾涸在了眼眶裡。
校馬場上外圍的花圃裡已經落了一地的月季花瓣了,姜楚喬僵着一張臉往那邊走去,這個時候她才猛然發現,自己的官職真的好大了。
章老闆在淮南已經撈了不少銀子了,唐三七現在接的繡品也皆是大單子,言不盡還總是向她透露聖上的心思好讓她這生意做起來順風順水……
看看她的錦繡府,再看看她的長樂府,看看她的少璋堡,再看看她的校馬場,她竟然也是這般有勢力的一個人了。
利器。
權勢。
制衡。
她當然逃不出那個套路與圈子。
走廊上的樹葉因一陣疾風掠過而刷刷作響,姜楚喬扭頭看向身後,在離她十步之外,佘寒正垂手站在那裡。他一身黑色的錦衣,玉樹臨風,又瀟灑俊逸。
“你怎麼來了?”姜楚喬扯出了一絲笑容。
佘寒往前走了兩步,他盯着姜楚喬的眸子道:“你們說的事情,我全知道。”
姜楚喬一怔,她心裡突然暖了,她道:“看來我也不是孤家寡人麼,你心裡還想着我呢,不是麼?”
瞧着都到這個時候了姜楚喬還有心思開玩笑,佘寒的心不禁疼了幾分:“
如果你想走,我可以帶你走,去一個誰都找不到你的地方。”
“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
“到了那裡便再也沒有人會威脅你,逼你去做你不喜歡的事,讓你去說你不喜歡說的話,又另你去面對你不願意面對的人了。”
“可是那樣豈不是無趣?那樣一來,我便不能帶着輔首堂的人大搖大擺地招搖地市了,便也再吃不到一品居的烤肉了,最重要的是便也不能讓姜府揚眉吐氣了。”
佘寒眉心擰在了一起,他又逼近了姜楚喬一步,他提高了些聲音問:“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麼?鍾婆子對你說的好,說只是用你的血,可是到時候太后可如何對你,誰也不清楚,她說的好聽,事畢要送你去食人國養身子,可是說不定盈雪郡主的身子好了,你就已經死了!而那個怪胎,實在不行太后完全可以殺掉!只要盈雪郡主無事,太后便可以拿捏得住東山王,自始至終,盈雪郡主是不會有事的,有事的只會是你!”
姜楚喬揚着嘴角衝佘寒道:“李昱珩不會不管我的!”
“是,李昱珩當然不會不管你!可是他是如何管你的,還不是讓你對太后妥協!這便他最好的方法麼!”佘寒說着說着便怒了。
姜楚喬的睫毛晃了兩晃,她忍了好久終於還是哭了:“佘寒,我不想逃避!”
“你……這是要去送死!李昱珩捨得讓你去送死,可我卻不會讓你去!”佘寒緊緊咬住了牙關。
“佘寒,你能做的,李昱珩也會做得出來,只是他感覺還沒有到那個份兒上!這便是你與李昱珩的不同,你總是將事情想到最壞處,其實事情是會有轉機的!而且,我也不會那樣輕易死掉的!”
“如果這一次結果就是最壞呢?”佘寒不依不繞地問。
姜楚喬吸了吸鼻子道:“佘寒,你想知道我到底是從哪裡來的麼?”
佘寒將頭一扭,看向了遠處的月季花:“我早就知道了。”
姜楚喬便哭笑出了聲來:“也許這一次我就要回去了。”
佘寒扭過頭來,他皺緊眉頭盯着姜楚喬看,他終是怒了問:“姜楚喬,李昱珩有什麼好?爲何你的眼裡只有他一個人?”
姜楚喬被佘寒發怒的樣子嚇了一跳,她穩了穩心神這才道:“他是如何對我的,你心裡想必也清楚,何必還來問我?如果是天要我爲他而死,那我豈能與天鬥,如果是天要讓我與他終成眷屬,那我們也應該順應天意度過這前路上的刀山火海,佘寒,你難道沒有發現他的髮絲間偶爾會有幾絲白髮麼?你不曾看到他眼下的青色麼?還是你看不到他眼中的血絲?只是因爲你心疼我才只看得到我的付出,你可知道,穀雨等人還爲李昱珩不值呢!他對我好不好,我爲他值不值,我們心裡都有數啊!”
佘寒垂下眼臉,他瞧着姜楚喬那般認真的樣子,又後悔自己說了今天這一番話。
而看着佘寒一幅默默無語的樣子,姜楚喬走近了他,她拉起了佘寒的手,佘寒的眸子動了動,終是沒有擡起來看姜楚喬。
“我也曾想得到過你,佘寒。如果我回到了原本那個屬於我的時空,我一定不會忘了你的。其實女子與男子對感情都一樣,都有一個自己初次動過心的人,還有一個自
己願意與他一直走到盡頭的人,不管我到了哪裡,佘寒,你也一定要想着我。你看我也爲你做了那麼多,如果不是因爲你,聖上根本不會盯上我,恐怕太后也不會因此讓呂婆子將我當成實驗試什奈花。你的命可是我的呢,不管我在哪裡,你一定要好好爲我活着,要不然我可太不值了!最好,你快些成親生子,讓你的兒子女兒也記得我,畢竟我可是爲了你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呢!我想讓你的子孫供着我,你說這份報答好不好?”
佘寒的眼圈也一紅,他有些憤恨地甩掉了姜楚喬的手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說反話?你當真以爲我不瞭解你麼?你心裡在想什麼,我比你都清楚!”
姜楚喬一怔,她一時忘了如何迴應佘寒。
佘寒看着她擔憂的樣子,他眼裡的溫柔便更濃了:“你且放心,我會記得你的話的。我的命是你的,我會爲你好好保護與珍惜它,將來我還要成親生子,讓我的子孫世世代代都供着你,永遠不忘了你,可好?”
姜楚喬又一次哭着笑出了聲,她說:“好,最好你再向老天發個誓,萬一你是說着玩兒的呢!”
佘寒垂了頭道:“我不相信天,我只相信你,只相信我自己,我自己說過的話,我會一輩子都記得。”
姜楚喬扭了頭看向了遠遠的天空,她想,這樣就好。佘寒記她一生一世也好,或者等他成親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會忘了她,只是不管如何,他都應該好好活着。其實只是他不想承認罷了,這世上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一個極愛他的人,那便是童官子。如此一來,童官子好像又欠了她一個大大的人情呢!
校馬場的另一側便是茂密的樹林。章涵站在高高的樹尖上望向這裡,他看到姜楚喬與佘寒一同往錦繡府去了,他一個閃身落在了地上,與此同時,他手裡還飛出去了一頂尖刀。
貝聖哲的慘叫聲在林子裡響起,章涵面無表情地看向自己身側的大樹後,貝聖哲夾着帶血的尖刀從樹後轉身出來了道:“還好我躲得及時,章涵,你絕對是故意的,你想害死我啊?本世子就不信你真不知道樹後的人是我!”
章涵這個時候才勉強扯出來了一絲笑容道:“你不必擔心了,姜女官對佘寒很好。”
貝聖哲翻了個白眼問章涵:“我說,我來這裡是爲了佘寒,那你又是爲了什麼?”
“雖說我不相信姜女官會逃避這件事情,但是監視還是必要的。”章涵的口氣頗冷。
“哼……姜楚喬也曾真心幫過嘉寧與你,章將軍,你不厚道啊……”貝聖哲痞痞地將雙臂抱在了胸前。
章涵一點都不在意貝聖哲對自己的評價,他轉了身往林子深處走去,他低沉的聲音傳來,讓貝聖哲呆了一呆:“我與姜女官一樣,皆是聖上的利器,我不可能背叛聖上與公主,不過利器與利器之間,也絕不會兵戎相見。”
貝聖哲怔怔地站在了那裡,他看着章涵的身影消失在了林子裡,他突然立刻快跑幾步查看起了這林子裡的地面。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這地面有些土是被翻過的,貝聖哲不禁笑了。
他怎麼忘了,哪怕是姜楚喬有一天真的有了血光之災,她至少還有碧落閣這條退路的!看來,章涵是將姜楚喬的恩情記在心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