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喬嚥了口唾沫:“你得了吧,你聽誰嚇唬你的?我怎麼聽說還有好多人去亂墳崗燒紙的?要不是這兩天才湊夠買棺材的銀子,我早去了!”
邢玉妝像吃了蒼蠅似地不自在,她扭扭捏捏地道:“那……那喬喬姐你又是聽誰說的?反正我是不去那個地方……”
邢玉妝嘴硬歸嘴硬,到底還是跟着姜楚喬到了亂墳崗。然而這裡其實既不像邢玉妝想象的那樣恐怖,也沒有姜楚喬說的那樣樂觀。
這裡的墳頭密密麻麻的,確實有不少墳頭前面新燒了紙,還有新添了土的,地上更有人家點火燒雜草的灰燼。姜楚喬掃了這裡一圈兒,眼裡的迷茫越來越濃。
“喬喬姐姐,這裡哪裡有屍體啊,不都是墳頭兒嗎?也許你那位婆婆被人埋了呢……”邢玉妝死死拽着姜楚喬的衣服,雙腿都顫悠悠的。
姜楚喬感覺邢玉妝說的有道理,如果是那樣,姜府也算辦了件人事兒。可是如果是埋了,那吳婆子又會被埋在哪兒呢?
姜楚喬又往裡面走了兩步,她腦子一抽,突然大喊了一句:“有沒有人吶?沒人來個鬼也行呀!打聽個事兒唄!”
姜楚喬喊完就將自己的嘴捂上了,邢玉妝的臉扭曲的不像樣,她看姜楚喬那眼神可不就跟看鬼似的!
“不是……我就順嘴一說……我是想,那位婆婆要是被人埋了,我也找不到她的墳頭了不是……”姜楚喬都能想象自己那個欠抽的樣子!
邢玉妝狠狠地剜了姜楚喬一眼,妝楚喬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兩個人都打算往回走了。
“你那棺材可算白買了……虧你把銀子快花光了……”邢玉妝轉了個身,替姜楚喬抱怨了一句。
“不白買……”
一個蒼老又顫抖的聲音響起在密集的墳頭之間,姜楚喬嚇得一怔,邢玉妝“啊呀”一聲尖叫就跳到了姜楚喬的背上!
邢玉妝在姜楚喬背上抖得跟篩子似的,姜楚喬則是吃力地揹着邢玉妝轉身掃視着周圍靜悄悄的墳頭——就見離她們不遠處,一個鬍子頭髮全白了的老人從墳頭後面鑽了出來,他衝姜楚喬笑笑,還很友好的揮了揮手。
“喬喬姐姐呀……那……那個東西是人是鬼呀……”邢玉妝哆哆嗦嗦地問。
姜楚喬拍拍邢玉妝的大腿讓她從自己身上下來,邢玉妝鬆了姜楚喬的脖子一點兒一點往下蹭。姜楚喬也衝那位老人家笑了笑問:“這位老人家敢問您是?”
“啊,老朽就是個整容的!”白鬍子老頭兒和氣地笑笑。
“整……整容?”姜楚喬懵了。
“就是人死了,像那種死不瞑目瞪着眼睛的、咽不下氣兒張着嘴的……老朽都能給他們把臉捏好了。”
“……”
姜楚喬想問問這位老人家關於吳婆子屍體的事兒,這時遠處小跑着過來了一位少年,那少年看上去十六七歲,長得倒是很俊朗,不過臉上卻是陰鬱的很。尤其是他的一雙桃花兒眼,乍一看很漂亮,但裡面卻陰森森的有點兒嚇人。
“爺爺,新來的那幾位處理好了。”少年的聲音稍帶沙啞,他瞄了一眼姜楚喬和邢玉妝,突然繞到了老人家的背後鏟了兩下土。
姜楚喬瞧着那少年的動作,她突然明白了!敢情這個老
頭兒剛纔是在這兒拉屎來着!再瞧一眼臉上滿是無所謂的白鬍子老頭兒,姜楚喬不禁又在心裡喊了一句:好尷尬呀!
“啊……這是我的孫子,他是給死人縫縫補補的,像那些斷了腦袋的,破了肚子的,他都能縫好,他手藝可好了!”白鬍子老頭兒當然知道姜楚喬看出來了點兒什麼,他就是裝傻罷了。
“呃……老人家,六天前這裡是不是有一個年紀挺大的婆婆被送到這裡來了?那婆婆身上帶傷,是捱了板子被打死的。”姜楚喬拋開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問起了正事兒。
白鬍子老頭兒兩眼一翻望着天上道:“嗯……老朽得想想……”
“已經埋了。”白鬍子老頭兒身邊的少年開口了。他也不看姜楚喬,只是收拾着自己帶泥的袖子漠然地答了一句。
姜楚喬傻笑了兩聲,她扭頭看向了邢玉妝:“你銀子呢?”
“這兒呢。”邢玉妝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如果她是知道姜楚喬要用這些銀子答謝那少年,她死也不會給她好不好!
“那婆婆於我有恩,這點銀子算是答謝老伯的吧……我們都是平民百姓,給就給經濟實惠的!這點兒銀子給老伯打上壺酒,買點兒碎肉還是能夠的!”姜楚喬笑得一臉的真誠。
那白鬍子老頭兒一聽姜楚喬這話就樂了:“嘿,你這丫頭說話真有趣!別人給錢答謝被說是俗氣,到你嘴裡就成了經濟實惠!老頭兒我心裡聽着高興!好,我就收下這一壺酒,幾兩碎肉了!”
“呃……呵呵呵……”姜楚喬又傻笑了兩聲,邢玉妝還在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她還沒反應過來自己這銀子是怎麼沒的。
“那個,丫頭!反正我們也幫你將那位婆婆埋了,你那棺材也沒用了,不如也就一併送給老頭兒我吧!”白鬍子老頭兒又道。
“哎?哦……行行行,在那邊兒的地頭上呢,人家棺材鋪的給我送到那裡就不給往裡面送了……”
“爺爺,該回家吃藥了。”少年冷着臉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好,丫頭,那我們下次有緣再見啊!”白鬍子老頭衝姜楚喬擺擺手往放棺材的那個地頭邊上去了。
姜楚喬扭頭看着那老頭兒越走越遠,她心裡有點兒彆扭:這老頭看上去不像有病的呀……
“喂!”少年衝姜楚喬喊了一聲。
“哎?”姜楚喬茫然地看向了少年。
“那邊有個放黃色花圈的大墳頭,再往裡走,看到一棵被剝了一塊皮的槐樹後往西去,數到第十一個新墳,就是那個婆子的了。”少年說完扛起鐵鍬便追那個白鬍子老頭兒去了,姜楚喬緊眨兩下眼睛,重複了一下那少年的話。
從亂墳崗出來,姜楚喬和邢玉妝又往鐵匠鋪去了,一路上邢玉妝拉着臉,爲自己那一荷包的銀子心疼不已。
“哎呀,我不是說了麼,等我發了工錢一併給你!”姜楚喬這一路上不知安慰了邢玉妝多少遍了。
邢玉妝努着嘴衝姜楚喬道:“給那個老頭一半都挺多的了!你倒好,全給人家了!”
姜楚喬自知理虧,她不自然地抿抿嘴道:“還不是因爲那個小哥,我不就是想在帥哥面前大方一把嘛……”
“你是大方了!我們白花花的銀子可沒有了!不
過是一個義莊上做工的,長得好看點兒你就五迷三道兒的了?”邢玉妝這還是頭一次鄙視姜楚喬!
姜楚喬尷尬地咳嗽了兩聲,那句話怎麼說來着,這個逼,還是要裝的!
鐵匠鋪的老闆是個魁梧又結實的男人,這種型號的人,在邢玉妝眼裡就是暴力的莽漢,她是打心眼兒裡畏懼了,不過在姜楚喬眼裡可就是肌肉型男了!
石鐵匠是標準的國字臉,硬朗又威武,關鍵是笑容很陽光呀!姜楚喬從自己袖子裡掏出一張紙就要往前送,邢玉妝忙拉了她一把。
“喬喬姐姐,你還是離這些男人遠一點兒的好。”
瞧着邢玉妝那皺着眉的樣子姜楚喬便道:“婦人見識!石大哥這身形多好,健康向上,充滿正能量!你得意那些個病歪歪的又娘娘腔的小白臉兒呀?什麼審美這是!”
兩個女子的聲音雖小,但卻一字不差地落在了石鐵匠的耳朵裡。頭一次被這麼誇獎,還是被一個柔弱又漂亮的小姑娘,石鐵匠的臉瞬間就紅到了耳根上。
“哦,石大哥,你呢就照着這個圖形給我打兩把小刀,一個上刻我的名字,一個上刻我妹妹的名字。”姜楚喬說着特意用手點了點那張寫滿字兒的紙,意思就是,重點是這個。
石鐵匠擰着眉毛看了一會兒,說:“姑娘……我不識字兒……”
邢玉妝硬生生被一口井水嗆住了,她跑去角落裡彎着腰巨劇地咳嗽了起來,那咳嗽聲裡似還夾着壓抑的笑。
石鐵匠這下臉更紅了,姜楚喬又往石鐵匠跟前湊了湊,石鐵匠反而像個小女子似的往後縮了縮:“我還是和你說吧……你應該能聽懂……”
姜楚喬已經和石鐵匠說了小半天,邢玉妝最後都等不下去了,她又聽不懂,又無聊,於是乾脆去隔壁吃飯去了!
姜楚喬手裡捏着一根鐵釘,她一邊說一邊在桌上畫兩道,石鐵匠越往下聽,臉上的神情越是變幻莫測,末了,石鐵匠看姜楚喬的眼神兒已是警惕加震驚了。
“怎麼了石大哥?”姜楚喬問。
石鐵匠擠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來:“姑娘你說的太多了,不如你跟我去屋裡拿個紙筆,簡單地做一個記號吧,我雖不識字,但記號還是能看得懂的。”
“哦,好吧。”姜楚喬完全沒有防備。
姜楚喬在前面走,石鐵匠在後面伸手作了個“請”的姿勢,然而姜楚喬並沒有意識到石鐵匠的臉上已經漸漸浮現出了殺氣。
姜楚喬進了屋子,她扭頭看石鐵匠,石鐵匠揹着她關上了門,轉過身來時,眼神凌厲無比,姜楚喬眉頭一鎖,下意識往後退。
“姑娘是如何看出石某的身份的?姑娘打算空手殺了石某嗎?看來在童公公眼裡,我們不過是一羣草包罷了!”石鐵匠剛纔那憨厚又真誠的樣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肅殺與霸氣。
姜楚喬無辜地緊眨了幾下眼睛,她聳聳肩膀攤開兩隻手問:“我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不應該知道的東西?你這關起門來滅口不得也給我個理由麼?”
石鐵匠又盯着姜楚喬看了一會兒,這姑娘手上沒繭,骨節也不粗大,不像是練過武或者受過什麼訓練的;眼神雖說精靈鬼怪的,但卻不是細作的那種;這身上麼……也不像是藏着暗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