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小珍又給桃紅的話逗笑了。這番話若是從柳翠口中說出來,她倒是不意外。但從桃紅口中,多少讓人感覺着有些奇怪。
看熱鬧的人漸漸聚攏過來,想瞧瞧看,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兒。恰好有人聽到桃紅這番話,不自覺便將視線看到那少女身上。見她眉清目秀,只是雙眸含有桃花,一看便是個不安分的。
人都是習慣先入爲主的,今日這戲碼若是往日見着了,也只是路過罷了。但瞧着元小珍這一行人非富即貴的模樣,再看這賣身葬父的少女糾纏不休,難免就讓人心中將天平不自覺偏向了元小珍這邊。尤其是那些個已經成婚的婦人,瞧見元小珍分明有孕的模樣,更覺這少女簡直是居心叵測。
素來知曉顏越澤的樣貌是頂好的,便尋常走在路上,也會引起衆人圍看。但元小珍從來不知,竟有人妄想成爲他的‘三兒’。想着自己有一日竟還能端起正室的架勢,教訓一下這些個不安分的女子,元小珍的臉囧了。
並非是這個戲碼如何不討喜,而是她怕是也做不來這麼高難度的活計啊!不自覺便偎進丈夫的懷中,尋求安慰。
顏越澤本就抓着妻子的小手,此刻見她目露怯意,便攬着她的肩頭,將人牢牢護在懷中。本不過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但若驚嚇到自己的妻子,可就要另當別論了。
朝桃紅使了個顏色,便擁着自己的妻子轉身向街邊的一間茶樓走去。
少女一見顏越澤要離開,竟起身想要追去。
桃紅立即堵在她面前,似笑非笑道:“來來來,我家公子已經將事情交由我處理了。你說說看,你是打算如何進我們莊子來爲奴爲婢啊!說說看,你這女紅如何?可會琴棋書畫,可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手藝?”
少女只不過是一個農戶之女,哪裡會桃紅說的這些。但聽到桃紅問她,便想要點頭。
桃紅這邊早就等着她呢,笑說:“你可莫要欺瞞於我。若是進了莊子,你不會這些,可是會立即趕出來的。”
少女有些不以爲然道:“哪家的丫鬟要會這些?”
“你先前難不成沒有聽到嗎?我們的莊子可是無顏山莊,豈是一般人能進得去的。依你這模樣,怕也只能在外莊去當個粗使丫鬟了。如此,你可還願意?你可莫要說你不願意啊!是你說的,爲奴爲婢的。”
少女臉色一變,暗想只要讓她進了無顏山莊,她自然有的是機會。於是,便點着頭說:“這說出口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小女子豈會反悔。”
真期待你到時候還能說出這些話來。桃紅彎起嘴角,道:“小魚。”話音落,走來一名丫鬟模樣的圓臉少女。“帶這位姑娘去她應該去的地方。記得……讓人想把父親葬了再說。”
小魚上前對少女道:“姑娘,走吧。”
回頭一看,那裹着她老父的草蓆可是離得好遠,幾乎被人羣給淹沒了。在衆人怪異的目光中,少女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當真十分的精彩。
茶樓中的客人自然是十分的多,包廂也都滿了,好在二樓還有一些閒置的座位。
元小珍倒是十分喜歡這熱鬧的氣氛,央求着顏越澤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就看着下面的車水馬龍,整個人的心情都好了。
她的心情一好,顏越澤臉上的笑容也就多了起來。
這茶樓中往來的都是男子,因而並未引起他人太多的注意。
熱茶還未上來,桃紅便滿面笑容的歸來了。
元小珍饒有興致的問道:“可解決了?”
桃紅點着頭說:“那小蹄子瞧着就是個心大的,奴婢把她安排的遠遠的,有她受的。”知曉顏越澤同元小珍夫妻關係和樂,她也不忌諱這些話在他面前說出。“到別莊去當個粗使丫鬟,每天打掃院子刷馬桶,看她還得意不!”
“你喲!”元小珍噗呲一聲笑了。從京城歸來後,桃紅可是愈發的學壞了。分明當初是一個好騙的姑娘,現在竟有幾分腹黑的模樣了。“不過下次若是遇着這種事,我可不要管了。”
“本來就是。這小蹄子一看便是個不安分的,偏生夫人就撞上去了。一見公子模樣不凡,瞧着又是個有錢的,還不趕緊巴着點兒。夫人怕是不曾聽說呢,那些個招惹進家門的狐狸精,都是這般模樣。惺惺作態的,做出一副柔弱姿態,讓人瞧着楚楚可憐的很。其實啊,她們的心思可多着呢!奴婢前些日子還聽人家說,便是這鎮子上有一戶人家夫妻的感情可好着哩。那家夫人在外面救了一名身世可憐的孤女,卻不想竟是招惹進門了一個白眼狼。不過半月,那女子就爬上了她家主子的牀,更是讓那個主子休妻呢!”桃紅對於這種事素來都是厭惡的,這好好的做人不好,憑的偏要做那狐狸精去讓人家賤罵。
“竟還有這等事?”元小珍略有些驚奇。這在古代裡,小三可是合法的。若想讓你的丈夫沒有納妾拈花惹草的心
思很難,若他真的在意你,對你專情,豈會有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所以說啊,也莫要責怪那些勾引人的女子,爲何不說那些把持不住的男子呢!
正說着,夥計便送了熱茶和茶點來。
孕婦總是飲茶於胎兒也不好,因而顏越澤爲元小珍要的是一盞清火氣的杭白菊。輕輕將茶盞奉在她面前,“我可不會。”言道。
元小珍微怔,不解他說的是哪裡話。便聽顏越澤又說:“好男人有一個女人就夠了。”
她一聽,便彎起嘴角說:“你這是在誇自己,還是嫌棄別人啊?”
“難道曉曉不知道爲夫素來是不說假話的嗎?”
“好一個厚臉皮。”
這邊夫妻二人打情罵俏,桃紅已經拉着柳翠退到一邊去了。好在柳翠爲人木訥了些,但跟在桃紅身邊久了,倒也學的精明瞭許多。
是吃桃花酥的季節,雖然說這桃花酥同桃花約莫只有模樣相近,倒也是一個春日裡討個彩頭的點心。
元小珍吃的津津有味,可比往日裡在家中胃口好的很。
這讓顏越澤不由想,要不要乾脆就搬到鎮子上來算了。但一想,這裡的房舍可不如無顏山莊,又無元小珍喜愛的溫泉,便立即作了罷。
茶水飲過後,顏越澤問道:“曉曉接下來還有如何打算?”
“嗯……”元小珍正想着,便聽到外面傳來陣陣喧譁。她不由探頭看向窗外,只見下面果然是好生的熱鬧。
元小珍只是覺得那穿紅披風的少女有些眼熟罷了,至於在哪裡見過,卻又說不上來。
天氣好的很,少女裹了一件輕薄的大紅披風,內裡是件輕便的紅色勁裝,襯着她這花一般嬌嫩的年紀,真是讓人眼前一亮。
彷彿是一朵盛開的薔薇,惹得愛。
少女手中牽着一匹毛色發亮的寶馬,正對一名中年男人嚷道:“這我的是馬,你憑什麼說是你的!”
中年男子一襲長衫,面容很是儒雅,只聽她不緊不慢道:“小姐說這馬是你的,可有憑證。我見你年紀輕輕,本不欲聲張。但你這強佔他人馬匹之事,委實令人不恥!”
“你胡說!是你瞧着我的馬好,想硬賴上說是你的!”
少女語氣刁蠻高高在上,而中年男子態度溫和。這兩相對比之下,人們自然便將道德的天平歪向了男子這邊。
旁邊甚至有人幫腔說:“小姑娘,你也就別巴着這馬不放了。這事兒若是讓你家大人知道了,肯定也會感覺面上無光的!”
少女爭辯說:“我的馬就是我的,何必硬要說是其他人的。”
“小姑娘,聽我一聲勸。這件事鬧到官府去,可就不好了。”中年男子一副好心勸說。
“這男人是個騙子。”
顏越澤的話在元小珍背後響起,惹得她好奇道:“你如何知道?莫非你認識這下面兩人不成?”
睇了她一眼,顏越澤解釋說:“這馬兒一看便是千金難求的良駒,日行千里也不在話下。而那男子,雖看起來十分儒雅,像是個講究人。但你仔細看他的雙手,手指粗糙,並非像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再看他那身衣裳,雖瞧着好看,但用料可不講究,料想是個銀錢不豐的。這種人如何能養得起這樣的好馬,便是那草料,也不是他能負擔的起的。”
“所以說,他現在是想騙了那小姑娘的寶馬?”這可是正正經經的空手套白狼啊!元小珍膜拜一下那人的勇氣,這若是給人抓到了,還不打個半死。
“現在就看看這小姑娘要怎麼辦了。”
兩人正談話間,下面少女已經一臉驕傲的說:“好啊,咱們就去官府。看看這馬兒是我的,還是你這個不要臉的傢伙的。”
一聽少女竟然要應承着去官府,中年男子的臉色稍微有了一絲細微的變化。若非是元小珍一直盯在他的臉上,怕也是難以注意到。
“好,咱們就去官府。”中年男子說罷,對少女比了一個請,便率先邁開步伐。
少女牽着馬緊隨其後,將將走了七八步的模樣。中年男子忽然狠狠推了少女一下,一手抓緊繮繩,便翻身躍上了馬背。
少女被推的一個踉蹌,險些推倒一旁的一個首飾攤子。但見她不慌不忙的拿起手指,吹了一個響哨。
說來也奇怪,那馬兒竟然掉頭往她這邊跑來。
見此情景,人們頓時就明白了。能命令這馬兒的必定是它的主人,大夥兒都被那個男子給愚弄了。
中年男子也沒有料到會發生這種事,他是自城門口一路跟在少女身後的。見她孤身一人上路,又牽着一匹好馬,便起了壞心。人他可是不敢動,但這馬一看就是好馬,定能賣上一個好價錢。但沒想到,這少女竟然馭馬有術。
馬兒歡快的跑到了少女身邊,低下頭蹭着她的手心,很是溫順。
少女下巴微擡,
道:“如何?現在可知這馬是誰的了?”
中年男子一臉菜色,哆哆嗦嗦的從馬背上爬了下來。
“走,去官府!像你這種事,就要在牢裡關個幾天,才能老實。”
下面的後續顏越澤已經不願繼續觀看了,便走過去牽起妻子的小手握在掌心說:“茶已經吃過了,曉曉可還有其他打算?”
“想再逛逛。”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她如何也要逛個夠本纔是。
顏越澤寵妻,自然是以她的要求爲先,只還不忘叮囑:“若是有感覺到任何不適,一定要同我說。”
元小珍溫和一笑,道:“安心啦。就算不爲了我自己考慮,我也要爲肚子裡的寶寶打算啊!”
夫妻二人攙扶着走出了茶樓,意外的是下面的熱鬧還未散去。
顏越澤怕人羣擠着了元小珍,連忙扶着她從一旁走過。哪知,剛一邁步,便聽到有人叫嚷着說:“哎?是你!”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襲紅衫的少女已經跑到了兩人面前。她笑着,眼兒彎彎似月牙一般。“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你。去年冬日,在京城,你可還記得?”她的視線在元小珍身上掠過,眼兒倏然瞪得圓圓的,驚呼:“原來是女兒家啊!”
顏越澤自見少女第一面時,便曉得她是誰了。只不過,是不想招惹這個麻煩罷了。不想,她卻主動靠了過來,真真讓人無奈的很。
元小珍目露疑惑,不由得看向身邊的丈夫。
顏越澤只能出聲提醒說:“你忘記了。那日在茶樓裡,那個要包下一整層樓的少女。”
這樣的人物,元小珍的記憶中怕也只有這一個了,立即就想了起來。她可還記得,後來顏越澤又對她說,那少女應當是宮中的公主呢!只是這好端端的一名公主,跑到這兒來做什麼?
“我在家裡可無聊了,就想出來看看。你們呢?也是嗎?”
顏越澤不予理會,扶着元小珍的腰身,便將人往一旁帶。但少女可不願意,連忙阻攔在兩人面前。
四周人不少人都好奇的看向這邊,少女彎着嘴角道:“可不要裝作不認識我啊!大名鼎鼎的……懷安王世子殿下。”
後幾個字她刻意壓低的聲音,但以顏越澤的耳力,自然是聽的分明。他皺起眉頭,道:“你要做什麼?”
少女笑容狡黠,“也不打算做什麼。只是借用一下你的地盤,讓我住上幾日罷了。我這路上來的急,盤纏沒有帶夠。這客棧裡再好,怕也比不上你的府邸吧。”
若是從前,顏越澤哪裡管她是皇親國戚,但現下怕影響了妻子的情緒,只能忍耐說:“只能待三日!”
少女張了張嘴,但看着顏越澤不善的目光,還是把即將出口的話給吞了回去。這兒可是他的地盤,若是她不小心惹到了他,還能有好?這裡天高皇帝遠的,便是他當真要做什麼事,怕她也無法阻攔啊!
“好吧,三日就三日。”
元小珍對於這些事是不大關心的,只是家中來了一個訪客罷了。不過對於接下來的逛街大計,她還是要繼續實行的。正瞅着前面經過一個挑着煮豆皮在賣的小販,連忙抓着顏越澤的手臂很是焦急。
顏越澤無奈一笑,讓手下先去喊停了那名小販,這才引着她慢慢走了過去。
少女被兩人丟在身後也不惱,走過去抓過自己的愛馬隨意塞到了一名僕從的手中,道:“你幫我好好看着。”便吧噠吧噠朝那夫妻二人跑過去了。
這香粉鎮還要一道很是有名氣的小吃,名曰煮豆皮。因爲此地的水質清冽;臨近的鎮子上又出產上乘的黃豆,因而這豆腐便也成了香粉鎮的特產之一。而這做豆腐的附加產物,豆皮也成了一道供人食用的美味。
新鮮的豆皮切成筷子粗細的長條,下入鍋中去煮。那鍋裡翻滾的是各家秘製的湯水,有的是脊骨湯,也有雞湯,還有魚湯。豆皮和魚丸在湯水中翻滾,若是有人要吃。舀出熱騰騰的一碗,淋上一些醬汁,那味道可是好的很哩。
幫妻子叫了一碗,旁邊也湊過來一個聲音道:“兩碗。”顏越澤睇了少女一眼,對老闆道:“嗯,兩碗。”
他自第一次見面起,便對這少女厭惡的很,如今更是如此。她最好能應他的要求待上三日,不然超出三日,他必定會將她直接打包送回京城去。
香噴噴,暖乎乎的味道讓人舒服極了。元小珍吃的滿足,眉眼上的笑容愈發的多了起來。
顏越澤照顧着孕中的妻子可是甘之如飴,一羣人逛到了晌午準備吃午膳時才停止。而這時,元小珍仍舊有胃口,讓顏越澤不由稱奇。看來真的是在莊子裡太過無聊了。才讓她出來後會這般歡顏。心頭不禁涌起愧疚,她本該肆意快樂的生活,但因爲懷孕自己對她要求太多,連性子也變得不活潑了。他決定待回去後,也讓她經常在莊子裡走走,總是這樣把人圈着也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