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午後,日頭大了,周圍的寒意也少了些。
丞相府前,一衆人翹首期盼,直到看到一輛馬車沿着青石板路緩緩駛來,臉上纔出現一絲驚喜。
馬車的速度很慢,直至在門前停下,也未曾發出一聲刺耳的雜音。
車簾被輕輕掀開,露出一張年輕俊秀的面容來。“孃親,我回來了。”
人羣中,一名衣着光鮮的婦人跑了過來,圍在男子身邊上下打量。許久,才笑着說:“我兒回來就好。”
賀子瀾踩着腳凳下了馬車,上前擁抱了一下母親,微笑道:“孃親就是喜歡擔心,我這不好好的嘛!”
“還說呢!”婦人沒好氣的捶了他一下,嗔道:“就派人送了封信說要待在臨安找什麼心儀的女子,結果就沒了音訊。人家若溪早就回來了,我能不擔心你嘛!”
賀子瀾連連討饒道:“孃親是我的不對,真的真的。因若溪家中有事,我才讓他先回來的。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進去再說。”
婦人也知道站在這大道上讓人圍看卻是不好,便扯着他的袖子將人拉進了丞相府中。
身後一衆僕從看到二人的感情如此親密,都露出了會心一笑。
花廳裡,賀子瀾捧着茶坐定,便對母親說:“我已經對若溪說了,讓他爭一爭。”
婦人一怔,隨即嘆道:“是啊。那孩子就傻,若是不爭的話,也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年輕時她也有一顆莽撞的心,年紀漸漸大了想的就多了,當年那個姚若蘭待在家中相夫教子,卻也覺得這平淡幸福且安心。
“那安平王妃也是個沒腦筋的。被安平王哄騙的妥妥的,絲毫沒有察覺出他的野心來。也就若溪這孩子可憐,自小便要僞裝自己,硬是給自己扣上了個紈絝的罵名。爲娘最看不起的就是嘴上嚷嚷着真愛,暗地裡卻行下作之事的男女了。這安平王當年若真的喜愛那名女子,便要不顧衆議娶進門便是,怎麼又應下了與安平王妃的親事,分明是爲了爭奪權勢。不過當年皇子們爭位,他也沒有撈上什麼好處,真真活該!”
賀子瀾見母親一臉的義憤填膺只能無奈的搖頭,“孃親不知,這世間的男子多是如此,父親這樣的男兒纔是難能可貴。”又有幾個可以堅持自己的愛情,同自己心愛的女子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這安平王不過是衆多男人之中的,一個極小的縮影罷了。
“我知道如此,還是氣不過。若溪那孩子我喜歡的很,所以見不得別人作踐他!多少次我真想衝到安平王妃面前,好好把她罵上一通,看她被自己那所謂的愛情蒙了心,竟看不到自己的兒子是生活在如何的苦痛之中!自小便知道自己不受寵愛,只不過是父親穩固地位,給心愛女子所生之子的一個擋箭牌!甚至,都不得善終,要頂上這個紈絝的罵名死去。好在若溪總算是明白了,要是他哪天真的被安平王害死了,說不準我也要給他氣死了!”
賀子瀾本是擔憂,但一聽母親這話,便給逗笑了。“孃親啊,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爲您纔是若溪的親生母親呢!”
姚若蘭一本正經的對兒子說:“早知道這安平王和安平王妃是這個德行,當初就該把若溪抱過來養了!瞧瞧若溪那模樣,可比強多了!也不知道哪裡像我和你父親了,竟這麼平凡。”
若是普通人被姚若蘭這麼一說,肯定會自卑委屈的。但賀子瀾清楚,母親說話向來自爽,她只是有些嫉妒若溪繼承了父母的好處,而自己同他們不大相像罷了。
輕輕放下茶杯,賀子
瀾起身走向姚若蘭。“當年子瀾便說過,孃親應該給子瀾生個妹妹的,那必定是個美人兒。”
姚若蘭被兒子臊的臉色發紅,忍不住罵道:“你個小東西,出去幾天,竟笑得笑話你娘啦!這孩子能是所生,就生的出來的嘛!”
“生什麼?”說話之人正是剛剛進門的賀相,他方纔同人在酒樓應酬完,剛一進門便聽到妻子和兒子說着什麼。“子瀾,好像是有些瘦了。”打量着兒子的模樣,他皺眉道。
賀子瀾微微一笑,道:“是爹爹看錯了,子瀾倒是覺得自己胖了呢!”
話音未落,便被姚若蘭罵了句:“胖什麼,都快瘦成排骨了。以後你要是再瘦了,爲娘就天天讓你吃排骨!”
一番話,逗得父子二人都鬨堂大笑,也挽救了姚若蘭適才的尷尬。
“子瀾,還未吃飯吧,孃親已經讓人給你準備了你愛吃的菜。”
賀子瀾的目光看向母親,滿滿的都是柔和。“嗯,好久都沒有在家吃飯了,真是想念的很呢!”
“好香啊!”元小珍忍不住讚道。
顏越澤表情柔和,嗅着這個從車外傳進來的香氣,點了點她的鼻尖。“要不要吃?”
“要要要!!”生病以來吃的飯菜都是偏清淡的,讓元小珍這個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有些受不了。如今一聞到這濃郁的香烤味兒,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小饞貓。”輕笑着颳了刮她的鼻子,顏越澤道:“我去讓人給你買,且等一等。除了烤乳鴿,還想吃什麼?”
元小珍砸吧着嘴巴,掀開車簾看了看,說:“我看到還有鴨爪,我要啃鴨爪。”
有哪家的女兒會堂而皇之說要啃鴨爪這等不文雅的食物,也只有她了。顏越澤眉目柔和,淺笑道:“還是我下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吧。”
一番話說的元小珍是連連點頭,阿澤可是大吃貨,有他在肯定會找到很多好吃的。期盼的看着顏越澤的背影,元小珍巴巴的等着他快些回來。
馬車停穩後,顏越澤便躍下馬車,徑直向那間街邊小鋪走去。鋪面不大,卻十分的乾淨清爽。雖然是冬日也敞着門,隱約能看到裡面擺滿了各式的小甕,沒有蓋蓋子,但下面顯然是有火的,因爲仍舊在冒着熱氣兒呢!
而在屋子裡,有一個土窯,裡面正用果木烘烤着一隻只的乳鴿,聞起來那味道可是格外的香啊!
顏越澤進門是,鋪子裡已經有客人了。是一位穿着靛青色袍子的年輕人,容顏俊秀,面容冷峻,盯着土窯的目光有些嚴肅,沒看店家已經如臨大敵了嗎?
到底是京城,竟還有這般有趣的人兒。顏越澤暗覺好笑,便對店家說:“來一隻烤乳鴿,再要你店中有名的小食,對了再要一份鴨爪。”
“鴨翅。”耳旁忽然有一個清冷的聲音說。
顏越澤回眸,見正是那位年輕人,便笑道:“你推薦這裡的鴨翅?”
年輕人也未料顏越澤會同他說話,還是一臉柔和的模樣,怔怔的點了點頭,道了聲:“嗯。”
看得出來是位不愛說話的。顏越澤便對店家說:“加一份鴨翅。”
店家手腳麻利的將顏越澤所需要的用油紙包好,小心的遞到他身邊,幾乎是離着那年輕人遠遠的,一副不想靠近的模樣。
顏越澤只覺好笑,付了錢扭身便回到了馬車上。
車上,元小珍嗅着烤乳鴿的香氣,問道:“怎麼去這麼久?”
顏越澤微笑着說:“遇到十分有趣
的人。”
“咦?”元小珍掀開車簾去看。只見一名穿着靛青色長袍的年輕人,正從鋪子裡走出來。他容顏冷峻,倒是十分的俊秀。“模樣蠻好看的。”
顏越澤本是無心的一句話,不想元小珍竟一本正經的誇獎人家,頓時不滿的說:“你都不曾誇過我,卻對一個陌生人多加讚美。”
好像是打翻了一罈子陳年老醋一般,那個味道真不是一般的酸。
元小珍嘴角一抽,道:“你是小孩子嗎?還需要別人的誇獎?”
顏越澤先是一愣,隨即臉色一黑,把手裡的油紙包隨便往桌子上一丟,便扭過頭去,擺出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架勢。
元小珍撇了撇嘴角,扒拉着每一個油紙包,還熱騰騰的。嗅了嗅,那味道真是香極了。
哦哦哦~這個烤乳鴿好好吃啊!元小珍讚歎的捧着一隻香噴噴的乳鴿腿,大口的撕咬着。
好吃,真的是太好吃了。
恢復胃口,能吃這麼好吃的烤乳鴿真的是好幸福哦!
好吃到眼睛都已經眯起來,正全心全意享受美食的元小珍,忽然聽到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你竟然敢吃!”
元小珍快速的將嘴巴里的乳鴿肉吞下,這纔看向顏越澤,一臉疑惑的問道:“難道不可以吃嗎?”
這句話纔不是重點!
顏越澤冷哼一聲,道:“你沒有看出來我很生氣嗎?”
元小珍繼續啃着乳鴿腿,睇了他一眼後,才說:“沒有看出來。就看出來你因爲無理取鬧沒人理,顯得有些狂躁。”應對顏越澤偶爾腦抽,她已經有了方式方法了。那麼就是,冷淡加上無視。反正只要等上一會兒,他就會好的。
“可惡!”顏越澤低咒一聲,奮勇向元小珍撲來。
元小珍被他嚇了一跳,抓着手裡的乳鴿腿險些從車窗跳出來。但孰料,顏越澤僅是過來將那一個個油紙包都抱在自己懷裡,也不怕被油污髒了衣服。他對元小珍齜牙說道:“都是我買的,不給你!”
手指一個顫抖,差點兒把手裡的乳鴿腿給掉了。元小珍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低着頭很快把手裡剩下的鴿子肉啃掉,找了塊帕子擦了擦嘴角和手指,就縮到角落裡,一言不發了。
幼稚鬼,不理你了!
顏越澤此刻倒是有些洋洋得意,抱着一份份香噴噴的小食就吃了起來。
慕容陌提着剛剛買到的烤乳鴿,便向自己的宅子走去。母親喜歡吃這家的烤乳鴿,他路過的時候總是會記得買一些。
路程剛走了一半,他忽然停了下來。
前方離他不遠處,一名穿着豔麗紅袍的絕豔少年正盯着他。
慕容陌皺了皺眉,不予理會繼續向前走去。
然而,那少年忽然伸出手臂攔住了他的去路。“好久不見啊,慕容陌。”
慕容陌拳頭握緊,對少年恭敬行了一禮,道:“給安平王世子請安。”
少年擺了擺手,一臉大度:“好說好說。就是偶爾不看見,有點兒不自在。”
慕容陌表情不變,淡淡說:“承蒙世子爺垂青,慕容陌不勝榮幸。”
果真臉皮厚的很。少年眼底嘲諷一閃而過,忽然指向他手中的油紙包,說道:“這是什麼?拿來給本世子看看。”
慕容陌無奈,只能將油紙包遞上前。
然而,少年將要接過來的手指卻忽然一鬆,好好的油紙包掉在地上,裡面的烤乳鴿都滾了出來,沾上了塵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