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泰州·昀羽樓
“噔噔噔”一陣腳步聲傳來,只見一個蓄着絡腮鬍的大漢手中託着一個木盒子,急忙忙地走到一扇金漆蟠龍的門前。門口候着的兩個玄衣侍衛見到這大漢,忙攔下他齊聲道:“主公和司馬先生出去了。”
“出去了?”劉伯洋剎住步子,揚揚手中的盒子,“這是齊大人着人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唉,我就在這裡等等吧。”
兩名玄衣侍衛一聽是齊大人送來的八百里加急,便也不再出言相勸,依舊擡頭挺胸地站崗。
劉伯洋樣子雖生得像個莽夫,但卻並不是個急性子。他一時間也沒什麼要緊的事,乾脆和那兩名玄衣侍衛一起站起了崗。
等了約有半柱香的時間,走廊一頭響起兩個人的交談聲。劉伯洋聽到這動靜,立即擡頭挺胸。這一來,本來就高大的身軀,更是把他身後的那名玄衣侍衛遮了個嚴實。
緊接着,劉伯洋便看到三個人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過來。
其中一個衣着風流,穿着時下最流行的衣飾,儼然是個瀟灑倜儻的貴介公子。另一個跟在這貴介公子身後半步的卻是個三十來歲的文士,頭戴高冠,衣着樸素。
還有一個面呈黑紅色,年約四旬的無須男人跟在這貴介公子的另一側。
等來人走得近了,劉伯洋和身邊兩名玄衣侍衛一同單膝點地齊聲道:“參見主公!”
“起吧,是不是齊濟言的信到了?”
南宮天翔眼尖地看見了劉伯洋手中的信盒子,還沒進門便迫不及待地問起來。
站在他身後半步的司馬逸雲聽自家主公問得急切,不由得也伸長了脖子去看劉伯洋手中的盒子。但司馬逸雲也只是一瞥就立即收回目光。
而南宮天翔不等劉伯洋站起來便拿過信盒子,揭開上面的封蠟。
一旁的全德眼疾手快地遞來一把鑰匙。南宮天翔接過鑰匙,就站在門外把盒子打開,拿出其中的摺子。然後一邊打開摺子,一邊步入內室。
司馬逸雲和全德、劉伯洋三人也尾隨着南宮天翔步入內室。
這三人進去後,就只見到自家主子拿着那本摺子,翻來覆去地開開合合,最後終於皺着眉把摺子扔到桌案上。
全德略一想便猜到這其中的事情定又是和那位脫不了干係。他一邊暗自好笑,一邊又假裝什麼都不曾察覺地問道:“主子,要給齊大人回覆嗎?”
“不回了,逸雲。”南宮天翔看向司馬逸雲,後者上前半步,半彎腰行了一禮。
“你剛剛說秦牟邀我一起去花舫遊詩?”
“回主公的話,秦牟如何您也心知肚明,他是個好色之徒,卻也算得有勇有謀。此次他不過是想探一探主公的虛實罷了。主公起事在即,實不可爲此功虧一簣。”
司馬逸雲本已經商定好了計策,此時見自家主公又問起此事,不免出口相勸,生怕齊濟言送來的摺子攪了自己的事。
南宮天翔之前本也打算依計行事,現在雖然看了齊濟言摺子中所提之事有些動搖,但卻還是着眼於大體。
看了看司馬逸雲,南宮天翔又瞟了一眼齊濟言的摺子,望向窗外,若有所思地道:“那
就去吧。花舫遊詩……”
他一說完這話,全德就向司馬逸雲和劉伯洋一文一武兩位大人擺了個“請”的手勢,這二位便一前一後地向着南宮天翔行了一禮,退出去。
司馬逸雲和劉伯洋出門後,全德見自家主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便也自覺地退到屋中的一角當起了雕塑。
可全德“站壁角”站了不過片刻,就耳尖地聽到桌案後的南宮天翔一聲微嘆——
“靈兒,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大華·揚州·暖雲閣
又到了傍晚時分,天邊的一輪紅日……呃,越看越像是一隻紅心醃蛋。
我身邊的鶯鶯燕燕都嬉笑着半掛在欄杆上,將手中的香帕丟出去。暖雲閣下站着密密麻麻一片男人,一見樓閣上有香帕飄下,一個一個像是人工餵養的錦鯉般,躍起搶奪那些漫天飛舞的香帕。
這是暖雲閣的老傳統了。每到花舫遊詩的前一夜,閣中的姑娘都會用此種類似於集體拋繡球選夫的方式來和恩客們互動。當然,有資格站在樓閣下接香帕的也都不是等閒。
就算是互動,那也是要銀子的!
想要接香帕?
很簡單,門票一百兩。
想要在接住香帕後,和香帕的主人相見?
很簡單,中介費一百兩。
只相見?那多沒意思。還想要和香帕的主人卿卿我我,甚至魚水嬉戲一番?
很簡單,繼續掏銀子!
如果您是個頭腦複雜四肢簡單的知識分子,搶了半天香帕硬是一條沒搶着,那也好辦。咱們暖雲閣還有代搶服務,包您滿意!
而您只需掏了銀子站一邊看着就行。
我無趣地看一眼樓閣下那些狀作瘋狂的男人,撇撇嘴又看看半沒入地平線,不,是半沒入不知哪家房脊線的太陽……嗯,真是越看越像雞蛋黃。
此時,我終於確定自己餓了。瞅見身邊的蒙玉瑤正把自己斜靠在欄杆上,指尖勾着一條淡碧色的帕子在那裡晃悠,我不由得“撲哧”一笑,“玉瑤,你這樣還不急死下面那羣人。再怎麼說你現在也是評花榜上前五十的姑娘。”
蒙玉瑤白我一眼,“就是,我第四十九,你第五十。”
“失算啊失算,原來我魅力這麼差。得了,咱們也別和那個賽紫韻較勁了,花舫遊詩一完我帶你去長安。那裡還有玉春樓,到那裡再玩。”
我說着想起暖雲閣大廚的一手好菜,像只貓一樣舔舔嘴巴。
蒙玉瑤看見我的動作,把帕子一收,拉起我笑道:“就知道你是餓了。咱們先去吃飯,不過明天可說好了,你要帶我去花舫遊詩。”
緣於花舫遊詩,這幾日揚州的人口突然間膨脹起來,讓我倍感揚州的人口壓力增大。而今天城區內人口密度更是讓我只想窩在暖雲閣。
其實就算我想出去也不一定能出的去。聽葉娘說,現在暖雲閣的門外已經被各式各樣的彩車堵死了。
當時葉娘說的時候我還混不在意,可下午懶懶散散地爬到二樓的勾欄處一看,外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彩車,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這些彩車都是來接去參加花舫遊詩的姑
孃的。
看到這些彩車,我想到昨天蒙玉瑤說的話,心中一動跑回屋裡換了一身男裝。
到了酉時初刻(17:00),我才慢悠悠地拿起一把扇子,直接潛進了蒙玉瑤的房間。蒙玉瑤正在換衣服,猛地見屋裡進來個“男人”,抓着衣服眼看就要尖叫。
我連忙快一步伸出左手晃晃,蒙玉瑤一看見我手上的戒指把臉一扭又轉過身去繼續穿衣服。我嬉皮笑臉地跑過去,“娘子快些,再等一會兒外面的彩車就都走了。”
“哼,走就走,反正我夫君有辦法。”
聽着蒙玉瑤開玩笑般的話裡滿滿是嬌嗔,我得意地展開扇子搖啊搖,心裡暗爽着自己是名副其實的“男女通吃”。
剛搖了沒兩下,門外響起葉孃的聲音。我看蒙玉瑤已經穿好了衣服,便道:“進來。”
葉娘進門後照常先施了一禮,然後擡頭一看見我的扮相,就笑起來——
“小姐,您要這樣去花舫遊詩嗎?”
“那有什麼不行?我帶着我娘子去。”
我一邊說,一邊挽住蒙玉瑤的胳膊。蒙玉瑤配合地做羞澀狀,又惹得葉娘忍笑不已。
這邊我瀟灑地甩甩頭,正要帶着蒙玉瑤出門,卻又被葉娘叫住——
“小姐留步!有一個客人想邀請您!”
“嗯?邀請我?”我停住步子,好笑地回過身,“出多少銀子?”
“一萬兩。”
葉娘說出這個數字的同時,臉上的表情也是頗爲迷惑。
出一萬兩銀子……這個價格甚至比邀請品花榜第一的賽紫韻還高。這個人莫非……
“他邀請的是誰?”我問道。
“紫辰。”葉娘也斂了笑容,“可能是小姐您前些日子在樓上溫習樂舞,叫人聽了去。再有,您雖在品花榜上,卻從未接過客人……”
見葉娘一副凝重的表情,我反卻笑了。既然有人這麼肯花血本地邀請我,那我不去還真對不起人家。再說,錦州和南齊很多地方都等着用錢。我沒必要和錢過不去不是。
在心裡一邊盤算着那一萬兩銀子,我一邊還想着:既然註定要浪費這個美好的夜晚,那我乾脆大賺一筆纔對得起自己。
想到這裡,我立即開始動手拆自己費了一番功夫纔打理好的黑色假髮。
一邊弄頭髮我嘴巴還不閒着——
“葉娘,把我前幾天用的那對雪狐耳朵給帶上,另外給樂隊交代一下,”我說着又轉向蒙玉瑤,略帶歉意地說,“玉瑤——”
“沒關係,其實我倒覺得這樣才更有意思。”
蒙玉瑤打斷我的話安慰道。我朝她一笑,“還記得前幾天咱們一起練的那支曲子嗎?”
“記得,記得。”
蒙玉瑤恍若知道我要幹什麼,也是一臉興奮。我握住她的手眨眨眼睛,“玉瑤,那什麼賽紫韻還是讓我不爽啊,依我看,咱們在走之前,趁着今晚,用一支曲子掀翻這條秦淮河!”
“也給咱們‘北國絕色’、‘南朝紅顏’爭個臉面。”蒙玉瑤接着說。
她說完,我們便相視大笑。沒有世間女子的小心矯揉,唯有瀟灑暢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