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我自己也豁然開朗。心情大好下,不禁拉着蒙玉瑤站起來,笑嘻嘻地唱道:“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笑看紅塵人不老,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求得一生樂逍遙。”
唱完了這句,我一摸臉,轉瞬換了一副相貌。把蒙玉瑤看得又是一聲尖叫。
“玉瑤,我聽葉娘說一會兒有訓練姑娘的培訓,要不要去看看?”
我及時轉移蒙玉瑤的注意力。蒙玉瑤解開了心結,受我的影響開心地道:“要去要去,我還真不知道青樓裡是怎麼訓練姑娘的。不過……培訓是什麼?”
“呃……和訓練一個意思。”
我一邊說着,一邊給蒙玉瑤易了容。
拔地而起的四層閣樓,瓦鋪蘭翠琉璃,檐飛玲瓏鳥雀,邊角墜綵綢銅鈴。風過,入耳便是陣陣金屬脆響。
臨街欄杆紅漆繪彩,白天偶爾能見得一二嬌娘俏俾懶散地倚在欄杆上。閣樓向外伸展出的檐下掛着一溜紅燈籠,只是現在都滅着,看上去分外寥落。
在高樓的二層欄杆下掛着一塊匾額,上面以祥雲爲飾,琉璃浮雕出三個大字:暖雲閣。
是了,這裡就是揚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暖雲閣。
曾有一幫混跡於青樓的風流才子們將大華各地的青樓品列一番,洛陽碧靈閣當仁不讓地佔了頭位,而這揚州暖雲閣就是第二。
所以此後一再有“業內人士”提起“雙閣”,說的就是碧靈閣和暖雲閣。
進去暖雲閣,迎面就是一座裝飾雅緻的舞臺,與暖雲閣浮華的外部裝飾全然不同,不由叫人眼前驟然一亮。那臺子松木板清香,青素綢懸邊,背景板則是一副明雅的江畔飛雲掩月圖。
這背景圖到了姑娘們登臺的時候就會更換,那便又是另一番不同景象。
在舞臺的東西兩側,各有兩座清漆樓梯。無過多彩飾,那樓梯尚保留着木頭的原色,透着一番古樸,與舞臺相映成趣。四座樓梯皆有站臺,臺子靠牆的一側均有“品花榜”,上面掛着一百個當紅姑娘的名牌。
暖雲閣二、三、四層都是房間,越往上,姑娘們在品花榜上的排名就越靠前。
我和蒙玉瑤從四樓下來,一路上遇上三三兩兩的姑娘,看我們的眼光均是帶了些審視。我和蒙玉瑤易了容之後,在這美人成羣的暖雲閣中,容貌僅是中等靠上。
等到了二樓的樓梯站臺,蒙玉瑤悄悄拽拽我,我順着她的眼神擡頭一看,不由得啞然失笑。那站臺靠牆一側的品花榜上,榜首的姑娘,竟叫“賽紫韻”。
本來我也只是想出來散散心,看了這麼有趣的東西,免不了想起昨天和葉娘開的那個玩笑來。
想着現在也沒什麼事幹,我一時間起了玩心,當下就湊着耳朵對蒙玉瑤說:“玉瑤,要不咱們也在這兒混混?要不然咱們住在四樓,品花榜上還沒有名字,一出來就遭人白眼。”
蒙玉瑤又回頭看了看品花榜,我還在擔心像
她這樣的貴族小姐不會樂意陪着我胡鬧,她卻意外地露齒一笑,“好,既然要玩,那咱們也來爭一爭這品花榜的第一,那個賽紫韻的名字在上面掛着,怎麼看怎麼彆扭。”
我一聽蒙玉瑤說出這話,就知道,過去的一切她已經全都放下了。
“走,咱們也去看看暖雲閣的訓練是個什麼樣子。”
我說着拉了蒙玉瑤一溜煙下了樓梯,穿過偌大的廳堂,來到後院。
一進後院便又是另一番光景。只見庭院中的樹蔭下池塘邊,處處都有姑娘或是跳舞,或是撥琴弄蕭,或是低吟慢唱。我和蒙玉瑤從她們之間走過,她們倒也沒有過多的注意到我們。
看了一會兒正覺無趣,大廳的後門又涌出一撥姑娘,大概有十幾個,葉娘就走在她們之間。
從我們身邊走過的時候,葉娘“咦”了一聲停下來,看着她像是要開口詢問,我馬上亮出隱在袖中的戒指,笑道:“葉媽媽,我和玉瑤想在暖雲閣掛牌,您昨天已經同意了,紫辰不懂什麼規矩,還請您以後……”
我說着微欠身,葉娘馬上上前一步,虛扶住我,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嗯……既然、既然如此……那——”
這時我又向她身邊的那些姑娘望去,葉娘心神領會道:“那你們就跟着這十幾個進修的姑娘一起來吧。”
我回頭向蒙玉瑤一笑,挽着她的手臂就加入了那些姑娘。
“煙花女子不比尋常女兒家,會女紅便可相夫教子,因爲這煙花女子的身份,即便從了良……”
“進修”還是當年我在碧靈閣爲了進一步提高姑娘們的質量,才引進過來的。現在青樓界內,這一詞已經被廣泛應用,甚至還被應用在了其他行業。
現在我和蒙玉瑤就在“進修”,而“進修”的第一課,是幫助姑娘們自我定位的,屬於理論課。
上課的那名年約二十五六的女子名叫“螺淺淺”,柔媚入骨,脣上生有一顆小痣,看上去顯得調皮可愛。所以她看上去反倒像個十七八的姑娘。
說實話,雖然當年我掛着“紫韻”的馬甲在青樓界也是響噹噹的人物,但因爲事務繁多,所以像這種正規的培訓,還真是沒參加過。
而現在,時間有是有了,但我畢竟只是想要玩玩,所以依然是抱着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至於蒙玉瑤,也是和我一樣的“無所謂”,再加上我天生沒有“尊師敬道”之類的思想,上起課來自然和蒙玉瑤有說有笑。
螺淺淺忍了幾次終於還是沒忍住,狠狠地剜了我和蒙玉瑤一眼,“紫辰!玉瑤!你們兩個不想聽就出去!”
“嘿嘿,我們錯了。”
見螺淺淺發怒,我站起來對着她一揖。剛剛是葉孃親自帶着我和蒙玉瑤進來的,我料定螺淺淺再生氣也不會趕我們出去。
果然,螺淺淺只是又狠狠瞪我一眼,這才接着說:“天生麗質的女子能有幾人?世人道絕色難尋,卻不知絕色卻也可
以是任何一個女子。只要……”
螺淺淺說到這裡眼波一轉,其中那般的銷魂,讓我看得都是一呆。怪不得螺淺淺都快奔三十了,還能在品花榜上長居前五名。
“只要能知道男人的心思,那麼,你便是絕色傾城!”
螺淺淺說着輕移蓮步,身上的緩帶飄紗隨着她嫋嫋婷婷的步子,盪漾得叫人難以移目,“你可以要男人的權,可以要男人的錢,唯一不能要的,便是男人的情!”
聽到這裡,我不由微低了頭,在袖下摩挲着手上僅剩的那枚戒指。不能要男人的情……雖然我並不是一個煙花女子,但這一條是否可以通用呢?
螺淺淺說着無意中轉到我的面前,“……縱使再絕色的容貌,也有年老色衰的一日。到時,恐怕所有的緣分,都會變得不堪。尤其是青樓女子,承歡恩客,枕盡千人臂,註定是最卑微的女子……”
螺淺淺說着臉上已沒了笑容。而我聽着那句“年老色衰”卻是隻有苦笑。
我……還能等到年老色衰的那一日嗎?
恐怕不能吧!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就在這時候,屋子外面突然一陣騷動,我隱約地聽見有一聲“賽紫韻姑娘來了”,就立馬好奇心上涌,拉起蒙玉瑤堂而皇之地跑了出去。
剛到外面,就見一團人圍在一起。我深吸一口氣,拉着蒙玉瑤就往裡鑽。等到了最裡層,才終於見到一個紫衣美人正微蹙着一副極美的朧煙眉,手中持着一束紫薇站在那裡。她的額頭上像我當年一樣,描着一朵紫色的鈴蘭。
其實除了我和蒙玉瑤,這裡的每一個姑娘都有在自己的額頭上描繪那些精巧細緻的花樣。
“長得不過一般,和你差的太遠了。”
蒙玉瑤打量了賽紫韻兩眼,在我耳邊低聲道。我微轉頭一笑,“那是因爲你每天照鏡子都能看到自己,所以眼光就變高了。其實以她的姿色,也已是少見的美人了。”
蒙玉瑤聽了又是“嗤”一聲笑,“我可是聽說趙慧靈‘不笑傾天下’,這等凡脂俗粉也能配得上‘賽紫韻’三字嗎?”
蒙玉瑤的話賽紫韻未必聽到,但賽紫韻卻好似聽到了那一聲嗤笑,於是便面帶挑釁地向我們這邊看來。我對着一臉敵意的賽紫韻咧嘴一笑,“玉瑤,別和她們計較,咱們等着花舫遊詩那天就好了。”
我說着,就又拉着蒙玉瑤鑽出人羣。本也只是想玩玩,我犯不着和這些整個世界都由女人的狹隘組成的女人們較真。
離花舫遊詩已經沒剩幾天了,而我依舊每天看看各方面尤其是錦州送來的情報。然後玩玩樂樂,順便再練練丟開已久的樂器歌舞,有時候也和蒙玉瑤逛街吃夜市。
其中唯一讓我覺得比較新鮮的還要數玉蝶兒派人給我送來的一封喜帖。是唐錚和慕容雪的喜帖。
當然,並着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封玉蝶兒的訴苦信。現在錦州米糧的調動都是他在管,他不叫累我才奇怪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