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駱禮維走了一會兒,花君才覺得不對勁兒。
這個侍郎府,要遠比她想象中的,闊得多。
她挽着江淮,留意着各個院門,最後數了一下,居然有九個門。
在長安,甚至是整個大湯,九進門的府邸只有兩座。
十九年前,皇帝欽賞給花君,讓其與當時年紀尚小的平宣王一同居住的海棠府,還有一座,是安陵王不知死活,大張旗鼓建造,專門給皇帝眼睛裡扎針的安陵王府。
剩下的,連一座八進門的都沒有。
高汝成的衛國公府、陸譽的齊國公府、江彥的晉國侯府、郭絕的太師府、慕容秋的御史府……這些能拿到牌面上的大家族府邸,甭管是封爵還是封官,最多隻有七進門。
駱禮維一個不大不小正四品禮部侍郎,居然敢住九進門的府邸。
花君小心的搥了一下江淮,在其耳邊用細蚊聲說道:“君幸,這侍郎府,居然是九進門。”
江淮也注意到了,微微一挑眉。
這駱禮維野心可真是不小啊,怕是日後被寧容左收入囊中,也是柄雙刃劍在手,不過現在,這已經不是她需要去理會的了。
駱禮維注意到花君的異樣,便問道:“郡主怎麼了?可是累了?”
花君忙擺手:“不累不累。”
駱禮維笑道:“拐過這個花園,繞過那片假山,就是了。”
剛說完,那足有三人高的成羣假山後,從拱形的月門裡,不緊不慢的走出幾個如花似玉的女孩來。
足有五位!
好傢伙,看的花君和江淮都有點懵了。
雖然聽說過駱家女兒成羣,但這也太多了。
花君小聲憋笑道:“這五個,再加上那個沒露面的駱完璧和駱宛竹,好傢伙,簡直就是駱家七仙女啊。”
江淮去年在賞花苑的時候,就已經稍稍見識了,所以反應沒有花君那麼厲害,但也實在是由衷佩服駱禮維這一打一個準的勁頭。
擡頭再瞧,走在最前頭,那趾高氣昂的藍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駱家次女,其正妻唐氏芷雲唯一嫡出的女兒,駱擇善。
她本來走的好好的,可在看到花君身旁的江淮後,登時不顧禮儀教養,轉身提起裙子進了左邊的跨門,冷着張臉離開了。
駱禮維見勢,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擇善!沒出息的東西。”
花君在一旁甚合時宜的圓場:“駱侍郎別動氣,許是二小姐身子不適,就叫她先回去歇着吧。”
江淮斜睨着她,冷冷一笑。
駱禮維明顯察覺到江淮的怒意,忙拱手賠笑:“郡主,大人,您二位千萬別見怪,擇善這丫頭不喜生人,待下官回去好好管教一番,再叫她親自登門賠罪。”
“不必。”江淮打量着其餘四位女孩,道,“這四位,大人不打算介紹介紹嗎?”
駱禮維本不想介紹,這一大堆庶出的死丫頭有什麼可介紹的,但江淮這麼一說,他也只好故作恍然的笑了笑,招手叫她們四個過來,道:“這是恭月郡主和御侍大人,還不過來行禮。”
那四個女孩腳前腳後的走過來,江淮定睛一瞧,其中居然有一個和駱宛竹長得一模一楊的,雖然同樣都是明眸皓齒,亭亭玉立的,但這個女孩的身上卻少了幾分胞妹的傲氣,多了幾分溫順可人,妝發素雅,白裙着身,渾然像是朵鹿山頂上盛開的雪蓮。
可巧,她裙上的花樣也是數朵用金線挑繡的雪蓮花。
“小女宛白,見過郡主和御侍大人。”駱宛白不卑不亢的行禮,笑容清和。
不等江淮說話,一旁的花君就笑着說道:“快免禮,三小姐還真是個妙人,和她妹妹一點都不像,說起來,駱宛竹呢?”
江淮道:“宮裡呢,她負責記錄歷代皇籍,這不是恆王和穆玟快成親了,她得重新把穆玟錄進去。”
花君哦了一聲,隨即又道:“怎麼?駱侍郎家裡的雙胞胎,不止一對?”
駱禮維聽這話,訕訕一笑,又拽出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孩來,道:“這是六女必恭和七女必敬。”
江淮連忙低頭,忍了忍笑意。
必恭,必敬。
這對雙胞胎下生的時候,駱侍郎是有多失望又是女兒,才隨意指了個成語做名字啊。
花君也笑了笑,上下打量一番。
這兩個女孩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一黃一紅。
黃衣服的是六姑娘駱必恭,和一衆姐妹比起來,她的身型要消瘦的多,眉目雖然清秀俏麗,但卻是一副愁容,雙眼黯淡,不敢與人直視,如此‘謙卑’過了頭,便顯得有些怯懦無能,這……簡直跟含羞草一樣啊。
而另一個紅衣服的駱必敬,與胞姐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若說駱宛竹是恃才的桀驁,那這個小七便是無端的狂妄了。
她一張小臉頗爲圓潤,眉心有一個小小的紅點兒,兩隻曜石般的大眼睛上下一骨碌,揚着下巴拽過駱必恭,一起行禮道:“郡主好,御侍大人好,我是老七必敬,這是我六姐必恭,她不敢見生人,還請你們見諒。”
花君甚有興致,沒想到這還沒進到那蓬萊居里賞花呢,在門口就大飽眼福了。
“臣女駱言靈,見過恭月郡主,御侍大人。”
忽的,在‘必恭必敬’之後,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
幾人擡眼過去,是那個被忽略了的老五,駱言靈。
人如其名,駱言靈的聲音,真的是非常動聽,但卻很冷,淡漠的冷。
江淮也頗有興致的打量着這個駱言靈,只不過是覺得她的聲音和顧無瑕的有些像。
花君再次上眼,心道這丫頭的長相當真不錯,怕是除去那個一直見不到面的駱家長女駱完璧,在剩下的六個女孩裡,頂數她最好看。
而且稀奇的是,她的眉眼竟然和江淮有三分相像,走的都是凌厲路線,一襲紅裙襯得氣質獨樹,活脫脫一個小飲半城。
花君打量半天,纔想出一個和她相配的花樣。
冬菊。
……
等那幾個女孩走了,花君挽着江淮,跟着駱禮維又走了一分多鐘,可就這一分多鐘,不知道拐了多少個彎兒,終於,三人到了一扇雙開的大門前。
上面懸置匾額,寫着:蓬萊居。
三人停在門前,花君忽然問道:“哎,駱大人,怎麼一直不見完璧大小姐?”
駱禮維聞言,解釋道:“郡主見諒,我這大女兒自出生後身子就不好,經不得冷風,天暖和點還能出來坐一會兒,像這種天氣,估計又在屋子裡抱爐子昏睡呢。”
花君點點頭:“說起來,大人家的這幾個女兒,真是各個不凡啊。”
駱禮維哈哈一笑:“郡主客氣。”
說完,拍了拍手。
面前的大門裡傳來‘咣噹——’一聲響,隨即,悄然敞開。
花君身子累,本來是斜靠在江淮肩上的,等看清了這蓬萊居的內景後,她的身子逐漸站直,面容也復又嚴肅起來。
“當真是……人間仙境。”
她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