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歡心居。
江檀在前面‘登登登’的跑着,身後跟的是做賊一般的花君。
因着一行丫頭小廝都被江歇那個混小子給趕出去了,所以院裡異常的安靜,她們兩人左看看又看看,確定沒人注意後,這才大搖大擺的進去。
但江檀想了想,還是決定留在院裡守着,免得有人發現她們來看小叔,再去小姑姑那裡狠狠地告上一狀。
花君表示同意,隨後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拐過小廳,進了臥房。
轉身,關門,再轉身。
屋內一片死寂,窗子落的極嚴,風聲和鳥鳴全都被關在了外面。
而那個少年躺在軟榻之上,才兩天多,還能挺得住,就是不怎麼喝水,嘴脣和臉色都白的厲害,眼窩和臉頰也有微陷的痕跡。
花君皺着眉頭,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道:“哎,醒醒,醒醒。”
江歇睡得迷迷糊糊的,疲憊的睜開眼睛,胃裡猛地涌上一陣火辣辣的疼,他禁不住咳嗽了好幾聲,這才沙啞道:“花君姐?”
花君眼珠轉的飛快,從懷裡偷偷拿出一個紙包來,隔老遠就傳來一股肉的香味,她打開紙包,原是三個肉包子,白淨淨,香噴噴。
她遞給江歇,說道:“這是我叫尤媽子偷着給你留的,你最喜歡吃的,豬肉餡兒的。”說着,又瞟了瞟窗外,“綠真在給你煮粥,待會兒送來,你快吃。”
江歇耳邊亂嗡嗡的,鼻子倒是好使,擡頭瞧着那個香氣撲鼻的豬肉包子,乾澀的口腔很快就蓄滿了涎水,費力一咽,咕咚一聲。
花君笑了笑,又往前遞了一下:“想要和你二姐作對,必須得有後手準備。”
江歇一聽這話,本來伸出來的手又縮了回去,將自己無力的摔在枕頭上,裹緊了被子,極度虛脫道:“我不吃,花君姐你快走吧。”
花君一愣,還以爲自己說錯了什麼話,趕忙道:“怎麼了?怎麼又不吃了?”
江歇背對着她,沒說話。
花君又催了幾聲,這才忿忿的把包子放在一旁,無奈道:“江歇,你別總是耍小孩子脾氣,你這樣,陸顏冬怎麼可能喜歡你。”
江歇悶了一會兒,這才說道:“二姐總是把我當成小孩子,所以我滔滔不絕的說了再多的大道理,她也不會聽的,只有這種小孩子鬧脾氣的辦法,最能治她。”
花君哭笑不得:“你這是治她,還是治你自己?”
江歇又不說話了,氣的花君直接給了他一巴掌,道:“我可跟你說,你這次是鐵了心,但你二姐這回也是咬死了不鬆口,你這樣餓着,她可是不聞不問的。”
江歇倔強道:“那就讓我餓了算了。”說着,又翻過身補了一句,“反正我就算是餓死,也不會再讓她擺弄。”
花君對上那少年明亮的眼睛,先是一怔,隨後纔不忿道:“那怎麼能叫擺弄呢?你二姐這麼做……”說着一停,她不能把真正的原因說出來,只好改了口,“反正你不能這麼說她。”
江歇眨了兩下眼睛,低聲道:“你快出去吧,我要睡覺了。”
花君咬咬牙,起身,順便把肉包子拿在手裡咬了一口,含糊道:“行,我走,但我告訴你江歇,你有種,就給我挺到江淮鬆口的那一天,挺不到,我可第一個瞧不起你。”說着,拂袖離去。
江歇聽到這一席話,捂在被子裡好久沒出聲,半晌,才幽怨道:“餓死我了。”
這邊,江檀聽到花君疾馳的腳步聲,剛站起身來,就見那人從屋裡出來,二話不說,拽着她就往出走。
江檀一雙小短腿哪裡能跟得上她,索性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問:“小叔吃飯了嗎?”
花君瞧着她跟的吃力,再加上自己嘴裡也有東西,便減慢了速度,她把一個肉包遞給江檀,津津有味的說道:“沒吃,咱倆吃,餓死他。”
江檀捧着那個臉大的肉包咬了一口,沒說話。
兩人邊吃邊走到了小花園,正好碰見往北院走的蘇綰。
江檀擡着頭,微愣了愣,她可從沒見過這般盛裝打扮的蘇綰,美豔高貴,和素日簡直是判若兩人,而且明顯生出一絲距離感來。
但她不怕,而是舉着手裡肉包跑了過去,笑嘻嘻道:“公主孃親!你吃!”
跟在蘇綰身後的小桃一愣,連忙道:“小小姐。”然後擡頭,瞧見花君,又道了一聲,“見過恭月郡主。”
聽到這四個字,蘇綰猛地擡頭,一雙黑沉的眸子盯了她一眼,擡腳便要走。
花君恍然反應過來,估計百玉釧的事情還沒解釋清楚,忙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去,拉住蘇綰的手直接道:“公主,恕我多言,那日的事是誤會。”
蘇綰冷冷的看着她:“郡主說什麼?我聽不懂。”
花君哎呀一聲,解釋道:“那個百玉釧不是江給我的,是我看着喜歡,準備拿回去照着做一個,等做好了,再叫江淮給拿回來。”
說完,對着蘇綰眨了眨眼睛,一臉期盼的樣子。
誰知道那人在得知了真相後,並未露出什麼‘原來如此,是我錯怪他了’的表情,反而更加淡漠的點了下頭,道:“我知道了。”
花君愣了愣,但聽蘇綰似笑非笑的說道:“他還是不喜歡,亦或是不在乎,否則便是你要,他也不會給。”說着,斂了那怪異的笑,道,“這不關你的事。”
說完,由小桃扶着,穿北院,過月門,回駙馬府了。
江檀舉着的肉包都涼了,蹲在地上,不解道:“公主孃親這是怎麼了?肉包都不吃了。”說着,又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還穿的這麼漂亮。”
花君站在原地,深嘆了一口氣。
和江這一年多的恩恩怨怨,蘇綰倒是一刀割捨的乾淨。
她悵然望着那人離開的方向,苦澀的搖了搖頭,自顧自的呢喃道:“何必呢。”
江檀將最後一口肉包吃了,擡頭望着她:“你嘟囔什麼呢?”
花君又搖了搖頭,牽住她油膩膩的小手往出走,不禁感嘆道:“沒什麼,只是怪你的那個不解風情的爹,非要等人家落葉了,纔想起來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