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了慈心居,兩人晃悠悠的到了後院的花園子,在石桌前坐下了下來,江璟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遞給她,道:“這是司城剛纔遣人送回來了。”
江淮打開一看,目光掃讀而過,眉頭也逐漸蹙了起來。
放下那封信,她冷聲道:“東晉終於退兵了。”
江璟點了點頭,卻一絲鬆懈都沒有:“恩,只是鬼伐還不肯撤回去,看樣子是和東晉鬧翻了,近來也沒聽說過晉王要下嫁儀齡公主的消息,這鬼伐族長怕是被晉王給耍了,白給人家當刀使了。”
江淮摺好那封信收到懷裡:“無妨,那鬼伐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不過是一個邊蠻小族,根本不足爲懼。”
江璟點了點頭,微微冷了臉:“只是這次退敵,讓李家得了臉。”說着,瞟了一眼江淮,他恍然道,“該不會是你讓司城……”
江淮斜睨着他,淡淡道:“是,是我讓司城把兵權交給李侃元的,這次擊退東晉,必須讓李家立頭功。”
江璟打量着她,不解道:“爲什麼?”
“你到了南疆,就只是傻乎乎的鎮邊禦敵,一點都不知道籠絡人心,李侃元和你不一樣,他可是隻再油滑不過的老狐狸,不能放遠了,皇上也就是暫時一用,遲早還得調回來。”江淮不緊不慢的解釋着。
她手一擡,又繼續道:“再者說,如今黎宋死了,錢景春又被停職,旭王的手下就只有李侃元這一根救命稻草了,皇上想要持平幾位皇子的勢力,就必須重新爲旭王培植臂膀,到時候,一定會把李侃元調回來的。”
江璟聽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可一轉眼,他又覺得不對勁兒,心悄然一懸,試探性的問道:“君幸,這不是巧合吧,是不是你安排的?”
江淮對上他的視線,微一挑眉,沒說話,卻是默認了。
若只是讓司城拱手送軍功,讓李侃元功高震主,也沒什麼,但聯繫上黎錢兩人如今的境遇,江璟才意識到,江淮的這盤棋,下的實在是太大了。
但凡某一環出了差錯,別說李家能否調回長安,黎錢兩人怕是也扳不倒,他蹙了蹙眉,此刻才明白,江淮爲什麼死揪着魚稅的事情不放——這可是所有事情互相連接的紐帶。
心猛地一沉,江璟看着自己這個妹妹,後脊竟有些輕微發寒。
江淮斂眸,終於是稍微鬆了口氣:“黎宋和錢景春就在眼皮底下,其實並不着急,什麼時候動手都可以,我主要是顧忌李侃元那邊,不能讓他在南疆待的太久,南疆的兵權,必須得握在咱們舊臣的手裡。”
她說着,用食指敲了敲桌子:“雖然現在咱們通過嫂嫂能得到平梁的支持,但關鍵時候,樑王難免鞭長莫及,況且穆玟又被攥在了皇上的手裡,說來說去,只有南疆的兵權,那個刺金虎符,纔是咱們舊臣最穩牢的倚靠,再加上我現在有了丹書鐵券,算是能暫且無憂一段時間。”
江璟點了點頭,又問道:“那……李侃元若是被調回長安,我……是不是就能回去?”
江淮看出他所擔憂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大哥,沒有人比你更能勝任鎮守南疆的任務,一切都只是時間問題。”
江璟頷首,略微垂眸,卻又聽江淮問道:“對了,方纔你怎麼那麼久纔出來?”
他微斜眼,語氣有些僵硬:“不過是……聽了母親的兩句叮囑。”
江淮精得很,那裡肯相信:“什麼叮囑?”
江璟正經的咳了一聲,忽的起身:“我還有事得去太師府一趟,郭凜在那裡等着我呢,先走了。”
江淮打量着他的背影,眸光深邃,又問道:“大哥,司城去年……是不是偷偷回來過?”
江璟側目:“回來什麼?”
江淮還糾結着江昭良那個非皇帝所種的孩子,雖然已經流產了,但無論如何也是她的一個心結,咬咬牙,索性道:“司城,他有沒有回來過長安?”
江璟眼珠上下一動,不解的問道:“你怎麼知道?”
江淮的心一瞬死沉,嘴脣發冷麻木。
看來,那個孩子是司城的沒錯了,她在袖中緊攥着拳頭,沒想到這兩人一直沒斷過聯繫,怪不得當時自己在問江昭良的時候,她咬死了司城不會變心。
“怎麼了?”江璟自然不知道這一切,他以爲司城回來,只是爲了探望自家的老孃,沒想到還有這一層。
江淮扶着石桌坐了下來,脖子都僵了:“沒什麼,只是問問。”說着,扶了下額,“以後還是叫他別偷着回來了,被發現了可不是鬧着玩的。”
江璟點了下頭,轉身,忽然又聽江淮問道:“大哥,那個……這本不該我問,但是你和嫂嫂……是不是……還沒……”
江璟沒有回頭,眸光卻是微微閃爍起來:“沒有。”
江淮驀然有些恨鐵不成鋼在心:“爲什麼?難不成……你覺得她不漂亮?”
“當然不是。”江璟還是那個百年不變的理由,“我不能對不起錦瑟。”
江淮起身,往前走了兩步:“那你這樣就對得起蘇綰了?”
江璟冷眼,一字一頓道:“當初,可是你說的,只叫我把她娶回來就好,不必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江淮一下子被噎住了,眼見着他闊步離開,竟一句話也說不出,誰承想,這件事情僵持來僵持去,最先心軟的,卻是當初最心硬的自己。
她眼底幽暗,咬牙道:“既然不能相如親,那也得……也得敬如賓啊,真是沒出息。”
微呼了口氣,江淮晃了晃發脹的腦袋,剛要離開,卻聽到花園的假山後傳來一陣爭執的聲音,微側頭,瞧見江檀舉着小手一陣風兒似的跑了過來。
她手裡舉着一張紙,被捏的嘩啦啦作響,笑着喊道:“小姑!你快看看這個!看看這個!”
江淮挑眉,卻又見江歇火急火燎火燒屁股的追在江檀後面,那架勢,恨不得直接一腳踢飛那個肉球似的小孩兒,他喊道:“江檀!你個臭丫頭!趕快給我!”
江檀雖然才五歲,但腿腳十分利落,三兩步跑到江淮面前,把手裡那封信塞給她:“小姑你快看!”
江淮接過來,皺眉問道:“這是什麼?”
“小叔寫的情書!”
聽到江檀脫口而出,江歇腿一軟,吧唧一聲摔了個狗吃屎。
完了。
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