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濃, 街上的喧囂聲漸漸平息,對面客棧的一間屋子裡卻是羣情激憤。
“我要去宰了那個野小子,竟敢佔我家郡主的便宜, 誰都別攔着我。”程風聽完暗衛的彙報, 提劍就要衝出去。
“統領, 您聽小的說完, 咱家郡主好像挺喜歡他, 你真殺了他,郡主不會殉情吧。”
“我呸!閉上你的鳥嘴,咱家郡主是要嫁給突厥王子的, 那個傻大個兒算什麼,也值得讓郡主給他殉情。”程風氣得恨不得先抽眼前說話的這個。
旁邊一個機靈的趕忙遞過一杯茶讓程風消消火:“就是, 就是。那傢伙長得賊眉鼠眼的, 愣高愣壯, 根本就配不上咱們小郡主。其實統領不用去殺他,郡主根本瞧不上他。”
“誰說郡主瞧不上, 京城的世家公子多了,也沒見郡主跟誰這麼親近過。唉!到底該不該殺呢?”程風犯了難,衆暗衛一起默然,反正話都被統領一個人說了,咱們還說啥。
程風鼓着腮幫子運了半天氣, 最終咽不下肚子裡, 還是要提劍出門:“兔崽子, 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 竟然親了……”
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 一前一後進來倆人,正是齊天寬和章彪。
“程統領這是要去殺誰呀?”齊天寬不客氣的坐到椅子上。
程風氣哼哼的從門口折回:“正好, 你們說說那個藍眸小子的背景查出來沒有,我正要去殺他呢。”
章彪疑惑道:“殺?爲什麼要殺他?”
“他今日親了咱家小郡主。”有人小聲說道。
“哈哈哈,”齊天寬大笑:“莫說是親了,就是睡了,那也是早晚的事。”
“你胡說什麼?”程風怒了。
章彪趕忙上前擋在兩人中間:“統領,你別生氣,他說的不假。那個藍眸高個子男人,我們查清楚了,他就是突厥王子狼野,我家郡主的未婚夫。”
……
“彭!”“咣噹!”一片抑揚頓挫的倒地聲……
“其實那小子長得還算不錯,人高馬大,有棱有角的。”
“恩,身手也好,尤其是馬術,第一天咱們就跟丟了。”
“我看他是真心喜歡咱家郡主,悅舞樓那麼多漂亮姑娘他從沒有多看一眼,目光始終在郡主身上。”
“是啊,那天郡主有危險,他還拼命一般衝上去。”
“好男人,郡主喜歡他就對了,咱家王爺定的親事怎麼可能錯了。”
“對對,以後咱們也別跟太緊,人家小兩口愛幹啥幹啥唄。”
……
“三穿,我帶你吧。”若雪騎上胭脂靈,精神抖擻的樣子很有英氣。
三穿猶豫的看一眼喀裡,正對上他含笑的目光:“我帶你,沒問題。”喀裡朝她伸出手,把她拉上馬來。
狼野傲嬌的騎在彪悍黑馬上,不屑的掃了一眼喀裡仍舊綁着的胳膊,對若雪道:“小鹿,賽馬,敢嗎?”
“敢,有什麼不敢的,不過城裡人多,等出了城就比賽。”若雪不服氣的擡着下巴。
城北開闊的草地上,狼野一馬當先,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呼嘯而去,若雪奮起直追,她的坐騎也是西域汗血寶馬,腳力在小唐朝數一數二,但是跟狼野的馬比起來必是差一截的。喀裡的月鎏白同樣是千里馬,但是要承擔兩個人的重量,自然遠遠落在了後面。
“哦,真的有野馬啊,你好厲害,怎麼就知道這裡有野馬呢?”若雪扒着樹枝偷看前方空地上的一羣野馬。
喀裡在心底冷笑:他是這裡的地主,他會不知道這片土地上有什麼?
狼野得意的挑眉:“小鹿,你喜歡哪個?”
若雪回頭拉過來三穿:“你快看,喜歡哪個?”
三穿一眼瞧上了一匹毛色純白的母馬,不太高,但很漂亮:“那匹白馬真好看。”
“是啊,跟月鎏白差不多,剛好配成一對。”若雪傻乎乎的挑明瞭,推狼野道:“笨狼,你怎麼不動,你答應幫忙捉的呀。”
狼野挑釁的望一眼喀裡:“既是要跟他的馬配對,就要他去捉好了。”
喀裡咬咬牙,瞪了那匹白馬一眼,想嘗試又怕失手,最終嘆氣道:“可惜我的手受傷了,不然一定能抓住他。”
“哼!”狼野冷笑一聲,人已大步跑了出去,受到侵擾的馬羣亂哄哄的跑開,還有幾匹健壯的公馬朝他尥蹶子。狼野靈活避開,把右手背到身後,伸左手抓住那匹白馬的馬鬃一躍而起,雙腿緊緊夾住馬肚子,身子低伏到馬背上,任它亂竄亂蹦仍舊穩穩的騎在它背上,身子沒有太大傾斜。
幹嘛不用右手一起抓住馬鬃呢,這個傻瓜,若雪急得大喊:“快用兩隻手抓呀,快呀。”
狼野充耳不聞,仍舊是單手抓着馬鬃,任它在草地、樹林間亂跑一氣之後,終於把它騎回了三人面前。
“我不用右手,一樣能捉住它。不過野馬難馴,它還會跑的,直到筋疲力盡,後面的就交給你了。”他直視着喀裡。
狼野下馬指着遠處受驚的馬羣說:“小鹿,你看那匹棗紅色的馬,和你的胭脂靈是同一個品種,可以捉來配種哦。”
若雪循聲望去,果然見一匹棗紅色的大兒馬膘肥體壯,骨肉均勻,毛色油光鋥亮,一看就是難得一見的好馬。
“可是它那麼高大,你能捉住麼?”
狼野看着那匹好馬兩眼放出幽幽藍光:“可惜現在不是春天,不然把你那匹胭脂靈放過去,它自己就跟來了?”
“爲什麼?那現在放過去試試吧。”若雪一向好奇心強,對馬也不太熟悉,十萬個爲什麼的性子又上來了。
狼野仔細打量那一羣野馬,尋找機會下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喀裡見那匹白色母馬劇烈的喘着氣,噴着沉重的響鼻,知道它是累了,此刻正是降服它的好時機。於是也像狼野一樣單手抓緊馬鬃,雙腿夾緊馬肚子,在它恢復體力之前逼它繼續奔跑,直到筋疲力盡。
喀裡坐在馬上明顯不如狼野輕鬆,身子忽左忽右的傾斜,雖不至於墜馬卻也險象環生,看的三穿直冒冷汗。真不如聽喀裡的話,花錢買一匹算了。若雪提出到野外來捉野馬的時候,喀裡就不樂意,說沒必要冒那個風險,還不如花點錢呢,若不是狼野言語相激,恐怕他根被就不會來。
喀裡總算搖搖擺擺的回來了,也不知是在遛馬還是遛人,狼野迎上去,以最快的速度攏住馬頭拴上繮繩綁在樹上,安放好馬鞍:“好了,馬算捉住了,馴馬就不用我們幫忙了吧。”
若雪刷的一聲抽出腰間軟劍:“把我的劍借給你,嚇唬它。”
很不巧的是,劍尖兒劃過了喀裡胸前的衣服,一道偌大的口子突兀的出現,幾個人都沒料到,集體愣怔。
若雪最先反應過來,扒着開口看了一眼,喀裡屬於金髮碧眼的白種人,胸前的肌膚也很白很細,沒有被劃破出血,挎在脖子上的繃帶也斷了,手臂自然下垂。“你沒事吧?”
這話問的忒不誠懇,你都扒着人家胸口看了沒傷,還問個什麼勁?
喀裡搖搖頭,三穿擦一下鼻尖兒的冷汗,從隨身的包裹裡拿出三樣東西:“看,我早就準備好了,訓烈馬必備三寶:鐵鞭、鐵錘、匕首。”
狼野有些意外,喀裡更是疑惑:“你帶這些東西幹嘛?”
“嘿嘿!你們不知道,這是一位女英雄馴馬的武器,先用鐵鞭抽,不聽話再用鐵錘砸,實在馴不服就沒有利用價值了,用匕首殺了吃肉。”這可是女皇武則天的馴馬之道啊。
狼野盯了她良久,點頭稱讚道:“看不出你也有幾分膽識。”
三穿微微一笑:“你們要捉別的馬就去吧,我可以對付這匹白馬,再說還有喀裡幫我呢。”
狼野看向若雪,她收起軟劍,揚眉道:“我們快去吧,給胭脂靈找個夫婿來。”
二人各自牽了坐騎在樹林的掩護下靠近野馬羣,然後放出胭脂靈實施勾引計劃,雖是不在發情期,但異性相吸的道理亙古不變。胭脂靈是一匹十分漂亮、健壯的赤龍馬,剛剛成年,散發着青春少女馬的氣息。與它同爲赤龍馬的那匹大公馬一見,自是愛慕的直打響鼻,只恨不是發情期,不然它一定能騎到胭脂靈身上大幹一場。
這時,狼野帶着若雪悄悄靠近,猛然飛身而起落在那匹高頭大馬上:“抓緊馬鬃。”
“好。”若雪撲倒在馬背上雙手緊緊抓牢馬鬃,狼野趴在她背上,抓緊馬鬃的同時把她護在懷裡,棗紅馬狂奔而去,二人的坐騎在後面緊緊追隨。
三穿目送着他們離開,扔下馴馬工具,轉頭對喀裡道:“你不要和他們鬥了,剛纔小路子那一劍就是在警告你,嚇死我了。”
喀裡冷笑:“女流之輩終究心善,她不會真的殺我。”
“可是那個男人會,你不覺得他殺氣很重麼,靠近他我都覺得渾身發冷。”
喀裡的目光看着遠處逐漸消失的三匹馬:“你很聰明,怎麼看出來的?”
三穿氣得真想揍他:“你以爲人家就傻麼,小路子已經看出你的破綻了,紙裡是包不住火的,你爲什麼要騙她?”
“我騙她什麼了?”喀裡轉頭直直的盯向三穿。
“你……好吧,我沒必要和你說話了,我馴馬。”她低頭拾起鐵鞭。
喀裡奪過鐵鞭扔掉,握住她的雙手:“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但是,接近她是我的任務,你會幫我的對嗎?”
三穿氣憤的甩開:“我爲什麼要幫你,你不珍惜生命,自己去找死,我爲什麼要幫你?”
喀裡冷了臉色:“就像你說的,沒有了利用價值,不如殺了吃肉。如果我不能完成任務,就只有死路一條。”
三穿認真的與他對視良久,低聲道:“我只能做到提醒你,不會幫你害人的。”
“那天她知道我是她從前遇見的故人,十分激動。現在卻完全不是那種感情了,你可知道爲什麼?”喀裡着急的抓着她的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