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手將慕容長歡擁緊了一些,司馬霽月緩緩嘆了一口氣,對於這個棘手的問題似乎有些傷神。
“父皇自然是知情的,雖然下頭管事的官員隱而不報,生怕觸怒龍顏禍及自身,便一層層地將消息壓了下來,試圖等災情有所緩解之後再上達天聽他們以爲江北離得遠,父皇鞭長莫及,只要封閉消息就不會將災情傳到父皇的耳中,然而父皇又豈是那麼容易受人愚弄矇蔽的早在水澇爆發之時,父皇就已經派了密使趕赴江北,在暗中進行探察”
聞言,慕容長歡微微一驚,面露詫色。
“什麼派了密使進行查探你是說父皇一直在暗中關注江北災情的發展”
司馬霽月微微頷首,應聲道。
“不錯,父皇對此事十分重視,派去的密使都是絕無二心的親信。”
“那他怎麼怎麼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容忍事情的發展惡化到這樣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搖搖頭,慕容長歡越說越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司馬霽月說的都是真的那帝君大大未免也太沉得住氣了吧
江北水澇的災情她早有耳聞,在得知賑災銀糧的運送和發放是歸魯國公管轄之後,她就派人順藤摸瓜地在暗中收集蛀蟲們貪污受賄的罪證,企圖以此爲契機一舉扳倒魯國公府
只是,在那之後,江北災情一日比一日嚴重,卻遲遲見不到陛下有所表示,好像對此毫不知情。
所以前幾日,慕容長歡纔會藉着給皇后治傷的機會,順勢將這個皮球踢到了太子身上,以求借太子之手幹掉魯國公,與此同時還能爲自己謀得一番功績,從而得以接近太子,立足於朝堂之上
眼下聽到司馬霽月這樣說,慕容長歡方纔驚覺陛下定力之深厚
明明是火燒眉毛的事兒,陛下居然按捺了這麼久都默不作聲,看來是另有安排如果慕容長歡沒有猜錯的話,陛下很有可能是打算藉此機會,下一盤更大的棋
這樣的話,她就不能太過莽撞了,萬一出手冒失反而會壞了陛下的好事,只有覷得機會順水推舟,才能獲得最好的效益
見慕容長歡驚訝,司馬霽月即便開口解釋了一句。
“父皇這是在下餌。”
“給誰下餌紫冥宮嗎”
“是。”
“這個紫冥宮到底是什麼來歷朝野江湖衆說紛紜,各有各的說法,五八門,也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你既然身爲四大護法之首,想來應該知道些什麼”
微斂神色,司馬霽月沉吟片刻,方纔回答她的疑惑。
“紫冥宮原先只是一個江湖門派,非正非邪,能人匯聚,雖然不服朝廷管治,卻也不會針鋒相對直到後來,宮主之位易人,纔開始逐漸淪爲叛黨賊子的聚集之地,暗中密謀造反大計。”
聽到這樣的解釋,慕容長歡倒是沒有太大的意外。
早先她也懷疑過紫冥宮同前朝之人有關,否則一個江湖門派不會無緣無故地同朝廷對立,進而頻頻樹敵不管他們刺殺官員的理由有多冠冕堂皇,殺一個兩個也就罷了,殺得多了,總歸是不正常,而朝廷也不可能容忍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皇家的威嚴
“那麼你喬裝潛入紫冥宮,一步步走上高位,是爲了擒賊先擒王,捉拿那個行蹤不定的紫冥宮宮主嗎”
“可以這麼說父皇曾經答應過本王,只要本王能潛入紫冥宮臥底,並且找準時機裡應外合一舉殲滅叛黨和前朝餘孽,便將皇位傳於本王。”
聞言,慕容長歡又是一驚,有點兒震撼於帝君的簡單粗暴
那隻老狐狸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居然提出這樣的條件,來激發司馬霽月的野心。
雖然司馬霽月一向鋒芒畢露,就算帝君不拋出這樣的誘惑,他也不會輕易放棄王座,但這種話由帝君說出口,慕容長歡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勁,有種怪怪的感覺。
而且明知道紫冥宮是個龍潭虎穴,帝君還慫恿自己的兒子闖進去,簡直沒人性好嗎所以他到底是準備坑太子,還是想要坑司馬霽月
這可真是個問題。
慕容長歡總算有點兒體會到什麼叫做“君心難測”了。
“哎”
拿手肘捅了捅司馬霽月的胸口,慕容長歡忍不住質疑了兩句。
“父皇真的那麼說了嗎你不要太天真啊,父皇會不會是故意拿這話來哄你的他如果將皇位傳給了你,那太子和皇后那邊豈不是一怒之下要上房揭瓦啊”
“父皇是怎麼想的,本王無從得知本王只知道,本王的出身不如太子和六皇兄,如果要坐上那個位置,必須拿出足夠的功績,所以不管父皇的允諾是真是假,那羣亂臣賊子死在本王的手中,總比死在太子或者六皇兄的手中來得好些。”
“唔,你這麼說好像也沒錯”
咂了咂嘴巴,慕容長歡不由垂眸沉思,在涉足權勢紛爭之前,她可以說是懷着滿腔的雄心壯志,然而越靠近權力鬥爭的中心,就越發現自己先前想得太過天真了。
這一潭很深很深的水。
不僅深,且還渾濁不堪。
不僅污穢,更暗藏刀光劍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捱上一刀
而那一刀,有可能來自敵人,也有可能來自朋友,甚至還有可能來自自己一向敬重與信任的父親。
身爲開國新君,陛下的果決狠辣慕容長歡不是沒有耳聞,然而虎毒不食子,陛下這樣算計自己的幾位皇兒,其城府之深心思之沉,實在有些令人髮指
或者說,這當中隱藏了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
沉默了一陣,見慕容長歡沒再問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司馬霽月不免問了一聲。
“在想什麼”
“生在皇家,確實很死腦細胞啊話說那個紫冥宮的宮主,你見過了嗎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啊能有一呼百應的號召力,還能統率像你這樣的手下,想必是個了不得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