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上去看看孩子嗎?”曾掌櫃問道。
“他不是退燒了嗎?就不用上去看了吧?”牛二根攬上了曾掌櫃的腰笑得很曖昧,“我難得來一趟,就別浪費時間在其他人身上了吧?嗯?”
曾掌櫃一把拍掉他的手,嗔道:“如今是什麼時候?你還有心想那些事,這事不解決我可沒心情招呼你!”
“喲,不過一點小事,有甚好擔心的?咱們以前又不是沒幹過,不都順順利利的?明天還有人可以給你打掩護,你還怕什麼?”
曾掌櫃扭動了幾下掙脫牛二根的手,坐在書桌邊的靠椅上,一臉憂心地道:“現如今可不一樣了,那方老爺暴露後,縣衙那邊對這些失蹤案件查得緊了,巡檢司不僅加強了進出人員的查驗,連兩條通往落霞山的官道上都設了關卡,夜路走多了早晚碰到鬼,萬一呢?萬一有個紕漏,落到了官府手中,咱們全都得完蛋!”
牛二根跟在曾掌櫃身後在書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混不在意地說:“你別擔心,二當家的人會小心的,沈黑臉攔了上山的路,可對從東嶽那邊的官道卻查得不嚴,落霞山這麼大,只要繞個到裝作從東嶽那邊過來走商的商販就無事了。”
“話雖如此,但我勸你們還是不要掉以輕心小看了沈黑臉的好無論如何,他上任不過半年,竟能把落霞鎮裡裡外外都攥在了手上,就不是個簡單人物。”
“知道知道,誰敢小看他啊……”
牛二根敷衍的話還未完,曾掌櫃就打斷說道:“當日我就說了,人既然擄錯了,就給人送回去……”
“好不容易擄來了,哪有送回去的道理!”牛二根挑了挑眉毛,“這麼個俊秀的小人兒好好養養那可是棵搖錢樹,兩廣那邊多的是喜歡清秀小倌的人,往那邊一送,田家就算勢力再大也不可能找得到人!再說,咱們擄錯了人,青河窯何家的銀子是不用想了,冒這麼大風險跑了一趟,總得找補回來吧?!”
“你!——往後要是出事就是出在你這貪念上!”曾掌櫃滿臉氣惱無奈,“那青河窯何家大房二房的爭鬥哪是咱們能去摻和的……”
“不摻和也摻和了,這些就不要再說了,總之,過了明天,船一走,咱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隨他們將這邵州府地界翻出花來也不可能找得到人了!”
曾掌櫃氣惱地盯着他,囁嚅着嘴脣欲言又止,最後重重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也只能期盼一切能如你所願了!”
牛二根站起身走到他旁邊,扯住他的胳膊將他拉拽起來摟在懷裡,笑道:“你就別瞎操心了,一切有我呢!來,夏日夜短,咱們就別在這些瑣事上浪費時間了吧!”
……
次日末時未到,江寒就收攤準備回家了。
這幾日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出攤,麻辣串暫停了,包子卷子也沒準備多少,她連牛車都不用借,直接將攤車的兩個輪子一裝,再將筐和帳篷及竹槓等,往攤車上一放,推着往家走就行了。
回到家,卸下東西放好,走進廚房不經意間看到案臺上罩着的剩下的幾塊千層餅,她猛然想到昨晚劉大康突然說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
揭開蓋子吃了一塊,酥脆的口感濃郁的面香,雖然少了層芝麻味道卻也不輸她在現代吃到的。關鍵問題在於,這所謂的“千層餅”是芸娘根據手抓餅的做法琢磨出來的,只是她的手抓餅是鍋裡煎出來的,而這千層餅卻是芸娘將一層層的油酥麪餅,放在她的土烤箱裡烤出來的。還有之前她做給小安帶去私塾的小餅,則是在她的蛋糕的啓發下烤出來的類似餅乾的東西,只是芸娘做出來的餅乾模樣不是很好看味道也不如現代餅乾好吃,因此她也沒太在意。
她又吃了一小塊千層餅,一邊搖頭晃腦,一邊自言自語道:“真正在點心上有天賦的可不是我,而是芸娘啊!這兩款再改良一下,賣給周家應該也能得個幾十上百兩銀子吧?特別是那餅乾,現在這個時代這窮山溝裡可吃不到。”
昨晚原本她也只是看不得劉大康的囧樣才隨口威脅的,哪知卻歪打正着,讓黃員外態度大變。
看來這周黃兩家暗地裡的爭鬥不簡單呢!
也對,這周家比黃家只差在家族勢力上,若不是黃家是落霞鎮土生土長的家族,周家只是幾十年前從外地遷來的根基不太深,這首富之位很可能就要換人做了。
“姐姐,你在說什麼呢?”芸娘恰巧走進來。
“哦,我在想你這點心方子要不要賣給周家啊?”賣了的話,他們既可以得到一筆錢用來做別的,又能幫幫周家膈應膈應黃員外。
芸娘愕然望着她:“這能賣?”
“爲何不能?挺好吃的啊,千層餅我不知道糕點鋪裡有沒有賣的,但是那小餅乾肯定是沒有的。”
“小餅乾?”
“就是你偶爾做了小安帶去學校的那個啊。”
芸孃的雙眸頓時熠熠生輝:“那,姐姐覺得能賣多少錢?”
“兩個方子幾十兩至少能賣吧,咱們沒給它造勢,肯定賣不到蛋糕方子那個價。”江寒嚥下最後一口千層餅,拍了拍手上的油渣說道。
“那也不少呢!”芸娘忽然頓住話音,沉吟着又道,“姐姐,咱們不能再想兩款點心,在攤上賣嗎?黃家應該不會再擺一文攤了吧,如今麻辣串生意也不算好,咱們再出攤時不如做些點心賣,要是行情好,咱們就再租個攤子做個點心攤子。”說完,她就一雙眸子亮晶晶的望着江寒,十分期望她肯定自己的想法。
“你這想法挺好的,不過咱們得算算成本吧,要是成本太高在瓦市街可賣不上價錢去。”
“那咱們就來算算!方子賣給別人就是別人的了,攥在自己手裡,那就是不斷的財源。”
“你想得太簡單啦,要是生意不好,還不如賣了得筆錢,做咱們的菜館的籌備資金……”
正說這話,院中傳來聲響,接着響起一個孩子沒好氣的聲音:“……你再催,少爺我就跟我娘說你伺候的不盡心,讓她把你賣了重新給我找個小書童!”
“這是誰啊?口氣這麼橫。”江寒說着就走出了廚房。
只見小安黑着張臉往這邊來,後面跟着的那個滿臉不悅的小胖子,不是王小利又是誰?!
“姐姐,他又非要跟着我回來!”小安一見到跟在江寒身後出來的芸娘就苦了臉。
王小利一見江寒就大喊:“江寒,你騙人,謝安吉吃的餅,你爲什麼不在茶館賣?”
江寒翻了個白眼:“在茶館賣?你個小孩子家家懂什麼,你爹黑心得很想要抽我五成……唉,說了你也不懂,等你長大了能做茶館的主再說吧!”
“我都懂……”
“懂個屁!你老是跑我家來,帶錢了沒有啊?可別老想來白吃白喝。”
“我有錢,你要多少?”小胖子王小利扭頭看向他的小書童,“阿厚,把錢袋給我!”
阿厚退後一步,爲難地捂着胸,裡面是裝錢的暗袋:“少爺,太太說,錢不能被騙了……”
“給我!”
“你小子什麼意思?”
王小利與江寒同時跳腳,芸娘看着這莫名相像的一大一小,扶額道:“好了,不就幾塊餅,你就不要捉弄王家小少爺了。你不是還要去百萬飯莊嗎?已經申時了,你還不快去。”
阿厚聞言,一臉急色道:“那,少爺,咱們快拿了餅,跟他一起走吧!太太說最近有人專門擄小孩子,老王頭沒接到咱們,咱們跟江家哥哥一起走吧,他是大人,沒人擄,咱們就安全了。”
顯然阿厚的算盤打錯了。
一路上,江寒都在攛掇王小利給錢,王小利幾次問他拿都被他拒絕,當即惱羞成怒威脅要賣了他,嚇得他只顧捂着胸口悶頭走,硬着頭皮不敢搭話。
這錢要是被忽悠走了,肯定會被主母賣去礦山做苦力或者窯子裡做小倌!這可是王氏天天掛在嘴邊的話!
一大兩小嘰嘰喳喳地邊說邊走,完全不知道他們在穿過東鎮的富貴街通往西霞街頭的青石橋時,不經意間被偷跑出來的祝揚主僕三人發現了。
“少爺,那不是江小二嗎?他領的那孩子難道是他表弟?”小廝阿福指着前方三人的背影道,“他們這是去哪裡?”
祝揚眯起眼望了望,道:“管他們要去哪呢,咱們悄悄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少爺英明!”阿福狗腿地笑道。
“少爺,咱們還是趕快回去吧,您偷跑出來的事,要是被舅老爺知道了就不好了!”小廝阿祿皺着張臉勸道。
祝揚惡狠狠地剜了阿祿一眼:“阿祿,一路上光聽你在念叨!咱們只是跟着他,又不是要去打架,瞧你那膽小怕事的慫樣,害怕你還非要跟來做甚,趕緊給我滾回去!”
“少爺,舅老爺說事情結束之前不許您再出來,您這才禁足了三天……”
“阿祿,你到底是少爺的人,還是舅老爺的人,怎地老是胳膊往外拐呢?”
阿福這話簡直是火上澆油,祝揚陰冷着臉審視阿祿,道:“你不會是暗地裡收了舅舅的好處,偷偷幫他監視本少爺吧?”
“沒有,沒有!”阿祿嚇得臉唰地白了:“少爺,小的絕對沒有,小的都是爲您好啊!您想想,那天咱們從巡檢司回來,舅老爺有多生氣……”
“好了,阿祿,你別再做出一副只有你對少爺忠心的模樣了!——你要是沒有二心,就好好聽少爺的話,別老拖後腿!”
阿祿被噎得張嘴說不出話來。他這是拖後腿嗎?他這明明就是爲了他家少爺好!
少爺已經不是一次因爲行事衝動魯莽鬥閒氣惹出禍事了,難道還要事事聽少爺的纔是忠心?萬一又鬧出大事來,首當其衝遭殃的可是他們這些小廝啊!
阿福見狀,得意地勾了勾脣角。這阿祿就是沒眼色,他們做小廝的當然要以哄主子開心爲己任,舅老爺再生氣也只是舅老爺,礙於少爺的身份,對他們這兩個貼身小廝也只是斥責幾句,重罰的還是黃家的人嘛!
他眼珠子一骨碌,道:“少爺,就咱們仨恐怕制不住那江小二,要不要小的回去叫幾個人?”
祝揚看了看穿梭在人羣裡若隱若現的三人,搖搖頭:“回去就來不及了……不過,這裡離舅母的全味齋不遠,聽說那裡加重了護衛人手,你現在馬上去叫三五個來,少爺我跟阿祿先跟上。”又強調了一句,“動作快點!別磨磨蹭蹭地追不上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