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大早，天剛矇矇亮的時候，牧飛星就放了一串炮仗，噼裡啪啦的聲音把整個開發區都叫醒了。然後牧飛星把餐廳門口的大牌匾掛上去，費蘭餐廳開始營業了。
營業之後……一個人都沒有來。這也是當然的，現在才早上六點，街上只有幾個清潔工，人家還要幹活呢，當然不會來吃飯。牧飛星坐在費蘭樓的大堂正中，面前放着一大堆食物，旁邊三十多個餐廳員工也在跟着吃。這些都是和餐廳簽了正式合同的，算起來比永隆食品的正式員工還要多。
“什麼時候有客人啊？”唐楚雲問。
“一大早應該不會有客人吧。”牧飛星說。
“爲什麼我們要做早餐啊？一般是中午才營業的吧？”蘇華說。
“早餐也是一大客源啊，開發區這兒全是工廠，很多人早上都沒法子自己做早餐，必須要出去吃。這附近正規早餐店很少，全是路邊店，我們都知道工廠不止有工人，還有管理人員，他們消費能力不低。要是我們可以把這一邊的客源也吸引過來，很有好處。”牧飛星說。
這都是胡說八道，管理人員固然消費高，可人家也不會去大餐廳吃早餐。牧飛星的意思是早餐大減價，做得和外面的價錢差不多，不求賺錢，只求人氣，消耗多了才能遮掩無故消失的大宗凍肉。
“早餐很難做的，又賺不了錢。”蘇華說。
“試試吧，要是真不行，以後就不做了。”牧飛星說。
“這麼早不可能有客人來吧。”蘇華說。
可是偏偏就有客人來了，毛雪君讓人擡着一個大花籃進來，對牧飛星說：“恭喜恭喜，吃早餐嗎？”
“毛小姐你這是……”牧飛星問。
“還沒睡。”毛雪君說。
“經常熬夜對身體不好。”牧飛星說。
“這也沒辦法。”毛雪君說，“以後你做開了就知道，開餐廳也一樣這麼忙。有早餐吃啊？”
“我們也打算做早餐。”牧飛星說。
“做早餐好啊，經常凌晨回家沒地方吃飯，只好隨便弄個泡麪吃。”毛雪君說，“給我來碗麪吧，都有什麼面啊？有牛腩啊，就要牛腩面吧，你這兒牛腩好吃嗎？”
“挺好吃的，你試試。”牧飛星說。
牛腩面最重要的當然是牛腩，牧飛星用的是進口的牛肉，也不全是牛腩，摻了很多牛肉碎塊，一大鍋煮出來香噴噴，再加上手擀麪條，煮出來加青菜加雞蛋，物料水電煤氣等等成本摺合是五塊，街邊那種小餐館賣7塊錢就能賺，費蘭這種大餐廳賣十塊才能平本。
毛雪君仔細吃了一口，點點頭說：“牛肉還挺多的。”
“這是牛腩。”牧飛星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味道很普通嗎？”
“沒有什麼特殊的。”毛雪君說。
“這倒也是。”牧飛星說，冷凍牛腩用普通方法紅燒，燒出來當然不會有什麼特別，就是普通的紅燒牛腩。
“麪條也很普通。”毛雪君說。
“這是手擀麪。”牧飛星說。
“也只是普通的手擀麪。”毛雪君說，“光靠這樣的東西，是沒法子給人留下印象的，只能說是中規中矩。小牧你果然……很有能力。就應該這麼做，費蘭餐廳的拳頭是美景，其他一切都要爲拳頭讓路，不能引開注意，要是東西太好吃了反而不行！”
還能這樣，牧飛星說：“餐廳畢竟是吃飯的地方。”
“以後可以開發出各種拿手菜，但是現在沒必要，只要做出普通的菜就行了。”毛雪君說，“一招鮮，吃遍天，別人提起費蘭的時候，如果說景色很漂亮，東西也很好吃，那就等於什麼都沒說。讓他們集中精力稱讚費蘭的景色，才能吸引足夠的好奇心，形成足夠的傳播熱度。”
“我……也是這麼想的。”牧飛星說。
“我先回去睡覺了，下午再來找你。”毛雪君說。
毛雪君走了以後，又沒有了生意，到了七點多才有人來。這時候上班的人潮到了，無數工人沿着南城大道兩邊走，看到費蘭餐廳開業，都停下來議論紛紛。
“終於開業了。”
“裝修成這樣，一頓不得好幾百。”
“起碼上千。”
“還有早餐呢，要不去試試？”
“這種地方就算吃早餐也得三五十吧。”
“上回我在酒店吃了一次早茶，兩個人花了一百多。”
“早茶是早茶，早餐是早餐，怎麼能混爲一談。”
牧飛星聽到外面的議論，趕緊打印了一份宣傳海報貼出去。上面明明確確的印着‘開張優惠，免費辦會員！’開業期間會員優惠是午飯七折，晚飯八折，還有早餐，每天可以5塊錢吃一碗牛腩面或者豬手面或者雲吞麪。
“牛腩面豬手面雲吞麪，包子油條糯米雞？”
“五塊錢好像挺划算的。”
“爲什麼沒有餃子呢，我喜歡吃餃子。”
“我喜歡吃拌粉，怎麼沒有粉？”
“有啊，面都可以換成粉，又能選桂林米粉還是河粉呢。”
“我說的是腸粉。”
“反正會員卡是免費的，去辦一個唄。每天過來吃一碗五塊錢麪條不是美滋滋。以後我也是出入高級餐廳的人了。”
“現在免費，以後呢？”
“要收費了就取消唄，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更多的人根本不說話，一擁而入全都來辦會員卡。因爲是免費的，連工本費都沒有，所以也沒有實際的卡片，只有一個微信裡面的虛擬卡，真要用的話，連這個虛擬卡都不用拿出來，只要報手機就行。
來的人一陣一陣的，很快就把費蘭餐廳給填滿了。牧飛星再怎麼也沒想到，瓶頸居然會出現在辦會員卡上——有兩個人負責給人辦會員卡，辦卡只要登記一下姓名電話，拍張照片就能把卡號辦好，對照片也沒什麼要求，拍到正臉就行。昨天牧飛星自己試驗過，全程下來只要二十多秒，半分鐘都不用。
可是排隊的人太多，半分鐘能涌進來好幾十人，辦會員卡的人忙得手忙腳亂，隊伍還是越來越長，很多人發出了不滿的聲音。牧飛星趕緊亡羊補牢，給他們發牌號，然後讓他們憑牌號先去吃東西，會員卡什麼的慢慢來也不遲。
這些人吃完在餐廳裡面四處亂逛，卡擦卡擦拍照片，逛完了又坐下來吃東西，這第二碗可就沒這麼便宜了，要十塊錢才行，於是一邊吃一邊抱怨費蘭餐廳沒優惠了性價比多低，順便再拍九張照片發朋友圈。
這邊人是越來越多，一起發照片，把費蘭餐廳的免費wifi都給堵住了。又是一通抱怨，牧飛星可沒法子，無線網絡的速度就這麼快。好容易上班時間過去，人總算是少了點，只有零零星星一些不用上班的進來四處看。
還沒等費蘭餐廳上下鬆一口氣，又進來一大羣人。這次是開發區的人，由上次幫牧飛星跑下來營業執照的副區長帶隊，一大幫人排隊辦卡，然後一起吃早餐。
“牧老闆你這個餐廳太高檔了。”副區長姓馬，叫做馬占山，名字很有匪氣，人卻溫文爾雅，這麼大熱的天氣也穿着西裝西褲黑皮鞋，據說背景很大，很有能力。
“太高檔？”牧飛星問，“我這收費很便宜的。”
“再便宜也不行，花園太漂亮了。”馬占山說，“我們一來吃飯，人家就說貪污腐敗。你裝修差一點我還能照顧照顧你生意，在這裡做接待，裝修這麼漂亮，我可不敢來。”
“其實也沒關係的吧，我這裡消費最多最多是中檔。”牧飛星說。
“本來還想着招待不用跑那麼遠。”馬占山搖搖頭，“這兒一看就是高檔餐廳，最近抓得嚴，要捧場也只能今天。”
一般來說其實餐廳都不喜歡政府官員來消費的，雖然政府官員吃飯很大方，吃的也多，來得很頻，問題是人家不會給現金，只會簽名。簽名的時候爽快，去要賬可就難了。
別的公司來吃飯不付賬，可以拒絕服務，不還清欠款就不給簽單。但是政府不行，餐廳飯店求着政府的地方多着呢，得罪了政府簡直就是寸步難行。拿着大筆的簽單拿不到錢，流動資金都被壓死了，只能乖乖給折扣，八折七折六折五折一路折扣下去，只求拿回一點十一點。
一不小心簽單的領導走了，繼任的不認賬，那就更慘了，一分錢都拿不到。去打官司，民告官哪裡有這麼容易，拖上幾年，贏了和輸了也差不多，何況還不一定能贏。
很多餐廳飯店被欠了幾十萬上百萬，實在沒法子，只好破產了事。還好現在反腐厲害，公務員不敢去高檔餐廳。可是這對牧飛星不利，要是有很多政府客戶，正好可以把賬本弄得一團糟，更加發現不了裡面的貓膩。
這幫公務員從早餐一直吃到中午，然後祝婉婉帶着一大幫子永隆振業的高管來了，連於海龍和鄺天華都在。他們兩個一邊走進來還一邊說這話，絲毫看不出關係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