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附近有不少的義軍,他們可以憤而起兵,反抗滿清,卻不見得一定會認大明這塊牌子。
所以侯玄演選擇讓金陵的文武官員、土豪縉紳一起出城,給足了青龍山這羣人面子。這樣一來,也是爲了做個姿態,讓這些反清義軍知道,歸順自己的好處。有了周文武和他的青龍山做表率,侯玄演相信大多數的義軍,都會選擇正確的道路,歸順自己。
這些人的戰力侯玄演可以不在心上,也不指望他們北伐,但是若是放任不管,在自己轄區內,都是一些不穩定因素。前有蘇州的吳志葵爲例,侯玄演不想重蹈覆轍。
金陵城門就在眼前,青龍山衆人人人緊張,周文武更是心懷激盪。
可惜迎接他們的,並不是想象中的花團錦簇,前呼後擁。
守在城門口的官員們,見到他們都一起指指點點起來。這些人的衣着太“儉樸了”,簡直就跟丐幫攻城一樣。
常州總兵李好賢,仗着自己是侯玄演的愛將,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指着面前的青龍山衆人,對同僚說道:“太不像話了,穿得破一點還可以說是窮,你看那幾個,乾脆衣服都不穿了。”
衆人鬨堂大笑,青龍山衆人遠遠聽見,心裡都不是滋味。走到城門口,牽馬過來的周文武,臉上紅一陣黑一陣的,若不是顧着侯玄演的面子,早就轉頭離去了。
侯玄演斥道:“都閉嘴,這些人過得如此艱難,尚且死戰不降,有什麼丟人的。尤其是你李好賢,管不好自己臭嘴,我給你縫上可好?”
李好賢悻悻地說道:“那可大大的不妙,我這張嘴能吃能吹,還是留着比較好。”
侯玄演上前拍了拍周文武的肩膀,說道:“這些兵痞子口無遮攔,但是絕對沒有惡意,你不要在意。”
周文武拱了拱手,慚道:“小侯大人哪裡話,是我太小心眼了,哈哈。這十三個人,是我們在山中俘虜的韃子,特意獻給小侯大人。”
突然金陵的士紳中,有一個人臉帶訝色,大聲道:“那莫不是豫親..那不是多鐸那個狗賊麼?”
多鐸兩次進城,都是好大的排場,在場的多有迎接過他的。雖然多鐸不識他們,可是他們卻都記得多鐸的模樣,只是如今這個被人扒光的狼狽囚徒,極少有人能和當初那個不可一世的豫親王聯繫起來。
直到這個人一聲驚呼,衆人才細細打量起來,吳濟坤出言道:“絕對沒錯,這就是多鐸啊。”
這下輪到侯玄演手底下的官員武將目瞪口呆了,他們怎麼也不敢相信,從自己手裡逃掉的多鐸,會被一羣要飯的山賊抓住。
侯玄演心中一驚,語氣急促,拉住洪一濁問道:“一濁?”
洪一濁凝神端詳一陣,猶疑道:“大哥,當時他們跑的太快,我沒有看清多鐸模樣。不過看他們的身形,倒是有八分相像。”
侯玄演心中狂喜,這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揚州十日的首惡,竟然栽在了青龍山手裡。這可真是天道好還,報應不爽啊。
青龍山衆人本來都憤憤不平的,一下聽說自己陰差陽錯下毒抓到的韃子,竟然是多鐸,都昂首挺胸,感到無上的光榮。
這十三個人,只有多鐸懂漢人的語言,他在一旁怒目而視,一言不發。
侯玄演拉着周文武的手,說道:“這下,你們可立大功了!”
周文武木木地點了點頭,還沒從突然地變故中清醒過來,這個“把總”竟然是個王爺?還是南下韃子最大的官。
侯玄演眯着雙眼,陰測測地笑着,對多鐸說道:“金陵建城千年,生番韃子不知見過多少,還沒有一個及得上豫親王坦坦蕩蕩,光着屁股進金陵,在下佩服。”
多鐸羞憤欲絕,偏偏無法反駁,只得裝作聽不懂,梗着脖子不予理睬。
金陵城下所有人都一齊大笑起來,城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侯玄演眼珠一轉,吩咐道:“去城中取幾個囚車,將他們裝到車中游街示衆,通告全城百姓上街觀看。”然後轉身對手下們說道:“我們給豫親王這個面子,在此地稍等片刻。”
侯玄演趁機跟周文武瞭解了一下週圍反清義軍的事情,得知他跟幾個起兵的首領都很熟之後,侯玄演囑咐他派人前去招降,讓他們歸順自己。周文武拍着胸脯,答應下來。
多鐸兩次進金陵,將揚州屠戮一空,誰不知道他的名字。現在聽說他要遊街示衆,那真是萬人空巷,等到囚車進城,侯玄演騎在馬上,跟周文武等人走在前面。百姓們的喝彩山呼海嘯一般,這件事給金陵百姓吃的定心丸,所起的作用比侯玄演打下金陵還要大。
多鐸面色如紙,心如死灰,自從努爾哈赤起兵成功以來,姓愛新覺羅的還沒出過這種洋相,數他今日最爲丟人。
青龍山中嘍囉陳日生,仗着自己嗓門大,對着周圍高聲道:“這就是狗韃子的豫親王,被我們青龍山一舉抓獲,鄉親們有仇的報仇,沒仇的快來落井下石啊。”
百姓們被他一提醒,頓時跺腳道:“早知道帶些菜葉了。”
“要什麼菜葉,要我說丟石頭比較好。”
“一人一口唾沫,啐他一臉。”
陳日生一聽,夾着蛋蛋落荒而逃,遲一步就要被殃及池魚了。
周文武望着滿城百姓激動的神色,心裡暗暗心驚,他是個藏不住話的人,忍了半路開口問道:“沒有想到多鐸遊街,對人心士氣鼓舞如此之大,小侯大人,在城外就想到會有這種局面了?”
侯玄演摸了摸鼻子,嘴角一勾,壞壞的笑道:“我說沒有,你相信麼?”
“大人英明,在下佩服。”
“你看我說了沒有,你又不信,還要問。”侯玄演單手持馬鞭,笑道:“現在說起我侯玄演,都當我是狡猾奸詐之人,其實我真的只是嘉定小城一個讀書人,誠實而又善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