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華這才瞭解道,國公的決心遠比自己要大,他沒有留絲毫迴旋的餘地,既然如此自己這柄利劍又何必遮遮掩掩。
趙元華眼睛一瞥,示意手下上前叫門。旁邊一個甲冑齊全的烈火營將官拍馬上前,怒喝道:“山東巡撫辦案,打開府門。”
守在府上的孔興燮是孔府世子,聽了這聲呵斥,怒火衝心,再看身邊的將士全都畏畏縮縮,更加急惱。孔子講禮、樂、射、御、書、數,他的後人也會一些皮毛,孔興燮拔出腰間的弓箭,往城下射去。
叫門的武將是百戰精兵了,拿着長槍信手一撥就將箭羽撥開,遠處的趙元華眼睛一亮,說道:“孔府抗拒天兵,擅射我軍武將,是助清廷擋我北伐大計。將士們,殺進去!”
號角聲響起的那一刻,整個孔府籠罩在這蒼涼雄壯的角聲下,火炮轟門將士衝鋒,不出半柱香的時間,衍聖公府已經全部淪陷。
孔胤植別反綁着雙手,押到趙元華的身前,臉上掛着不應該屬於他的倨傲。見到山東巡撫的牌子,孔胤植冷笑一聲後,突然破口大罵:“你完了,區區一個山東巡撫,就敢炮轟我們衍聖公府的大門,你等着掉腦袋吧。”
趙元華冷聲道:“我原以爲所謂的衍聖公至少也是個飽讀詩書的,原來是這種貨色。”
周圍的將佐大笑起來,孔胤植這纔有些懼意,他眼珠一轉說道:“我是聖人之後,不管哪一朝哪一代都是備受尊崇的,你現在把我放了,我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否則將來見了你的上司,只怕他不會輕饒了你。”
孔胤植心中清楚,他最大的資本就是天下的讀書人,文官們需要一個神像立在這裡,纔好糊弄百姓。
趙元華笑道:“你恐怕還不知道,我就是奉了越國公之令,前來治你的通敵叛國之罪。”說完用劍挑起他頭上的鼠尾辮,嘲諷道:“你的聖人祖宗,有沒有教過你梳這種辮子?”
先前下達三天通牒的時候,孔胤植還收到了罪狀,裡面全是些欺壓鄉民的罪狀。誰知道今天一上來,就扯上了通敵叛國這種罪。而且他確實親自去了北京,覲見了滿清的皇帝,還受封頗厚。好在孔胤植臉皮夠厚,強做鎮定辯解道:“我那是爲了保住曲阜百姓,不然他們就要屠城。”
趙元華一劍割斷他的辮子,刀尖順便在他養尊處優的臉上劃出一道血痕,對周圍的手下說道:“記下來,他承認通敵叛國了,而且還狡辯稱是爲了保護百姓。”
孔胤植大怒,長期的唯我獨尊的生活,讓他失去了控制自己脾氣的能力,尤其是面對漢人的時候,他有着高高在上的優越感,總覺得所有漢人都比他矮上一頭。暴怒的孔胤植喝罵道:“你等着,等我見了侯玄演,你就知道他敢不敢動我了。到時候治不了他,治他的一條狗還是可以的,你就等死吧。”
孔胤植雙手被反綁,跳腳大罵,口水四濺,那模樣簡直就像是山中潑婦。趙元華心中對“聖人”的最後一絲敬畏也沒有了,大笑道:“你怕是不太瞭解越國公,我們國公爺剛剛傳來命令,讓我....殺你全家。”
孔胤植楞了一下,隨後環視一圈,發現所有人都用鄙視加嘲笑的目光看着自己,頓時心底發毛兩腿顫慄起來、
“怎麼,我們的衍聖公害怕了?”趙元華的笑容殘忍,死在他手下的江南豪門子弟,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拋去所謂的聖人後裔的光環,孔胤植在趙元華面前是個絕對的弱者,他一個人殺幾十個孔胤植都綽綽有餘。
見到盛氣凌人的孔胤植,癱坐在地上,腿間還有溼熱的黃色液體流出,趙元華突然快意地大笑起來,只覺得幾十年的驚心動魄的生涯,都不及今日痛快。什麼聖人,什麼門第,全是扯淡。還是國公高瞻遠矚,趙元華此時佩服的五體投地,他竟然不如一個書生出身,苦讀二十年四書五經的嘉定士子看得準。
笑完之後,烈火營這次派來的小將陳鵬傑問道:“趙巡撫,這個人如何處置?”
“全家羈押,等待國公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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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暴雨下的天昏地暗,登州府的蓬萊閣靠海的亭子內,四周落下的簾幕阻擋着雨滴。
空氣中混雜着水汽,風浪拍打着岸上的礁石,侯玄演捏着一個賬本,看得眉飛色舞。
乾隆死後,嘉慶殺了和珅,據說國庫瞬間充足,於是民間留下和珅跌倒,嘉慶吃飽的俗語。如今侯玄演也體會了一把這種感覺,孔府實在是太有錢了。
孔府如同一隻吃了一千年的貔貅,他們基本沒有什麼大的花銷,這些年積累下來,財富已經到了駭人的地步。
從昨天到現在,賬本上還只統計了一半不到,就已經寫了厚厚的一摞了。幾十車的金銀細軟,堆積如山的東南西北四個米倉,任誰也想不到這是在久遭大難山東,路上餓死的人都可以組成幾個小國家了,這裡卻堆着山一樣的糧食。
侯玄演側着坐在凳子上,一頁頁地翻着賬本,李好賢站在他的身後半彎着腰偷看,臉上樂開了花。
“大帥,這下咱們發了!”
“嘿嘿,嘿嘿。”
“大帥,這筆錢怎麼花啊?”
“嘿嘿,嘿嘿。”
“大帥,大帥......”
侯玄演依稀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回頭一看是李好賢,將賬本合起來揣到懷裡,問道:“嗯?什麼事。”
李好賢哭笑不得,訕訕地說道:“大帥,當初打山東,打淮安,我給弟兄們許下重賞,實指望打破了州郡開庫房給大家發賞銀。誰知道山東到處窮的要命,將士們用命搏出來的軍功,我現在還欠着呢。”
侯玄演轉過頭來,乜視着他,問道:“那你還啊,看我做什麼,又不是我許的。”
李好賢直勾勾地盯着侯玄演的胸口,撓着頭笑了起來。他親眼看見侯玄演剛把賬本揣進去,上面可都是驚人的數目,隨便拿出一點來就夠他賞軍了。
侯玄演緊了緊衣服,說道:“你既然許下海口,就要給人家立了功的發下賞銀,我們不能讓英雄流血又流淚不是。不過我的手套也不寬裕..”
話音剛落,暴雨中一道閃電劃破長空,雨幕更大了,過了一會雷聲震耳欲聾。
侯玄演低聲咒罵一句,然後大聲說道:“最多給你五十萬兩白銀,剩下的我要用來建登萊水師,正好缺錢呢,孔家真是不錯。”
李好賢大喜,心中暗道回去之後,自己一定去雷神廟上香跪拜。
一道雷從侯扒皮那裡搞到五十萬兩,李好賢此時恨不得將自己的名字改成李雷。
侯玄演站起身來,望着外面的暴雨,心道這次抄家是物質大豐收,改天我順道去一趟,找個人多的地方,把他們的腦袋砍了,解放一下百姓的思想,來一次精神物質一把抓。
想到這裡,侯玄演咂摸了下嘴,嘀咕道:“孔家真不錯啊。”
倒孔是解開民智的重要一環,不破不能立,就算是會伴隨着狂暴風雨,侯玄演也沒有絲毫的畏懼。
那種立一個神像,就可以擁有無數特權,任意魚肉百姓的時代,必須革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