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朝代,開國之初都會有一些人喪失本性,打擊力度之嚴應該首推明朝的朱元璋。
但是範圍最廣的,應該屬於這次侯玄演的全國排查,潛象營這個機構的存在,實在是所有隱藏在臭水溝的骯髒交易的剋星。
查出來的內容,也讓人覺得髮指,這才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有些官員的腐化程度和速度,實在是聳人聽聞。
侯玄演深怕有冤假錯案,下令凡是重大案件一律押送人犯到金陵,由刑部、都察院、和錦衣衛一同審理。
一時間,金陵的道路上,處處都是奇怪的隊伍。
他們押送着重要的人犯,趕往金陵受審。
已經驗明的陳明傑等人,罪無可恕,當街斬首。
北伐軍中,許多人和他相交莫逆,但是連李好賢都被打了十鞭子,誰還敢上書求情。
顧炎武在通政司的邸報上,專門開設了一個版塊,撰寫一些大案給百姓看,讓他們知道其中的內幕。
普通百姓在觀看這些貪官奢靡的生活和罪惡的行徑之後,無不憤慨,爲聖上的除貪行動鼓掌叫好。民間更是衍生出無數的話本、小說,在街頭巷尾傳唱。
兩個月後...
旭日東昇,彩霞萬道,朝陽從烏雲中嶄露頭角,已經足以讓大地變得光明。
一百多個劊子手手持鋼刀,穿着紅色的行刑服,露出虯結着肌肉的臂膀,肅立在菜市口兩側。
儘管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劊子手,但是今天的觀衆有些不一般,當朝皇帝親自坐鎮,有誰能不緊張。
事實證明侯玄演的擔心是多餘的,沒有一個冤假錯案,都察院上報的全都是真實的。也就是說,那些累累罪行,就是他親手提拔的這些基層官吏做出來的。
侯玄演乘馬而至,周圍的人羣頓時靜了下來,衙役分阻下閃出一條道路來,身穿龍袍的侯玄演拽着繮繩慢慢前進,身後是一衆侍衛。
人羣安靜之後,突然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般的“萬歲”叫聲,侯玄演在民間的威望確實已經登峰造極。
輕輕地一按手,四周頓時靜了下來,一羣羣人犯被押解到刑場前。
侯玄演萬分痛心地看着他們,這些人的手上都是罪行累累,但是曾經卻都是大好男兒。
“當年天下初定,民失其家,府喪其官,天下一片混亂。朕從千軍萬馬中,擇爾等中上之姿,教你們斷案查賬、秉公執法,教化百姓。實以爲你我君臣齊心,共治天下,以得太平。不曾想今日再見,是這般光景...”
朝陽下,皇帝騎在高頭大馬上,肩膀一高一低,腰桿筆直,鼻樑高挺,聲音鏗鏘有力,一如當年營中督帥,讓這些犯官眼眶發紅。
悔恨麼?
當然
打下天下之後,他們沉醉在從龍之功和恢復漢統的自得中,慢慢地變了心智。
當年侯玄演在金陵城郊,送別一批批的官員時候,都是苦口婆心不厭其煩地訓話,現在想來恍若夢中。
督帥的音容相貌未變,自己卻已經連跪拜的資格都沒有了,說起來朝廷的俸祿屬實不低,足夠這些官員過着富裕安康的生活,但是現在的有錢人太多了。
各種難以想象的誘惑,讓他們繳槍投降,原來富人的快樂,真的是不能靠想象的,因爲窮人們想象不到。
侯玄演眼皮一抹,一拽馬繮掉過頭來,伸手一揮。
遠處令旗招展,遙遙的號炮聲響起,一個大漢高聲喝道:“斬~~~~~~”
一個“斬”字在金陵鬧市口悠然而過,路兩旁“唰”的一聲,鋒利的鋼刀一齊舉起,耀出一片森然的光芒。
怵目驚心的一百多道閃亮的弧線劃下,一百多道熱血濺上半空,一百多顆人頭滾落到他們腳下,空氣中頓時瀰漫着一股濃郁的血腥之氣。
沒有人看到,遠去的皇帝眼角,也掛着兩滴淚水。
當年相隨時,將與兵年少。
縱橫九丈高,馳騁萬里遙。
提刀滅胡虜,仗劍斬無道。
江山終一統,共與誰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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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的奉天殿內,天氣已經逐漸轉涼,侯玄演身穿黑色的大氅,上面繡着金龍,半躺在龍椅上。
滿朝文武分列兩班,肅然站立,金陵城沖天的血氣,讓他們有些害怕。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當官的哪有不貪的,尤其是這些從大明朝過渡而來的官兒。
好在這次主要是查出那些害民的官吏,殺得也都是犯下傷天害理的罪過的官員,並不是少有貪墨就要砍頭。
小李子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下皇帝,侯玄演淡淡地點了點頭。
小李子這才一擺拂塵,尖銳的嗓子高聲叫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陳明遇邁出一步,彎腰道:“陛下,此番查處官吏不下五百人,斬首就有百人,這些空缺一時間難以補全,臣恐影響當地治安...”
侯玄演打斷道:“國家養官所爲何來,上官暫缺不會下面代行麼。”
陳明遇吃了一癟,但是顧及到皇帝心情不好,施施然退回,不再發言。
殺了這麼多人,勢必會留下一些位置,儘管如今的朝堂沒有明末那麼分明的陣營和廷黨,但是畢竟還是有小團體存在的。
幾個大佬躍躍欲試,都想爲自己人爭取一下,但是看到率先出頭的陳明遇都碰壁了,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一陣沉默過後,侯玄演站起身來,說道:“殺這麼幾個蛀蟲,不至於毀壞了朕的江山,吏部按照華律選調官吏赴任,或者拔擢新人,總之要公平一些。”
侯玄演一句話打碎了大家的希望,接下來就要按照本來吏部的規劃來派官了,這些官大部分都是地方上的重要位置的官吏,能去這裡的估計也得是吏部考評不錯的官員。
通過這件事,讓侯玄演意識到,沒有一個道德上的信仰,根本無法保證官員的品德。
自己的所作所爲,或多或少地削弱了傳統儒學的影響力,這讓更多的人開始變得私心膨脹。
恢復程朱理學,是萬萬不可能的,眼下襬在侯玄演的身前,只有一條路。
搞一套理論出來,然後定位萬世準則...
以後蘇州大學等學府內,恐怕要多一門課了..《景祐思想天狩理論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