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勇士百餘人,迎着清兵,嘶吼着衝了過去。
清兵這邊爲首的將領身披重甲,獰笑一聲,舉手示意。
他身後的清兵紛紛從腰間箭壺中拔出利箭,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往日奪命的利箭不再有舊時的殺傷力。
弓箭射來輕飄飄的,射倒江邊已經沒了力氣。
原來陰雨連綿使弓箭受潮而且還被雨水澆灌,弓弦和用膠的地方浸泡之下,已經嚴重影響到了箭矢的質量。
侯玄演大喜,本來若是自己這百十個棄子,被一陣箭雨射殺,那所謂的掩護就成了笑話。
隨即他又想到,早知道這些人的弓箭沒了威力,還不如遊過江去。不過此時已經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了,安心對敵纔是正道。
既然對方的弓箭失去了威力,自己這些人還是可以阻擋一陣的。足夠他們的小船,到達這些清兵追不上的地方。
清兵將領氣急敗壞,拔出腰刀,指揮着手下衝了過來。
即使是肉搏,他也有信心很快收拾掉這羣不自量力的漢人,活捉靖國公黃得功的女兒。
洪一濁不明就裡,喜道:“侯大少不愧是得錄仙籍的尊者,這些清狗的箭根本不能傷我們分毫啊。”
百十個人聽了他的話,才如夢初醒,臉上都露出狂喜。有仙人庇佑,就算死了又有何妨,仙人超脫生死,死了跟着他還不是享福去了。
一時間,這羣棄子爆發出強大的氣勢,竟然面帶喜色,衝向敵羣。
江面上的人不明就裡,只當他們英勇如斯,不免更加感動。
狹路相逢勇者勝,只可惜對面也絕非酒囊飯袋,而且數倍於己。
甲冑披身的清軍將領,扔掉手裡的弓箭,拔出腰刀。昨夜的一場大水,衝的他們損失大半,但是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摸着。雖然不知道這羣叫花子爲何喜氣洋洋前來送死,但是所有的清兵都憋着一口悶氣,要將眼前這些始作俑者碎屍萬段。
他們是江北四鎮之一黃得功的手下,如今奉命前來捉拿舊主的家眷。來時田雄發話,黃得功的家眷攜帶着大量的金銀,誰逮住了,不光金銀全是他的,就連黃家女眷,也任由他處置。他們迫不及待要將眼前這羣叫花子一樣的難民屠殺乾淨,然後截江搶銀子和女人。
清兵此來,一路泥濘,只有爲首的將領騎着高頭大馬。
他見前面這些人,雖然悍不畏死,但是基本上手無寸鐵,只是想以肉身阻擋自己片刻而已。
他自忖一身盔甲,刀槍難入,更別說一羣手無寸鐵的叫花子了。出風頭的時候到啦!獰笑一聲,手持腰刀一拍馬臀,馬兒吃痛,一揚馬蹄衝了過來。
這匹寶馬果然神駿,越過矮牆,好似飛在天上一般。
侯玄演被這股氣勢所震懾,連帶着他身邊的嘉定少年鄉兵也都爲之一暗。
清兵將領把衆人的表情看在眼裡,更加得意。他自認爲這些人已經被他的英姿嚇破了膽,等着被屠殺。
“哈哈,弱者,嚐嚐老子寶刀的滋味吧!”
越過矮牆,離江邊已經只剩幾步路,侯玄演已經感覺到了明晃晃的腰刀就在自己的頭頂。
他欲言又止,實在很想出言提醒一下,候大少就是這麼實誠的一個好人啊。
片刻之後,這匹駿馬帶着它的主人,滾落到一個大洞。
矮牆後面是一個大洞,不久之前,這個地方的泥土因爲比較黏,被大家挖了去爲那張漁網上的人頭建墳。
徐元寶哈哈一笑,大叫道:“吃你爺爺一棍!”跳上前去,一棍子捶在他的腦袋上。清將口吐鮮血,一命嗚呼,眼看是不能活了。可憐這一員悍將,戎馬半生,殺人無數,就這麼憋屈地死在一個白白胖胖的少年手裡。
侯玄演拉着這個專業的人頭狗,喊道:“往村裡跑,引開清兵。”
若是這個將領還活着,他的手下自然會聽從他的命令,不管這些人,截江留人。
但是如今他們失去了主帥,亂做一團,朝着這羣叫花子追了過去。
此舉正中侯玄演下懷,他往江面一看,先行的小船已經慢慢地不見了蹤影。侯玄演長舒一口氣,帶着剩下的人,死命往村裡跑去。
只要往北多跑一步,他們就更加安全,反正我們這些人也活不了了。
清軍的軍法很是嚴苛,這些人的主將死了,他們要是這樣回去,勢必會被重罰。
所有的清軍也都追紅了眼,看這架勢是不追到誓不擺休。
敵我人數懸殊太大,侯玄演也知道,被追上就是個死。
這是一場真正的生死時速,侯玄演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累的面紅耳赤,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越過一處林子之後,衆人終於停下了腳步,逼停大家的是一條長江支流。
連日的大雨,讓這裡河水暴漲,水流湍急。
所有人都看着侯玄演,等着他發號施令。侯玄演環視四周,見大家臉上都沒有驚慌畏懼的神情,有時候豪情也是可以傳染的。
“兄弟們,到了這一步,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咱們尚有一線生機,就是跳河求生。大家各安天命,溺死的也別害怕,兄弟們隨後就到。”
“沒說的,既然侯大少發話了,我第一個跳!”洪一濁頭也不回躍入水中,轉眼間消失在激流中。
徐元寶扔了棍子,一躍而下,一直跟着他的大黃狗,急的狂吠不止。眼看主人的身影不見了,也四蹄一揚,進了河中。
侯玄演摒住了呼吸,閉着雙眼跳進水中,他的水性不算很好,嗆了幾口頓覺難受不止。這樣一來就亂了章法,本來就不甚高明的泳技,半點也沒撈着發揮。手舞足蹈之際,一頭磕在了河中一根古木上,暈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