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的新春相較以往,顯得格外清冷,連續四年的處在多爾袞的各種奴化政策下,讓這裡的百姓變得麻木起來。
曾經大明帝國的中心,在新春這天連鞭炮聲都聽不到了,只有零零散散的聲音,在巷口傳出。
與此同時,城中駐守的烈火營將士,都已經收拾好了行禮,這是他們在異鄉的征途中渡過的又一個新年,不過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馬上要回鄉了。四年無休止的征戰,終於要畫上一個句號,很多人的疲憊甚至一掃而空,可以預想的是,這次行軍的速度可能會超越以往任何一次。
侯玄演一早起牀,打了一套五禽戲之後,聽到外面的喧鬧,興高采烈地走出府門,所有的將士見了他都拜年問好,侯玄演一一回復。整個軍營殺豬宰羊,充滿了年味。
侯玄演乾脆繞着軍營走了一圈,慢慢的他的身後就跟上了一羣武將,將侯玄演簇擁在中間,聽他大吹法螺。
慢慢的,侯玄演就感覺有些不對,他停住了腳步,站在高處往城中看,街道上冷冷清清,哪還有半點曾經的神京重地的模樣。
軍樂民哀可不是什麼好現象,侯玄演皺了皺眉,指着下面的城區說道:“這是趕走韃子之後第一個新年,要重振民心才能發更好的恢復民生,像這般死氣沉沉,什麼時候才能重現當初的盛景。”
李好賢的狗頭軍師白俊彥搖頭說道:“國公有所不知,京城百姓在韃子的鐵騎下,多半人失去了至親,北方有所謂大喪三年不過年的說法,這種情況也屬於正常。”
“說到底還是百姓苦難太深,這個年必須過起來,讓大家知道自己人打回來了,跟流賊、韃子、漢奸都不一樣,這一次是自己人打回來了。”侯玄演擡起手,指向空蕩蕩的北京街道,語氣堅定地說道。
李好賢倒是無所謂,他都已經準備好回到金陵了,當初在山東的家室已經被清兵殺盡,受封齊國公的李好賢不準備在故鄉孤零零地過下去,想要回金陵安家,如此一來和老部下親近的機會也多了起來。
有了這個想法,北伐戰功第一的猛將李好賢,如今活的的很佛系,一聽侯玄演的計劃,樂呵呵地說道:“那就在神京辦一場盛會吧。”
侯玄演眼睛一亮,說道:“這個主意不錯,用什麼名目呢?”
轉眼環視一圈,見到營中將士歡慶的模樣,一個想法躍上心頭。
北京街頭張燈結綵,無數的將士走街串巷,張貼告示。
在皇城前,將舉行北伐軍烈火營閱兵儀式,以表彰此次北伐的有功之臣。凡是京城百姓參加的,都可以領到米袋一個,每個孩童都有糖拿,京城中生意慘淡的各種小店,頓時忙碌起來。這些小店都接到了來自烈火營的訂單,而且不用擔心這羣精兵猛將會賴賬,別人都是先付款。當然,烈火營也不怕付了賬你不好好幹...
城中百姓從家中好奇地走了出來,看了告示之後將信將疑,但是皇城根外確實已經開始搭建臺子了。
除夕這天,烈火營中有功勞在身的,全都緊張起來。甚至比大戰前夕還要緊張,有的營房中,被通知明天上臺的,被整個帳中的弟兄圍在當中,給他加油打氣,替他擦亮武器和盔甲。
白俊彥的身後,幾個小兵各自拿着厚厚的一摞功勞本,興沖沖地跟着白俊彥跑進李好賢的大帳,卻發現李好賢也還沒睡。
李好賢精神抖擻,坐在火爐旁,擦拭着自己的鎏金護腕。見到白俊彥之後,李好賢憨笑一聲,訕訕地說道:“哎呀,你看督帥,真是客氣。沒來由搞什麼閱兵授勳,弄得人心惶惶的,就連本官,都還有些不好意思。”
白俊彥心道你都樂的快把嘴咧開了,還不好意思呢?白老頭深諳看破不說破的大道理,忍着笑說道:“這些都是四年來我們征戰的功勞簿,其中一部分已經到了金陵講武堂,還有一些被派到各地爲官。”
李好賢站起來,隨手翻了翻,說道:“當時老子千挑細選,把功勞最大的都安排了出去,沒成想到讓他們錯過了這次露臉的機會。不過總歸是爲官一任,光祖耀宗的差事,也不枉他們跟了我一場。行吧,就這樣吧,可有一點說在頭裡,明天閱兵誰都不準給我掉鏈子,不然我就將他發派到徐州府,挖泥沙去。”
侯玄演的北京府邸中,親兵們圍城一圈,守着個火盆。大家燒舊桃符,換新裝,燃鞭炮,咬蘿蔔...
鞭炮聲中,侯玄演癱坐在牀頭,望着外面熱熱鬧鬧的一切,北伐成功的喜悅再次涌上心頭。
一陣敲門聲響起,侯玄演應了一聲,門外七八個心腹親兵喜滋滋地說道:“大帥,弟兄們要給您拜年,我們這也算近水樓臺,第一個給您拜年了。”說完納頭就拜,各種吉祥話七嘴八舌,吵嚷的半句也聽不清。
侯玄演站起身來,將溫熱的酒壺放下,說道:“走,出去和大家樂呵樂呵,過新年!”
外面天寒地凍,室內溫暖如春,陳圓圓隔着窗縫,看向外面。
侯玄演在衆人簇擁之中,眉飛色舞,所有人都圍着他轉。每說一句話,都能引起周圍幾百個廝殺漢的轟動。或轟然大笑,或捶胸頓足,他們的情緒隨着中間的侯玄演而動。
滿地的大雪覆蓋,燃起的篝火,魁梧的軍漢,高亢的笑聲,那裡是男人的世界,而那個中間的身影,就是這個世界的王。
一種難言的情緒涌上陳圓圓的心頭,有暖意又羨慕甚至有些驕傲,豔壓江南又能如何?終究是身世飄蓬的弱女子,需要依附一個強大的男人,保護自己。他足夠強大,可是他是爲了保護自己麼?
窗外的世界越喧囂,就顯得房內越冷清,陳圓圓擰着纖腰,將窗櫺關上,噘着嘴來到牀上,用軟綿綿的被子,將自己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