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惡是持之以恆的事情,不能有絲毫的懈怠,我走之後也要一直進行下去。”侯玄演登船之後,對着下面送行的官員說道。
他見到新造的戰船之後,迫不及待想要試乘一番,張名振只好召集技術最好的船手,開啓了這艘新船的第一次入水。
衆人一起拜別,侯玄演回到船內,這是一艘新式戰艦,外罩鐵皮,十二個風帆全部撐起,可以在海面上疾馳而進。
從吳淞江口出發,逆江而上來到揚州,張名振陪他一起實驗新船的性能。
果然,船速飛快,而船上平穩,在甲板上擺上一壺清茶,倒入碗中,只見中心泛起輕微漣漪。
張名振笑道:“國公,這是極品的皇尖,是江浙道最好的茶師烘烤的,下官的俸祿一年也就能喝這一次,您嘗一嘗。”
侯玄演端起茶碗,咕咚咕咚,一飲而盡。張名振臉都綠了,一臉黑線地看着他。
“什麼破茶?都不解渴,要我說,這艘船纔是真的不錯。”說完站起來,撫摸着桅杆,讚歎道:“這艘船,應該可以出海遠洋了吧?”
張名振抖擻精神,強忍着心疼,說道:“這艘船是花重金請的紅毛番,前來幫忙打造的,據他們說,可以航行到海洋的另一頭。”
“船上的火炮是自己做的,還是買的洋人的?”
張名振一聽,訴苦道:“我們自己做的火炮,質量已經和番人的相差無幾,但是我們自己造一門紅衣大炮,花費的銀兩是直接購買的兩倍還多。所以戰船上的火炮,多半是買的,半數是以前鄭芝龍處購買的存活,只有一兩門是自己造的。”
侯玄演奇道:“我們自己造,怎麼還要花費更多銀兩?”
張民振懂得有限,多半是姚一耀告訴他的,想了一會才說道:“好像是我們的鋼不合格,姚副總兵不滿意,總說是番人的好用。不過他已經着手,改良冶煉工藝了。”
侯玄演大概能夠明白了,就是一個基礎工業設施不健全的問題,導致想要直接生產軍工,就是沒學會走就想要跑。這樣看來,姚一耀做的倒也沒錯,但是軍工這東西不能完全依賴外購。現在是水師沒有參與戰鬥,一旦打了起來,靠外購番人肯定會坐地漲價。而且不管是哪一國,能夠運到這裡來的,畢竟是少數。真要靠買軍工,根本打不了硬仗。
“你回去告訴他,不要害怕花錢,先造出自己能用的來,然後慢慢改進。”侯玄演盤算了一下,松江水師耗費的銀兩,不算很貴。張名振還好,龔自方商人出身,什麼事都望着賺錢那方面看。這種事情省不得,只要能發展起來,將會有無窮的財富回饋。
張名振不是商人,也不是姚一耀那樣的專家,對戰船的要求自然是越多越好,他要的是一支強大的水師,可以爲北伐中原時候,盡一份力。聽到侯玄演的話,心中頓時有了一種得遇知音的感覺,笑道:“有國公這句話,我們松江水師就安心了。”
侯玄演喜滋滋地讚歎道:“好船啊!當初在荊襄,我們要是有這樣的戰船,吳三桂和豪格根本跑不了。”
張名振臉上有光,自矜道:“這艘船實則是我們水師的心血,國公你看前面覆着的鐵甲,就算是近距離的撞擊敵船,也都會被撞成碎屑。”
他話音剛落,從上游疾駛而來一艘小船,兩個船的速度都太快了,根本來不及躲避。
船上的一個胖乎乎的人影,站在船頭,一個勁朝後喊:“快點,再快點,被讓他們追上了。”
小船被撞的當場散架,船上的人紛紛落水。
張名振一臉愕然,沒想到自己吹一下戰船,還有人捨身配合。
侯玄演皺着眉頭往下一看,隱約看到落水的都是自己人,身上穿着的好像是衙門的公服。
船上的親兵會水的,紛紛跳水,上面的甩下一根繩子,將人一個個拉了上來。
侯玄演靠近了一看,地上一個不聽從嘴裡噴水的小胖子,竟然是自己的兄弟徐元寶。
他身上穿着巡鹽監的官服,臉上還有明顯的傷痕,只是看那傷痕的顏色,應該不是剛纔傷的。
侯玄演上前蹲下身子,按壓他的胸口,小胖子肚子裡的水吐的差不多了,眼睛慢慢地睜開,嘴裡已經開罵:“刁民,整個揚州都是刁民。”
侯玄演拍了拍他的臉頰,徐元寶悠悠醒來,茫然問道:“大哥,怎麼是你?”
侯玄演親眼見他們被撞翻,這艘小船的速度,簡直要比自己十二風帆還快。不禁問道:“我還要問你呢,這處江面如此曲折,你這麼快的速度,是想死麼?”
小胖猛然清醒過來,掙扎着站起身來,怒道:“大哥,揚州刁民反了。”
侯玄演被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嚇得不輕,問道:“怎麼回事,從頭說來。”
徐元寶找了個木桶,隨意反過來坐下,扶着雙膝說道:“大哥,我們到了揚州,收回舊的鹽引,宣佈大哥的新政。前面倒還順利,誰知道到了丁堰鎮,鎮中的鹽商黃建嶺先是樂呵呵招待我一頓。然後說什麼他們不是糧商,世代販鹽,沒法往四川運糧。還拿出一箱財寶,找了幾個俊俏小娘。”說到這裡,徐元寶嚥了口唾沫,繼續說道:“我徐元寶豈是那種人,自然不肯爲了這些東西背叛大哥,就義正辭嚴地告訴他‘想要鹽引,必須運糧。’然後這老賊就惱羞成怒,派手下狗腿子將我們趕了出來。這老賊下手太狠了,要不是我跑得快,就見不着大哥了。”
張名振一聽,臉色鐵青,說道:“督帥,要不要發兵?”
侯玄演聽得奇怪,擺了擺手問道:“整個揚州駐紮了我兩營人馬,這個姓黃的吃了熊心豹子膽,怎麼可能敢公然抗拒。就算他不肯交出鹽引,得罪了我們,他又豈能再在江南運鹽。到時候還不是一無所有?”
“這其中必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