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巡撫趙元華,進魯之後顯示到登州拜見侯玄演,許久不見的越國公白皙的面龐曬得有些發黑,趙元華到的時候,侯玄演正在指揮着修建長島港。
趙元華心中有愧,上前拜見,侯玄演正蹲坐在地上,周圍全是登州官員,侯玄演見到他之後,輕笑一聲,說道:“許久不見,咱們的潛象營大統領怎麼娘娘們們的,這可不行,你這一次來還要殺人呢。”
“下官無能,未能查出是誰謀害夫人,請國公責罰。”趙元華顧不上羞慚,低頭說道。
侯玄演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說道:“既然人沒事,就慢慢查吧,我不是聽說逃了一個麼,遲早會查出來的。咱們先別管那個,山東收復不久,韃子遺毒沒有肅清,早晚是個隱患。我讓你來做這個山東巡撫,不爲別的,給我除掉所有潛在危險。”
“下官必不辱使命!”
侯玄演指了指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趙元華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商討何事,還是依言坐下。
侯玄演清了清嗓子,說道:“咱們接着剛纔的話說,海商一開伴隨的是大量的白銀流入商人的口袋,我們再通過收稅拿到朝廷的部分。商人們手裡還是有大量的銀子,這些銀子不能讓他們囤積在手裡,那樣跟沒有一樣。”
衆官員面面相覷,難道國公要搶?
“我們要讓商人們自己拿出來花,銀子花了纔有意義,不然跟石頭有什麼兩樣。國進民退不是強國之道,國進民進纔是興邦之法。我決意效仿江南,將船塢外包,讓他們拿出錢來建船,然後賺更多的錢,造更多的船。”
山東不比江南,開明的士紳極少,段時間內可能不會有人積極參與。
“就怕商人們畏首畏尾,不敢嘗試啊。”登州知府孫志才說道。
侯玄演皺眉道:“這倒是個問題,我先派人到江南,拉幾個大財主來,只要有人開頭,這個風氣慢慢就會改過來。誰會跟錢過不去,對不對?”
衆人這才點頭,侯玄演見時候不早了,站起來說道:“諸位請回吧,各自回去後依言行事,早日將登州建成北國福州。”
人都走了之後,侯玄演才轉身,看了看身邊的趙元華,後者忙道:“下官拜見完國公,馬上就去濟南府,先熟悉下山東政務。”
侯玄演說道:“這個不急,山東的毛病一時半會改不完,治小疾可以慢慢調養,治這種大病,就要割肉剜瘡,先殺幾個大的立立威,震懾宵小。”
趙元華一聽這話,仔細一咂摸,就覺察出不一樣的味道。國公此言既出,八成心中已經有了幾個目標。不殺掉這幾個人,就算自己做的再好,也只能是徒勞。趙元華開始在腦中運轉,仔細思索觸了國公黴頭的到底會是哪些倒黴蛋。
好在侯玄演沒有讓他多想,直接了當地說道:“我要拿孔家開刀!”
趙元華楞了一下,心道莫非有那熊心豹子膽的,也給越國公演戲了?
侯玄演見他一怔,還以爲他被嚇住了,接着說道:“這些鳥人霸佔了山東大片良田,還給韃子上表稱臣,影響惡劣。不殺難以正山東之風,不殺難以平我胸中怒氣。”
說起來自從朱元璋趕走蒙元之後,對孔家還真是不賴,爲了維護大明朝廷之妙用,續封衍聖公。傳到孔胤植,朱家待他那真是沒得說,此公本非嫡傳,卻不但受封衍聖公,還先後被加太子太保和太子太傅,可謂“君恩如山”。
李自成一入山東,離曲阜還遠着的時候,孔府就出朱示,令人供奉大順國永昌皇帝龍位,並獻馬獻銀,跪納印信
哪曉得這回換主急了點,沒幾天,大順軍跑了,來了清夷大軍,這位三姓衍聖公知錯就改,即上《初進表文》,向清廷表忠心,稱頌清帝“山河與日月交輝,國祚同乾坤並永”,表示“臣等闕里豎儒,章縫微末,曩承列代殊恩,今慶新朝盛治,瞻學之崇隆,趨蹌恐後”。
接着,爲響應清政府發佈的剃髮令,三姓公孔胤植隆重舉行了剃髮儀式,“恭設香案,宣讀聖諭”,令族人剃髮。
趙元華將路上小縣所見所聞,講給侯玄演聽,又添了一層決心。
侯玄演的倒孔行動,不但是爲了懲治漢奸行徑,還有更深的一層意思在裡面。
不管是醫學館還是講武堂,還有那些匠人縣官,都是對儒家寨的打擊。從此士人讀聖賢書才能爲官的壁壘被打破,結束了他們對官場的壟斷。
這種行爲在江南反對者不在少數,但是都被侯玄演以勢壓住了,不是他們顧全大局,而是他們在侯玄演的面前,沒有力量反抗。
將孔府的罪惡曝光,並且嚴懲孔家,可以給他們最後一擊。
儒家的存在沒有錯,但是儒家不能成爲束縛在漢人頭上的一道緊箍,更不能閹割整個民族的思想。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纔是正確的使用方法,而衍聖公府現在就是最大的那塊糟粕。
一個思維解放的華夏大地,才能和侯玄演推動起來的大航海運動相得益彰,侯玄演給小軍醫描述的沒有桎梏的盛世纔會到來。
趙元華自認膽子夠大,但是要動衍聖公府,還是有些發怵。侯玄演將他的神色瞧在眼裡,嘆了口氣,千年淫威尚在,想要一朝剷除果然不是這麼簡單的。
就連金蒙滿清這種異族入侵,都知道拿着孔家說事。
趙宋一朝,雖然老趙家對孔府掏心掏肺的,但孔府可沒想吊死在一顆樹上,那趙宋被完顏家打到南邊去了後,孔府立即派出孔端操向大金錶忠心,受封爲衍聖公。率獸食人,禍亂中原的靖康之恥,在孔家人眼中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他們依舊過着人上人的貴族生活。
後來忽必烈來了,在衍聖公孔元用的率領下,孔府審時度勢,大義凜然地倒向了忽必烈,爲表耿耿赤子之心,孔元用親率族人加入元軍,清剿漢人“反賊”,“不幸”戰死在軍中。爲了取悅忽必烈,孔府還派出大儒張德輝與元好問等覲見忽必烈,跪請他爲“儒教大宗師”。堂堂華夏“聖學”,竟然請得一位雙手沾滿數千萬漢人鮮血的酋首來做大宗師,孔府真正實現了“以德報怨”的最高境界。
到現在,一個漢家兒郎,率領着他麾下的北伐軍恢復漢統,首先要做的竟然是剷除衍聖公府。趙元華不是很理解,這種收攏人心的利器,國公爲何棄之不用,反而要殺之而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