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資本匯聚成洪流,十六世紀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阻擋它的衝擊,更被提本來就不怎麼樣的印度了。
莫臥兒是印度歷史上最強大、疆域最大的一個王朝,仍然是土崩瓦解的下場,沙賈汗被押送往金陵的路上,引來了萬民上街觀看。
“這就是號稱世界皇帝的傢伙?”
“太髒了吧,呸,長得還這麼難看。”
試想一下,一個人在七月份的盛夏從印度運到金陵,一路上沒有人給他洗澡,得邋遢成什麼樣子。
等到他到了金陵,已經是瘦骨嶙峋,往日裡有些狠戾的臉上,只剩下無盡的疲憊和老態。
侯玄演其實很可憐他,這個莫臥兒的皇帝好端端的,並沒有招惹自己,無非就是取了個自大的稱號...
就這一點,刺激到了大華上下的神經,這是唯一一次不是因爲侯玄演的意志發動的戰爭,也是舉國上下心最齊的一次。
一向溫和善良的華人百姓,在面對自己的皇帝的威嚴的問題上,變得比誰都強硬。日本天皇早就被推翻了處死,並且絕嗣了,現在的德川家族也只是稱國王而已。
侯玄演十分無奈地攤了攤手,示意手下將沙賈汗在金陵鬧市斬首,以平民憤。
靈藥斜着眼,看懂了侯玄演的表情,等到羣臣散去之後,柔聲道:“陛下好像不想殺他,難道說此人還有什麼用處?。”
在枕邊人面前,當然不用隱藏,侯玄演嘆了口氣說道:“朕和他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人家就是自稱個世界皇帝,就把他的國滅了人殺了,也太不講理了...衆所周知,朕是個講理的人。”
靈藥不可思議地說道:“陛下,此人張揚無道,妄稱皇帝,簡直是大逆不道。這樣的人自然是有一個殺一個,有兩個殺一雙,陛下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侯玄演眼皮一抹,不想再繼續爭辯,反正人都殺了,莫臥兒王朝也被抹平了,還不如思考一下如何治理這新到手的大片土地。
說起來印度大陸其實是個很好的地方,拋開那裡的人不說,南亞大陸是很不錯的土地。
說起殖民,當朝的官員全都沒什麼經驗,姚啓聖的那封奏章就成了現成的模板。
印度這塊土地比較好的一方面是它和華朝接壤,尤其是有了緬甸之後,這塊領土實在太大了,管理起來十分吃力。
尤其是他們大部分人都信奉印度教,想要漢化他們更是難上加難,侯玄演根本不想費這個力氣,乾脆就套用殖民體系好了。
印度有廣闊的市場和豐富的原材料,是商人的又一個天堂,侯玄演已經可以預見這次意外的戰爭,將會帶給大華多少的意外收入了。
把靈藥也從軍務閣趕走之後,侯玄演叫來了斯里蘭卡島上回來的官員,詢問關於這個獅子國的消息。
看着底下第一面聖,有些許緊張的軍漢,侯玄演語調柔和地問道:“聽說在埃及,已經開始了挖掘運河,具體的進度你可知道?”
說起這些事,這個魁梧的漢子就恢復了正常,對答如流。
“回陛下,姚總督親至埃及,招募了一大批的民夫。而且花巨資買通了奧斯曼番國,讓他們不得插手。總的來說運河的開挖還算順利,就是不知道後續如何。”
侯玄演暗暗點頭,這羣鼠目寸光的歐洲人,還不知道運河的意義。等到華人的戰艦開進地中海的時候,他們才知道這是不是天方夜譚。
天色將晚,侯玄演起身抻了個懶腰,眼角的餘光正好瞥到堂下的軍官偷偷瞄自己。
被發現之後,軍官嚇得不輕,趕緊低頭。
侯玄演無奈地嘆了口氣,當年在軍中他是萬衆敬仰不假,到哪裡都是引來大家的追捧。
哪像現在,有些軍官見了自己就跟見了貓的耗子一樣,威勢高了之後,卻沒有了那種衆星捧月的感覺。現在的自己,就像是青天白日的太陽,光芒萬丈卻沒有半個知音,所謂的高處不勝寒,無外乎是。
尤其是剛纔靈藥不經意間露出的狠意,也讓他有些心煩氣躁,擺了擺手示意這個軍官退下。
小李子端着茶杯進來,見到陛下興致不高,趕緊湊趣道:“陛下,御花園的花開的爛漫,香氣怡人,陛下不去賞玩一番麼?”
侯玄演搖了搖頭,說道:“沒這個心情,你去找一身合體的衣服,我們出宮轉轉吧。”
皇帝隨便出宮,於禮不合,但是侯玄演卻不在這個範圍內。
他本身就是開國皇帝,說出的話就可以當做規矩,小李子也不敢違拗,滴溜溜跑出去尋找陛下的便服。
李琦作爲皇帝的貼身太監,本來品階是很高的,也是很有機會執掌司禮監的。誰知道陛下突發奇想,把司禮監這個太監固有的地盤,撥給了馬靈藥管制,而且還被她牢牢控制在手裡,如此一來李琦的地位就十分尷尬。
他只能幹些伺候皇帝的事,好在他的性格也不是那種爭強好勝的,現在所有人都尊重他,陛下也是極好相處的人,李琦也就沒有其他的想法。
侯玄演的小朝會散了之後,天色尚早還不到正午,八月份的天氣還是十分炎熱,街道上行人不多。
侯玄演也不怕熱,頂着大太陽漫步在長幹裡,周遭的商鋪內還是很熱鬧的,只是街上的行人稀稀疏疏,沒有人想在這種太陽下久曬。
小李子的身體照着侯玄演比差太多了,但是他連蹦帶跳的,舉着個手墊着腳尖,想給皇帝遮擋太陽。
侯玄演無奈地笑罵道:“行了,看你這像什麼樣子,滾到後面跟着就行了。”
“公子爺,仔細別曬着了,您要是曬到了,我們這些人可就都該死了。”
侯玄演冷哼一聲,瞧着身後一大幫子人怪可憐的,於是找了個小店鑽了進去。
身後扮成隨從的侍衛們如釋重負,侯玄演進來之後,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家專賣異域商品的店。
有爪哇的香料、印度的薰香、西洋的服飾之類的。侯玄演瞧來瞧去,也沒發現幾個有用的,當今世界還不是後世,如今的亞洲纔是商品的輸出地,西方對於亞洲商品的渴求,正在逐步登上巔峰。
若是沒有侯玄演,再過去幾十年這種趨勢就會慢慢降低,從而開始走下坡路。
看得出這家掌櫃的想法雖然新穎,想在這寸土寸金的金陵城賺回本錢可不容易,侯玄演見過往的行人很少有進入店內的,就知道這裡的生意不怎麼樣。
而且掌櫃的單手托腮,懶洋洋地坐在櫃檯前,看見客人來了也不起身,顯然是不太相信這羣人會買東西。
侯玄演剛想走出店去,只見門口的櫃檯上,擺放着一個奇怪的機器。
這個奇形怪狀的東西,瞬間吸引了侯玄演的注意力,對於這個時代的其他人來說,這個玩意就像是一堆垃圾。
但是當侯玄演看到這個東西的時候,他的心裡咯噔一下:媽的...這是一臺汽車模型?
侯玄演瞬間來了興趣,叫醒了昏昏欲睡的掌櫃的,問道:“這個玩意怎麼賣,是誰給你的?”
掌櫃的摸了摸手上的口水,趁人不注意擦到身後,看到侯玄演衣着華貴,剛想上前卻發現他指的是門口那堆廢鐵,興沖沖的臉馬上垮了下來。
侯玄演一看就知道,這東西肯定不是掌櫃的自己做的,不然他不可能是這幅表情。
掌櫃的懶洋洋地說道:“這是小孩子的玩意,客官要是喜歡,不妨買了我這瓶莫臥兒神油,保證您威武雄壯,夜夜笙歌。您要是買了,門口這個我就送您了。”
侯玄演恨不得給他一個大嘴巴子,這很明顯是一個蒸汽汽車的模型,竟然被這個糊塗掌櫃貶低的一文不值。
侯玄演早就感到詫異了,自己這麼大力地爲科學技術的發展提供合適的土壤,不但頒佈了專利法,還設置了豐厚的獎金制度,爲啥重要的東西一個都還沒出現。
按理說,漢人在很久之前就能搞出四大發明,比白皮人的智商不知道高出多少倍,沒道理不進入發明大爆炸的年代。
看來很多人才,還是埋沒在民間,就拿這個模型來說,製作者肯定是有一套自己的思路的。
在侯玄演的追問之下,掌櫃的才說道:“這東西是我侄子做的,他本來是匠師館的學生,可謂是前途無量。誰知道這孩子不上進,在校內勾搭女學員,壞了別人家的女兒的名聲。那女孩兒家裡是有功勳的北伐將軍,而且還是咱們齊國公的心腹手下,派女兒進匠師館本就是進去讓她陪秦國公主殿下讀書的。這下可闖了大禍,那家人把我那不爭氣的侄子趕了出來,這小子患了相思病,天天的也不正經做活。
我要不是看在他老父母不容易,非折斷了這小子的腿腳不成。”
掌櫃的說起這事,還是咬牙切齒的恨,本來一個匠師館的學生,那可是全家的榮耀,誰知道這小子不但不珍惜,還搞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來。
侯玄演聽完嘴巴一擰,罵道:“不過是普通的男女相戀,哪有你們說的這般不堪,真是迂腐。快帶本少爺去見見你那個癡情的侄兒,順便瞧瞧這玩意他是怎麼做出來的。”
禮法大於天,是這個時代人們的主流觀念,侯玄演的話過於前衛,以至於讓掌櫃的十分氣憤。
“這位公子說話好生霸道,在下還要看店,並不想帶公子去見我那侄兒。公子若是有意,不妨自己前去。”
“大膽!”小李子就被人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汗毛都炸立起來,嗷的一嗓子把衆人嚇了一跳。
侯玄演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罵道:“你亂叫什麼,現在就去查一查,在前面的酒樓吃完午飯,我要見到這個被逐的學生。”
小李子餘怒未消,但是陛下已經開了金口,他自然不敢再追究。
侯玄演不是小氣的人,別人又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觀念不和以至於話不投機十分正常。若是這樣就要拿出身份壓人,強迫這個懶散的掌櫃磕頭認錯,在他看來實在是很下作的行徑。
掌櫃的見他口氣甚大,但是現在華律保護下,自己也絲毫不怕被狗大戶欺壓,所以也沒有表現出害怕。
侯玄演呵呵笑着把門口的模型買了,讓侍衛提溜着,往前面的酒樓走去。
在酒樓內的雅間,侯玄演酒足飯飽,小李子已經帶着被開除的小工匠到來。
小工匠看上去十分頹廢,胡茬青青,眼窩深陷,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看你那點出息!”侯玄演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問你,這東西是你做的麼?”
小工匠揉了揉眼睛,默默地點了點頭,軟綿綿地問道:“我拿它跟堂叔換了三個包子,你們要麼?”
侯玄演一陣無語,怪不得掌櫃的態度那麼差,若不是碰到了自己,這個小夥子算是毀了。
“我問你,這東西你是怎麼造出來的,可曾有造出過實物?”
小工匠顯然興致平平,搖了搖頭,侯玄演被他這幅樣子氣的臉紅耳赤的,劈頭蓋臉地罵道:“沒出息的東西,喜歡就去追求啊,是不是別人位高權重的父輩一來,你就嚇成了這幅軟腳蝦的模樣。就你這樣的,憑什麼要求女孩跟着你,還不如找一隻公雞靠譜,關鍵時候還能幫着捉蟲子呢。”
小工匠氣咻咻的,轉身就要走,被侍衛攔下。將他輕巧地拽住一提,就懸在半空中,無力地踢打着。
侯玄演笑道:“看不出你還是個情聖,那這樣吧,你要是把這個車造出來,然後別人姑娘也真心喜歡你,我便讓你們長相廝守,你看如何?”
小工匠眼色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開口道:“你知道他爹爹是誰麼?那可是上達天聽的大人物!”
周圍的侍衛忍不住鬨笑起來,侯玄演摸着下巴,說道:“他再大,還能大得過朕去,朕乃大華皇帝,萬民之主。你說,朕能不能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