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皇宮內,躺了三天的朱聿鍵突然醒來,面色紅潤神智清除,顯然已經是迴光返照。
王祥年守在身旁,緊握着他的雙手,眼裡滿是心疼。
朱聿鍵望着閃動的燭心,眼神中有萬種的不甘,輕聲呼道:“大伴,將皇后和陳妃喊來。”
一後一妃如今正在殿外候着,聽到小內侍的話,連跌帶撞進了寢宮。
朱聿鍵望着曾皇后,眼神逐漸平和,咳嗦一聲後,說道:“朕和你一生共甘苦同患難,跟着朕受苦了。”
曾皇后悽悽嗚嗚,嘴裡雖有千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知道趴在牀頭痛苦。
朱聿鍵到此時,反而安慰起她來,說道:“皇后不必傷心,人固有一死,可惜看不到祖宗江山恢復了。朕這一生,苦多甘少,幼時祖父寵妾輕妻,將朕和父王關承奉司內,想活活餓死我們父子,當時朕才十二歲啊。幸虧有張書堂幫忙送些糙米飯,在囚房中,我們父子苟活了十六年。後來父王被他親弟弟毒死,這才驚動了先帝,將朕救了出來。
朕襲承唐王的第三年,阿濟格率兵攻打北直隸等地,清兵入塞連克寶坻,直逼神京。朕救國心切,不顧“藩王不掌兵”的國規,招兵買馬,自率護軍千人從南陽北上勤王。先帝震怒,又將朕廢爲庶人,關在鳳陽的牢中,一待就是七年。這七年,鳳陽守陵太監索賄不得,用墩鎖法折磨於朕,每天都是生死關。
後來滿清南下,弘光帝被俘,鄭芝龍將朕扶上了皇位,卻像是木偶傀儡一般,被他操控。直到越國公拼死將朕救了出來,纔有了金陵的好日子。這些日子,朕是的開心啊,是一生都沒有過的舒暢。當初咱們的孩子早夭,朕悲痛欲絕,又被蘇觀生氣壞了身子,埋下了病根。如今朕即將殞命,陳妃已經懷有身孕,希望皇后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跟陳妃一起,好生看覷朕的骨肉。”
陳妃一聽,更加悲慼,跪在地上爬到牀前,和曾皇后抱頭痛哭。曾皇后摟着陳妃,說道:“陛下放心,我們一定照顧好這孩子長大成人。”
朱聿鍵用盡力氣,擡了擡眼皮,王祥年趕緊湊了過來。
“大伴,朕馬上就不行了,念在主僕一場,定要早晚看覷我的孩兒。”
王祥年強忍着眼淚,說道:“陛下洪福齊天,馬上就要痊癒了,老奴手笨腳笨的,還是陛下親自照看纔好。”
朱聿鍵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笑意,王祥年偷偷抹了把眼淚,說道:“陛下,您看這..”他手上一鬆,看到皇帝的手臂已經垂了下去,大驚失色,慌忙測了一下鼻息,跪在地上長嚎一聲:“陛下!”
皇宮內鐘聲長鳴,一個小內侍神色匆匆,跑到宮門口的牆邊,將一個小石子輕輕丟出。外面守了一夜的人,馬上狂奔而出,直奔陳府。
陳府的後院,一間亮着燭火的房門被推開,一個人影撲倒在地,顧不上疼痛,大叫:“陛下駕崩了。”
錢謙益一拍桌子,大叫一聲:“好!大事城矣,開始行動吧。”
金聲桓獰笑道:“皇帝死的太慢了,老子早就等不及了。”說完提起桌上的馬鞭,虎虎生風地走出書房,往兵營走去。
陳子龍面帶不忍,朱聿鍵的死,他負有直接責任。朱聿鍵對他有知遇之恩,是朱聿鍵將他從吳江縣一個縣令,提拔爲吏部尚書。君以國士待己,沒想到自己卻害了他的性命。
黃宗羲見他愣在原地,推了他一把,急聲說道:“還愣着做什麼,金聲桓已經去夜襲蘇州了。明天拿到侯玄演的人頭,就從福建迎立魯王,扶他登基了。”
黃宗羲說完,望向錢謙益,問道:“你的弟子,鄭芝龍的世子,可曾交待好了?”
錢謙益捋了捋鬍子,說道:“太沖放心,大木對我愛戴敬佩,我的話他一定會聽。大不了我們就像鄭芝龍許以好處,他早就嘗過了從龍之功的好處,豈能拒絕。”
黃宗羲神色猶疑,說道:“他不會在福建扶持魯王登基吧?”
“嘿嘿,鄭芝龍的野心不大,就想做個福建王。對他來說皇帝已經沒有什麼能給他了,隆武帝已經將他封到人臣的頂端了。皇帝對他來說,是個燙手山芋。再說了,只有拉攏到鄭芝龍加上金聲桓,咱們纔有實力,讓侯玄演的餘孽不敢輕舉妄動。”錢謙益浸淫官場這麼多年,分析的一針見血,黃宗羲暗暗點頭。
陳子龍還是愣在原地,當初商議時,他還能趁着被罷黜的怒氣,參與其中。如今聽到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皇帝,竟然真的死了,心裡的慚愧惶恐逐漸佔據上風。
是夜,蘇州城街道上空無一人,巡視的衙役伸着懶腰,打着哈欠。兩個衙役搓着手,有搭沒搭地聊着閒話,夜還很長,對他們來說又是難熬的一晚。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衙役拔出腰刀,高喊一聲:“什麼人?”
叢街頭竄出一彪人馬,披甲執銳,理都不理他。衙役慌忙躲到一邊,伸手將自己的同伴也拉了過來,捂住了他的嘴巴。兩個人這才發現這些人足足有幾百人,看他們的盔甲,明明就是北伐軍。
年紀稍長的衙役,輕聲說道:“不要命了,這些人兇得很,我看咱們的國公爺,八成又要殺人了。你是不知道,上次崑山我們府裡的老衙役都去了,葉家也算是崑山一霸,死的那叫一個慘字。”
李好賢帶着自己的親兵,直奔侯府,守在門口的胡百萬是他在山東時候的小兄弟,見到他拱手道:“大哥,督帥在裡面久等了。”
李好賢點了點頭,獨身一人走進侯府,侯玄演坐在院子裡,擦拭着自己的寶劍,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李好賢彎腰道:“督帥。”
侯玄演嗯了一聲,問道:“都安排好了?”
“鄭漢青帶着三萬人在水師船上,隨時上岸截斷他們退路,其他弟兄都在蘇州城外,只要他們敢來,管教他們有來無回。”
今天有點事情,晚上熬夜補完四更,不影響明天的。抱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