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衣服的月娘跌跌撞撞的向周恆衝去,剛剛從藥鋪出門的周恆正與小夥計客氣兩句。一扭頭看到了落魄的月娘也不禁的嚇了一跳,他看到月娘連忙迎了上去。
月娘看到周恆,眼淚卻流了下來。
“你……你這是?”周恆不禁詢問。
冷風吹過,吹過月娘那吹彈可破的臉上。她的臉凍得像是個蘋果,臉頰是圓圓的紅潤,兩旁卻是凍得發青。
蕭瑟的寒風夾雜着落葉,月娘站在風中輕輕抽泣。她哭泣的聲音像是一首歌,唱着心中的悲痛。
一日夫妻百日恩,周恆看見月娘哭不禁的有些心疼。他立即追問:“你怎麼了?誰欺負了你不成?你怎麼哭成了這樣?”
月娘聽到周恆的關切,心裡一陣的溫暖。這一陣溫暖,一下子融化了她心中所有的冰冷。她的眼淚流的更快,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她手中的那些精緻的衣服上。她那身上穿着的豔綠色的衣裳一起一伏,似乎也訴說着月娘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你到底怎麼了?跟我說!”周恆焦急的追問。
月娘擡起了頭,她看着周恆努力的擠出了一絲的微笑。
“沒什麼,什麼事情都沒有。我聽說宋姑娘被人打了,她現在好點沒有?”月娘問。
周恆看了看她沒有說話,月娘嘲諷似地微微一笑,這一笑又牽動了她的眼睛,兩顆珍珠一般的眼淚又掉落了下來。
“我知道大家都以爲是我做的,其實,我真的沒有。真的,若是我做的我怎麼會做的這麼不利索?找土匪去搶劫,不是效果更好?我知道我現在解釋什麼都沒有人相信我了,我其實……”月娘說着,委屈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周恆不想談這件事,他不敢肯定心裡是不是已經相信了月娘。於是,他岔開了話題:“你不是應該在將軍府上?怎麼會……你手裡爲什麼抱着這些衣服?”周恆一面說一面指了指月娘手中的衣裳。
月娘見周恆如此的關心,心中一下子有是一陣心酸,眼淚滴滴答答的如同珠子一樣的往下掉。
“我……嗨……我沒事兒,就是被安心算計了趕出了將軍府。”月娘故意輕描淡寫的說道。
周恆聽了不禁的嚇了一跳,他看着月娘瞪大了眼睛,他結結巴巴的問:“被……被趕出了將軍府?那你要去哪兒?”
月娘一面掉着眼淚一面搖着頭,她的淚珠隨着她的頭四處飛濺,有一滴落在了周恆的手上,風吹過冰涼涼的彷彿是他心頭的一顆痣。
“別說這些了,不耽誤你了,我先走了。麻煩你跟宋姑娘說一聲,叫她安心養病。這件事情遲早會差的水落石出,還要她留神一些莫要再被那些歹人算計。”月娘說完故意裝作要走一樣的從周恆身邊參見而過。
周恆的腦袋一下子短了路,他竟然下意識的抓住了月娘的手。月娘一驚扭頭看着他,周恆連忙鬆開,並問道:“你要去哪兒住?要回你過去住的地方嗎?”
月娘搖了搖頭,十分無奈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我住哪兒,過去的那個地方不會回去了。一個人總是要向前走的,不能總想着過去。”說完,她用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了看周恆。
一個人不能總想着過去。
這一句話立即像是一顆石子在周恆的心中泛起了漣漪,周恆一下子就想到了過去月娘身上的溫暖。他那股隨時隨地涌現的大男子氣概又一次的衝入了他本來理智的腦袋,那一刻,他竟然忘記了家中的宋可人。
“走,我帶你回將軍府,你不能一個人淪落在外。”周恆說。
月娘感激的看了周恆一眼,卻欲擒故縱的推開了他的手。
“不,別這樣。我是回不去的,就算是回去了,安心也會想盡辦法算計我的。於其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反倒不如自己一個人活的瀟灑一些。”月娘說道。
周恆皺了皺眉頭,他忽然覺着有些對不起月娘。因那安心是宋可人送到完顏亦身邊的,如今月娘被安心用手段趕了出來,實在是讓人於心不忍。
見月娘執意不肯回去,周恆也不便多說。他看着月娘皺了皺眉頭,月娘卻掛着淚痕衝着他輕輕的微笑。
“好吧,既然你不肯回去,那我幫你找個地方先暫時住下。這兩日,我見到將軍的時候跟他說一說,請他早點接你回去。”周恆說。
月娘感激的點了點頭,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京兆城現在最不缺少的就是房子,但凡能跑的就都跑出去了。但京兆城現在最缺的也是房子,總不能隨便踢開人家的門就進去住吧?
當然,這種事情土匪是可以做出來,但周恆不是土匪。周恆不但不是土匪,周恆還是一個比任何人都要將就禮節的迂腐讀書人。
所以,周恆帶着月娘走遍了大半個京兆城。就差一家一家的敲門問問看,到最後,好不容易纔在西街找到了一戶肯租房子的人家。
那房東是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房子破爛的在風中幾乎搖搖欲墜。一打開大門,一股腐臭氣迎面而來。老太太一聽說是來了租客立即露出了笑容,她的笑容裡少了一半的牙,笑起來卻十分的燦爛。
“好啊好啊,是你們兩個住嗎?”老太太問道。
周恆看了月娘一眼,連忙說道:“不是,是我這位親戚住。”
老太太十分神秘的一笑,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周恆說似地:“什麼親戚啊,親戚還用跑到我老婆子這裡來租房子?”說完,老太太自嘲似地又笑了笑,說道:“來吧,到屋裡來,看看房子租不租另說。”
雖院子裡放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但西廂房裡卻十分的乾淨。周恆看了看這裡,又想起了第一次與月娘見面的那間院落簡直是天壤之別。跟那裡一比這裡簡直是豬圈,他看了看月娘,心道是不是太委屈了月娘?
月娘似乎看出了周恆的心思,她滿意的從周恆的手中接過了自己的衣裳。
“你放心,我就住這裡了。有這位老媽媽跟我一起作伴,我就不害怕。”月娘看着周恆,她的眼睛裡似乎有無盡的話想要跟周恆說。
周恆聽聞月娘這樣說,便點頭笑着說道:“你既然這樣想,我便放心了。”
月娘對周恆點了點頭,隨即,她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月娘的嬌羞中帶着一股春天一般的嫵媚,是任何男人看了都會心動的。
周恆也是個男人,他見了她的羞澀自然也是心動。男人都是自戀的,他們都希望世界上的每一個女子都愛着他們。周恆連忙扭過了頭,他已經感受到她身上發散出的曖昧。於是,他尷尬的咳嗽了兩聲,手心裡已經滲出了冷汗。
“你先住下,我走了。”周恆說。
月娘輕輕的蹙起了眉頭,她彷彿是在挽留周恆一樣。周恆纂了纂拳頭一咬牙忍心離開,但當他走到門口時卻又忍不住的回頭衝着月娘笑了笑。
“你記得吃東西。”周恆說。
月娘點了點頭,眼睛裡又擠出了淚珠。
周恆取出了十兩銀子給了那房東老太太,說好了租半年。當然這十兩銀子不止是半年的房租,還要房東老太太的餐桌上添上一雙筷子。周恆以爲月娘大概是不會做飯的,她怎麼看都像是被人伺候慣了的人,不知道住在這樣的地方她是否習慣。
帶着對月娘的牽掛,周恆回了家。
宋可人害怕自己癱瘓,在小茹的攙扶下已經下地走了兩步。她吃力的從臥室走到花園,又從花園走到花廳。
這一路下來,宋可人的身上流出了汗珠。正逢周恆回來,一見宋可人下地走路,周恆嚇得魂飛魄散。
“哎呀,你怎麼……你怎麼隨便走動啊?萬一錯了位置,豈不是……”周恆慌張的就要去抱宋可人回房,小茹慌得連忙背過臉去。小茹吃吃的笑了,忍不住的回頭看了一眼,此時的宋可人臉上正掛着得意的微笑。
“怎麼樣我還能走吧!都躺了這麼長時間了,在躺下去就是廢物啦!那大夫不也說嗎,用了他的藥兩三個時辰就能下地。對了,你幫我去拿的藥呢?小茹快拿去熬一下,早點好了免得我心驚膽戰的。”宋可人說。
宋可人這樣一提醒,大家都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周恆手中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他明明是抓了藥的,怎麼就沒了呢?
周恆心裡一震,手心裡立即滲出了汗珠。落在了月娘那裡,自己忘記帶回來了。一時間,一股慚愧之意衝入周恆的心間。
妻子在牀上生病,他卻幫別的女人去找房子,而且還將妻子的藥落在了那女人的房子裡。這種話被人說出去,實在是不好聽吧?
周恆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宋可人看着他開玩笑的說:“你該不會是忘了吧?”
“怎麼會?怎麼會呢?哦,我剛纔去了一趟書館大概是落在那裡了,我現在就去找。”周恆說着就要往外走。
這時,小六子卻拎着一包藥走了進來。
“周少爺不用去了,剛纔有人送來了。”小六子說道。
周恆心裡又是一震,不覺的害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