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來,一縷乾淨的陽光灑在宋可人的臉上。昨晚的噩夢已經清醒,今日的迷茫再一次浮現在眼前。
未來的日子要怎麼辦呢?難道,要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山中過着桃花源一樣的日子嗎?過着每日清晨起牀推開柴扉去撿野果,每日傍晚歸來時收穫滿籃子的野果跟木柴。山上有霧氣時換上雪白的衣裳,靜靜的望着山下繁華的萬千世界。
偶有人上山,便可以吟誦那首詩: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清貧、安逸而孤獨的日子,這是她想要的生活嗎?
也許,這是裡是一個年老時歸隱山林的好地方,而此刻她是否要選擇在這裡住一輩子呢?
不,不行。
她還年輕,她有美好的青春,也有最狂熱的仇恨。周恆殺了她,月娘爭奪她的財產,她無顏面對泉下的方少文。
想到這裡,宋可人又憤恨了起來,她不能容許自己頹廢下去。
宋可人簡單的收拾了行李,她想走,想要回到山下那繁華的世間去,不是因爲捨不得而是因爲想要報復。
她是塵緣未斷,她要回到那個世界裡去給傷害她的人最致命的打擊。想了想,最終決定應給蕭家留下一封信,終歸人家搭救了一命,不可以不辭而別。
仔細找找,這屋子裡只有草紙沒有筆,難道要她咬破手指滴血寫信不成?正猶豫着,忽然外面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宋可人趕忙推門出去看,只見老何跟蕭烈一前一後的打馬而來,停在了門口。蕭烈從馬上跳了下來,十分張狂的看了看周圍。
“看來來的還算是時候。”蕭烈笑着說。
宋可人對蕭烈點了點頭,這個男人渾身發散着滲人的英氣。確切的說,這個男人的身上充斥着霸道與囂張的氣息。
蕭烈親自推開院門,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怎麼樣?住的還習慣嗎?”他問。
宋可人笑了笑,淡淡的說:“感謝蕭東家收留,蕭東家請進吧。”蕭烈打量了宋可人一番,眼神裡滿是放肆,隨後,方纔走進屋子裡。
一進屋,便瞧見了宋可人簡單收拾的行李。他看了行李一眼,又看了宋可人一眼,隨後,緩緩的坐了下來。
“怎麼?你要走?”蕭烈用馬鞭一指行李問道。
宋可人點了點頭,走到一旁爲蕭烈倒了茶,隨後她站在了蕭烈的左側像是個丫鬟似地跟蕭烈說道:“打擾了這麼久,實在是不好意思。”
“哪兒那麼久啊?不過才幾天而已。”蕭烈說。
宋可人垂下了頭,這男人太強勢,她不知道該用何種語言來應付。強勢的男人往往令人驚慌失措,不知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麼。
“正好,你要走我也要走。今兒特別來看看你,順便告訴你,我要離開京兆了。”蕭烈說。
“蕭東家一路順風,宋可人的命是蕭東家救得,若有一天蕭東家需要,宋可人必以命相報。”宋可人說道。
蕭烈微微一笑,十分霸道的說道:“你嘴裡怎麼除了死沒別的話啊?當初我要是想讓你死就不救你了,留着你的命就是爲了讓你好好活着!對了,你這次離開有什麼打算?”
宋可人猶豫了一下,咬了咬嘴脣說道:“宋可人只有一個想法,報仇!我是被他們算計的,我一條命不值錢,但是,不能將方家的家產敗給他們。九泉之下,我無顏見死去的方家歷任當家的。”
蕭烈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隨後仰着頭看着宋可人。
“我聽說了,你是方家的人。也聽說了最近這兩人方家的大當家的不見了,不過我還真沒想到,方家的當家的竟然寄居在我蕭某人這個小破屋子裡。想當年方老爺逼死我媳婦時,我曾經發誓要殺光方家所有的人。可真沒想到,今日竟救了方家的當家的!看來,一切果然是緣分。”蕭烈說着笑了出來。
宋可人苦笑着搖了搖頭。
“人們都說若想看一個人的身價,要看這個人的對手。果然,方家的對手是個英雄。就算是有一天方家所有的產業敗在蕭家的手中,我家歷任當家的也絲毫不會感到汗顏。有這樣的對手,雖敗猶榮!”宋可人說。
“好,這句話我愛聽。看一個人的身價就得看他的對手,我蕭家輸在了方家的手裡,蕭某人也沒有絲毫的怨言。要不然,這仇我早報了。”蕭烈說道。
蕭烈來回打量了搜昂可人一番,只見那宋可人眉宇間隱隱的掛着一絲的不安,忽然,他想起了死去的妻子,他妻子離家回京兆前眉宇間不也是有這種不安嗎?
“宋姑娘,你一個人打算如何報仇?”蕭烈問。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氣,是啊,如何報仇?想到這裡,不禁的一陣心亂,她搖了搖頭。大仇未報,怨就怨她找不到出路。
“你現在貿然回到方家去後果不堪設想,那些人既然敢出手害你,就不會讓你輕而易舉的在回去。”蕭烈說。
“是啊,蕭東家說的句句在理。我此刻回去,他們定然是一堆說辭。只怕,那茶裡、飯裡早就放好了毒藥。此時回去,無疑是羊入虎口。只是,若不回去,我如何面對方家的列祖列宗呢?”宋可人說道。
說道這裡,宋可人不禁的心理一急,兩行熱淚緊接着就掉了下來。
蕭烈不禁的急躁的說:“你看你,好端端的哭什麼。”要知道他這個大男人最害怕女人哭,天塌了他蕭烈都未必眨眼睛,但女人在他面前一哭,蕭烈便慌了手腳。
“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你不要哭,你說你想要什麼,我一定滿足你。”蕭烈急切的說道。
聽到這話,宋可人反倒“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她用手抹掉眼淚說道:“說的我像是小孩子一樣,蕭東家,我不是想要你做什麼,只是心裡一着急哭了出來而已。也是我太小性子了,心中承不下世界。”
蕭烈看着她,不禁的搖了搖頭。這麼沒有城府,果然不像是當家人的樣子。但是,這種小女兒之態卻另有一番的滋味。
“你纔多大,經歷了這種事情自然是着急的。我像是你這麼大的時候才結婚而已,哪兒經歷過這麼多的兇險?不過,這人嘛,一定要經歷風險才能成就大事。經歷了,才知道過去的日子是多麼值得珍惜。”
蕭烈說完看着宋可人,他不禁的心中一動。
“你若是信得過我,我倒是可以幫你報仇。”蕭烈說。
“真的?”宋可人眨了眨眼睛,可隨後眸子裡又陷入了一片死灰。
“這種家仇只怕要把蕭東家牽扯進去。”宋可人說道。
蕭烈哈哈一笑,反倒說道:“這不是理由,最重要的是,你願意不願意讓我幫你。可不要到時候說,你蕭烈故意藉此來吃掉我們方家。”
宋可人輕輕揚起下巴,笑着說道:“蕭東家連我的命都救了,現在方家羣龍無首豈不是蕭東家下手的最好時機?又何苦幫我報仇呢?退一萬步說,方家也不是蕭東家說吃就能夠吃掉的,這一點自信我還是有的。”
蕭烈聽後不禁“哈哈”的大笑了出來,他拍了拍手,笑着說道:“好,好,果然又魄力,蕭某人佩服佩服。你放心,只要蕭某人想要幫的人,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也無所謂!”
“只是,這如何才能收回我方家的財產?”宋可人說道。
蕭烈微微一笑,說道:“我問你,你方家生意最薄弱的一環在哪兒?你先坐下,我們倆慢慢談。老何啊,去弄些點心來,我要跟大妹子好好說說。”
剛剛還是方記的當家人,剛剛還是蕭烈口中的“宋姑娘”,卻在兩人商量報復計劃時,宋可人搖身一變,成了他口中的“大妹子”。這個稱呼變的太快,甚至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大妹子就大妹子吧,聽着反倒有些親切。
“蕭大哥,我方家的生意想必你肯定也是知道的。我方家最薄弱的環節就是茶,經營了這些年,茶號始終沒興旺起來。”宋可人說。
蕭烈哈哈哈一笑,臉上不免露出了幾分得意,他笑着說道:“你只看到了表面,知道爲什麼方家的茶葉生意始終坐不起來嗎?”
宋可人搖了搖頭,蕭烈得意的說道:“因爲我壓着你們方家呢!這全國上下的茶葉,基本都要由我蕭家過手。跟你透個實在底細,表面上看我蕭家半死不活,實際上,這暗中自有玄機。這些年我走南闖北也算是想明白了,出頭的椽子先爛,風頭讓別人出就是了,我蕭家只要暗中得利不在乎那些名聲。”
“大哥的意思是蕭家這些年只是韜光養晦?”宋可人問。
“算你還明白,江湖上以爲我蕭家是日暮西山,而實際上知道我蕭家生意如日中天的人只有十幾位好友罷了。你方家這麼多年實際上都在我蕭某人的手中販茶,卻從來都不知道,所以,賺了你們方家的錢,我自然要繞過方家。”蕭烈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