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散會,二嫂子方芳衝着宋可人的背影撇了撇嘴。二嫂子方芳沉着臉扯着周勇的手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一進屋,二嫂子方芳也不點燈,直奔着牀就去了。
周勇摸索到桌邊,摸起了桌子上的火石。
“放下!”二嫂子方芳怒道。
“你,你這是咋了?”周勇問。
“咋了?我能咋了?還不是因爲你下地的事兒?整日去下地,渾身的一股子汗臭味兒。我告訴你,你要是下了地,可就別在想上俺的牀!”
“你看看你這人,下地咋了嘛,幹活嘛,啥活不是幹?再說了,俺一個大老爺們兒,整日都在那一個小破屋子裡圈着,哪兒有點男人的樣麼!”周勇反駁。
“行,你男人,你有種。俺跟你說好了,你要是下了地,就住在地上,別到俺牀上來。當初,俺嫁給你,也是聽說你是個做生意的料。如今,到要下地去幹那莊稼把式活兒,俺可告訴你,俺就是不喜歡那莊稼把式!”二嫂子方芳氣的扭過了頭去,眼淚不知道怎麼地,竟劈里啪啦的掉了下來。
周勇“呲”的一下點燃了油燈,看到二嫂子方芳哭,周勇下了一跳,趕緊走了過去,一把抱住了二嫂子方芳的肩膀。
“你看看你,這是幹啥麼!”周勇說道。
二嫂子方芳順勢倒在周勇的懷中,盡情的哭了出來。一面哭,二嫂子方芳還一面喃喃的罵道:“都怪那個死老三的媳婦,都是她在奶奶面前渾說。這下好了,把你拉下來,她到上去了……”
周勇本欲問問這蹊蹺的話,可二嫂子方芳哭得像個淚人,他也就無暇去管這些個事兒了。
到是宋可人,離開了周克的房間後,就一個人走進了後院。後院,靜悄悄的,沒有月亮的晚上,地上的白雪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詭異的顏色。
宋可人心裡甭提多彆扭了,她的一句無心之談,卻弄出了這個下場。她心裡也清楚,這個二嫂子方芳,心裡肯定是恨死了她。因爲她的一句話,周勇丟了一份安逸的工作,周勇的心裡肯定也恨透了她。
完了完了,還有兩三年要在周家,這一家子人裡先得罪了兩口子,這可怎麼辦?那二嫂子方芳往後不得往死裡整她呀?宋可人的心,一下子就掉在這雪堆裡,冰涼冰涼的。
“嘿!”一個聲音傳來。
“啊!”宋可人尖叫了出來。
這一聲慘叫過後,宋可人連死的心都有了。她那可水晶做的小心肝兒,在雪地裡“噗通、噗通、撲通通”的狂跳了起來。
“誰、誰……誰啊?”宋可人顫抖着聲音問道。
“是,是,是我啊……”那人顫抖着聲音說道。
宋可人聽了這聲音,頓時怒火攻心。雖然,她嫁入周家沒幾日,但是,對於這個聲音,她還是比較熟悉的。
這個聲音的主兒,曾經被她踢下過牀、攆下過被,被她拿着剪刀要挾過,也在她面前出了醜。這聲音,今兒早上還問了她餓不餓,沒錯兒,這聲音,就是屬於哪個千刀萬剮、該死的死周恆!
宋可人此刻恨不得用剪刀剪下週恆的耳朵,丟進豬圈裡,剪下週恆的鼻子,丟進茅廁裡,挖掉周恆的眼睛,扔進馬桶裡。
要問宋可人爲啥對周恆恨之入骨,理由特簡單。她那水晶的心肝玻璃的腸,被這該死的周老三嚇得上下亂竄。她那雪白雪白的如同棉花一般柔軟小手,嚇得哆哆嗦嗦提不起來。甭說是拿個剪刀,就連提起手的力氣都飛到了九天外。
宋可人哆哆嗦嗦的蹲了下去,黑暗中,周恆看到她那臉,堪比那地上的雪花還要白。周恆心裡也是一哆嗦,擔心的蹲下身去。
“你,沒事兒吧?”周恆問道。
宋可人狠狠的一甩手,用那沒啥力氣的小手推了周恆一把。哪知道周恆那般的不禁推,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這人咋不知道好歹呢!”周恆怒道。
孔夫子的門生坐了個大屁墩,說出去叫人笑話死。再說了,君子動口不動手,哪兒有上來就動手的道理。
“滾滾滾滾,你給我滾遠點!嚇唬人你還有理了!”宋可人怒道。
周恆憤怒的從地上跳了起來,狠狠的拍了自己的屁股兩巴掌,指着宋可人就怒道:“你這人咋不知道好歹呢?我好心來看你,你卻推了我,難怪,孔夫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那你就甭養,趕緊找你的孔夫子過一輩子去。你娶媳婦做什麼?你是聖人門下,聖人都說了,女子難養,你幹嘛還娶個媳婦?趕緊跟聖人過一輩子去吧。”宋可人說着,緩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一說道擡槓她就來勁兒,這不,那張蒼白的臉上緩緩的有了血色。
一聽這話,周恆更生氣了,指着宋可人的鼻子就說道:“你看看你看看,哪兒有一點淑女風範!”
“那你趕緊去找淑女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對了,我忘了,你哪兒是君子呀,半夜嚇唬人,我是女人,你是小人,咱們都難養!”宋可人說道。
“你你你!”周恆氣的鼻子要歪。
“我我我,我怎麼樣呀我!一個小書生,整天的自以爲是!我倒要看看,你有那個本事考中狀元沒有!”宋可人一面說,一面衝着周恆翻了無數個白眼兒。
周恆氣的差一點爆炸,他是一槍的怒火、滿腹的怨言,就是說不出來。第一,他是孔夫子門下的讀書人,聖人門下的讀書人怎麼能說髒話呢?第二,他是個讀書人,讀書人怎麼能和女人一般的見識?第三,他是讀書人,他的讓着沒文化的宋可人。
總結下來這三點後,周恆更加的憋氣了。
宋可人簡直就是油鹽不進的木頭,就說剛剛,剛纔他看到大家從周克的房間裡出來,宋可人一個人走到了後院。你說,一個小姑娘,沒事兒跑到後院來做什麼?再說了,他們家後院有口井,宋可人出來乍到的,要是一個不小心在掉到井裡怎麼辦?
他,作爲一個心地善良、作風正派、兩袖清風、一身傲氣的讀書人,怎麼能見死不救呢?見死不救那是小人的行爲吧?他可是個正進的讀書人,君子坦蕩蕩!
所以,在他善心的驅使之下就跟着宋可人來到了後院兒。
哪想到,這宋可人站在雪地裡發呆。他,作爲一個讀書人,不對,應該說,用讀書人的眼光稍微思考了一下。你說她沒事兒在這發呆做什麼?只有一種可能,她想上茅房。可是,這大黑天的,一個人又怕掉進茅房裡,所以,她就站在雪地裡發呆。
你說,他作爲一個讀書人,這想法有錯嗎?
當然,他作爲一個讀書人,一個謙謙君子,總不能看到她在雪地裡方便吧?要是傳出去,他在雪地裡偷看她方便,他這讀書人的臉面往哪兒放呀!
所以,他就喊了她一聲。
你說,他這有錯嗎?
就算是孔聖人來了,也挑不出毛病吧?
哪兒知道,她是個不折扣不扣的小人,不但不理解他吧,反而還沒鼻子沒臉的數落他一頓。你說,有這樣的嗎?
再說了,她是他的妻子,他跟她說話有錯嗎?她幹嘛要想個仇人一樣的對他?
仇人就仇人吧,他也能忍受。最不可忍受的就是她的那張嘴!
這張嘴是什麼東西做的?伶牙俐齒。一字一句的都不在理上,句句都是刀子,字字都是毒藥,丟進他的心裡,就是一陣一陣的疼痛。
疼就疼吧,他也能忍。最不能讓他接受的,就是他吵不過她!
你說,這上哪兒說理去?
他一個大老爺們兒,被她在雪地裡噎得喘不過氣來,一肚子怒火,一腦門子的怨言。就是沒一句能抽出來反駁他,這纔是最讓他生氣的。
你說,她的那張嘴,究竟是啥做的?一字一句的竟然找不出反駁的。你說,她那些歪歪的話,像是刀子一樣的飛向他,咋就沒有個擋箭牌?你說,她宋可人一個小姑娘,從哪兒知道的那麼多的歪歪道理,她她她,竟然還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說,她這樣一個人,說出這樣的話,能不讓他生氣嗎?
周恆氣的嘴角發麻手發抖,腮幫子像是抽了筋,一隻手指着那宋可人,就是說不出話來。
宋可人瞧見他這一副死德性,傲慢的翻了個白眼。
“得,您老人家在這歇着吧。我忙着回去睡覺了!”宋可人驕傲的說道。她是今天的大贏家,氣的這個裝神弄鬼的死東西說不出話來。
周恆氣的鼻子歪,可他還是大吼一聲:“等等!”
“你幹嘛?還找罵?”宋可人沒好氣的說道。
“你……你不是還沒上茅房?我,我在門口等着,你,你甭害怕!”周恆憋紅了臉,悄聲說道。
宋可人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周恆那蚊子一般的聲音至今在她的耳邊嗡嗡作響。
宋可人用被子矇住了頭,心裡將周恆那蚊子般的話又回憶了一遍。原來,這男人還有這樣第一面。宋可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