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玲,真的,謝謝儂。”
“好呀,你想好怎麼謝我。”話沒說完,抓起李見亮的手,“走了,救護車等我們呢。”
在救護車上李見亮才得知轉院之所以如此順利,除了傅院長幫忙外,還有個重要原因,上醫大附院今天接到市裡通知,動員所有原先住院的病人,只要不是重症和急症的,一律回家治療,以騰出病房收治外面的甲肝病人。其實,這也有利於這些出院病人,因爲由於醫院收治的甲肝病人人數嚴重超員,留住在醫院也有感染的風險。因此一下空出不少病牀,加上由於聽侯榮玲口述,李燕妮的病情相當嚴重,由此又特意安排了住進附院ICU病房,派輛救護車也就順理成章的了。
李燕妮轉院上醫大附院的第三天晚上,李見中回到了上海。他先是向北京國家安全部通過電話會議做了彙報,緊接着按約定,去上海市委做了專題通報。等忙完這一切趕到上醫大附院的時候已是凌晨兩點,住院部一樓的值班人員告知,按最新規定,此次甲肝傳染病人住院期間一律不與探視,同時,他也不符合醫院病人陪護家屬人員的規定,即使是ICU病人也只准許一位家屬陪護,他沒有陪護證,總之,他不能進去。
看看手錶上的時間,李見中知道,此時已不便聯繫任何人,看來今晚是見不到她母女倆了。萬般無奈,他退回車裡,看來這個時間,在車裡湊合一宿是最好的選擇了。
可是第二天一早,雖然一樓的值班人員已經換了人,但無論李見中如何解釋,依然不讓他進,理由更爲簡單,他沒有病人家屬陪護證。眼看時間已經八點多,面對值班人員的原則性,李見中只得再次回到車裡,拿起了衛星電話,撥通了市政法委書記的辦公室電話。
“鄭書記,你好,我李見中。”
“李局,你好,有什麼新情況嗎?”昨晚李見中向市領導彙報情況時,鄭書記也在其中。
“不是什麼新情況,我來找你開個後門,讓我見見我的女兒啊。”
聽完李見中的窘境,市政法委書記感慨道,“李局長,我們的工作做得不夠細緻,我向你道歉。不過,不是我批評你,你這是多久沒回家了。唉!你現在在哪裡?”
“上醫大附院住院部樓下。”
“好,你哪兒也別去,我這就問明情況,請你在那兒等一下。”
十分鐘後,上醫大附院的院長帶着一幫人急匆匆的來到住院部樓下,迅速辨認出李見中。
“是北京的李局長吧?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
“那裡,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是,不是,我們的工作的確不夠細緻。哦,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分管業務的傅院長,這位是我們的醫務處王處長,我姓張,目前附院由我負責,有什麼具體問題都交給我們來解決。”
“給您添麻煩了,張院長。”
李見中在與張院長握手後,上前一步握住傅院長的手。
“您就是傅院長?”
在回上海前與弟弟李見亮的電話中,他已得知女兒轉院的情況。
“真是太感謝您了,傅院長!我代表我愛人和孩子,向您表達我們的謝意!”
“哪裡,哪裡,應該的,應該的。我看我們還是請您先去病房看下女兒,過後我們再向你彙報一下病人情況,你們大家看呢?”
“是的是的,光顧說話了,還是先去病房吧。”
當李見中推開ICU病房,第一眼就看見背對着門口妻子施敏的背影。輕微的開門聲依然引起施敏的注意,她半轉回身,扭頭看見站在門口的李見中。
“妮妮,快看,你爸爸!”
“爸爸? 爸爸!”
半小時後,李見中走進醫生辦公室,除了先前在樓下一同上來的幾位醫院領導,還有好幾位穿白大褂的醫生外加一個着護士裝的三十幾歲女同志,這些人圍坐在醫生辦公室一個小會議桌四周。看他進來,坐在會議桌頂端的院長帶頭站起身,和衆人一起將他讓到院長身邊,那裡空着一把椅子。
走向空座的李見中心裡一緊,這陣勢於探望受阻的禮節是不是有點過了?除了這,還有其他原因嗎?見他落座,院長首先說話。
“李局長在北京國家的重要崗位肩負重要工作,對前期我們工作不到位的地方,我代表醫院表示道歉。”
“張院長,您千萬別這麼說,要說責任也是我的緣故造成的。總之,給大家添麻煩了。”
“非常時期,我們互相理解。李局長時間緊,下面有主治醫師和病區彭主任介紹一下孩子目前的情況吧。”
院長話音一落,坐在院長左手第二位的即刻打開手裡剛剛合上的病歷夾,說道,“患者李燕妮今年七歲,甲肝確證一週,轉院前後檢查報告顯示病情有加重趨勢,重點是血氨增高、清蛋白(ALB) 球蛋白(GLO)纖維蛋白原(Fib)降低、凝血酶原時間(PT) 凝血酶時間(TT)均增高。由於血氨清除減少以及肝臟的解毒功能降低,肝臟合成的維持腦代謝功能的必需物質減少,而來源於腸道和體內的一些有害物質不能被肝臟有效解毒和清除而引起血氨增加。高血氨經側支路徑進入體循環,透過血腦屏障,通過其神經毒性作用而引起肝性腦病。”
說到這兒,那位彭主任醫生清了一下嗓子,“必須告訴您的是,在重症肝炎的發展過程中,併發症的出現表明病人生命受到嚴重威脅,有大概率的,死亡風險。”
“可以有什麼挽救方法?”
“治療方法主要有保肝、促進肝再生、抗肝性腦病、防治消化道出血、支持及對症治療。”
“具體措施,目前已對病人採用球蛋白輸入,下一步考慮適當補充新鮮血、新鮮血漿、凝血酶原複合物等。同時,爲促進肝細胞修復與再生,將用促肝細胞生長素、胰高血糖素-胰島素(G-I)療法; 針對肝性腦病的治療,採取減少腸道產氨及其吸收,口服乳果糖,調整支/芳比例,可用支鏈氨基酸(六合氨基酸)等;”
“您也不必過於擔憂,只要有一線希望,請相信我們,必當盡百分百的努力。”
“謝謝,謝謝你們,拜託了。”
最後的三個字已無聲音發出,只看到李見中的嘴脣動了動,但所有的人不僅已感覺到他的意思,還有這一瞬間他的絕望與恐懼。
“我們還將採取措施糾正病人體內水、電解質紊亂;預防腎功能不全:血容量不足時,應注意補充。預防及控制繼發感染,如有感染應及時選用強有力無肝腎毒性的抗生素,並須警惕二重感染。”
李見亮這幾天生活挺有規律,每天主要事情就是來往於上醫大附院與家裡,給嫂子和囡囡送飯,心情也越來越沮喪。他就是不明白,這個甲肝,一個個都說是自愈性疾病爲什麼到了囡囡身上就變了?這個醫學實在讓他看不懂,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高考那年,突發的高燒,燒的他頭昏目眩,在醫院裡住了一個多月,醫生在他身上用了各種儀器,不止一次提取了血液、尿液、穿刺取液,他身上可以取樣的所有樣品,最終還是無法確定病竈原因。在他全家人即將崩潰前,莫名的退燒,莫名的痊癒,莫名的出院。希望這種莫名儘快降臨到囡囡身上吧,李見亮這樣無奈的想着,走進自家那條弄堂。
“阿亮回來了。”走過李阿伯的小店,低頭的李見亮聽見李阿伯在身後叫自己。
“李阿伯好。”
“想怎麼呢?沒精打采的。”李二伯手裡提着袋子,擋住阿亮回家的路,“你姆媽買的白砂糖到了,你給帶回家,聽說又要漲價了。”
“好的,謝謝李阿伯。”看見李阿伯提出的袋子,愣了一下,“這麼多,這是多少呀,姆媽給鈔票了嗎?”
“十斤白砂糖,鈔票付過了的,這孩子,快去啊。”
今天李見亮的媽媽輪休在家,看見剛進門的兒子提着一大袋白砂糖,轉告的李阿伯的話,當即出門,不一會兒迴轉回來,進門還嘴裡不停地說道。
“這個李阿伯,這麼客氣,他要貼銀子了。”一進門媽媽就對李見亮奶奶說道。
“那他是看在你送他的救命藥上。”
奶奶口裡的救命藥說的是板藍根,上次李見亮帶回的板藍根媽媽送了幾袋給了小店的李阿伯,當時李阿伯正爲自己身邊的孫子擔驚受怕。
“李阿伯人挺老實,兒子媳婦又不在身邊,整天不就是爲這個小孫子忙嗎。”
轉身對正在吃飯的李見亮說,“阿亮啊,後面樓下的小剛上午來家裡找你,我說你去醫院了。”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