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跟王媽媽還好,就是小檀那丫頭傷的有些重。”提到小檀,安太夫人就將小檀在太長公主府的英勇事蹟講述了一遍,“誰也沒想到這丫頭竟這樣大膽,不過依着我說,倒是撞得好,是個忠心護主的好丫頭。”
明月聽的愣了下,方纔無奈的扶額道:“這丫頭也太沖動了,惹了這樣大的禍事。此事不會連累王爺與您吧?”
不過撞得好!不愧是她調教出來的好丫頭。
安太夫人立時替小檀說起情來,“你也別罵她,連洲兒都說了,若是太長公主府上要找小檀的麻煩,他會處置的,無論如何不會將小檀交出去。你也別擔心我跟洲兒,洲兒今時今日的能耐,她要做什麼前可不得好好掂量掂量?”
明月原就是擔心太長公主有個什麼,他們府上不肯善罷甘休,非要拿小檀來填命。如今聽了安太夫人的話,自然就放下心來了。
賀之洲願意保小檀,她還是蠻驚訝的。
“不知道太長公主傷的如何?”明月狀似關心,實則暗爽的問。
安太夫人就咳了一聲,“不過是點皮肉傷,沒什麼打緊的。”
這語氣聽起來就格外遺憾了,小檀那丫頭要不是腳受傷,那兩腳下去,怎麼也該斷兩根肋骨纔是,結果只是皮肉傷。這結果也太差強人意了。
明月也覺得很遺憾,不過面上卻是鬆了口氣,道:“太長公主沒有大礙就好,不然……她總歸是王爺的長輩,若真的出了什麼事,怕是王爺也不好交代的。”
安太夫人嗤道:“長輩便該有個長輩的樣子,我倒看不出她的所作所爲哪裡像個長輩了。還跟洲兒說,不過是與你開個玩笑,不意你膽子太小……合着這件事還不該怪她。只怪你膽子小不經嚇了?”
明月:“……”
這的確有點無恥啊,還無恥的這麼理直氣壯,不叫明月佩服的尊稱一聲“老無賴”都不行。
安太夫人雖然氣憤太長公主的無恥無賴行徑,但也不好深罵,畢竟太長公主的身份擺在那裡的。轉而又誇起小檀來,“平日裡瞧着那丫頭不顯,不想關鍵時刻還很能拿得出手。這要是換了洲兒推搡踢打太長公主,那後果簡直不敢想,也就只有那丫頭做起這件事來。才讓人連說嘴都不能。”
誰要敢在外頭說太長公主被個丫頭推搡踢打了,太長公主的臉面要往哪裡擱,就算要追究,這件事他們也沒臉放到明面上來追究,畢竟小檀還佔了個“不小心”在前呢,總之就不是故意的,誰叫人家主子在你府上出了事,人家心急着尋找主子,一時不注意推撞到了太長公主。那也是情有可原嘛。
鬧了出來,太長公主也佔不到什麼便宜,還得將無故關押明月的事情給抖出來,到時候更不好收場了。
小檀被誇,明月心裡也很高興,只面上不好顯露出來,“那丫頭平日裡被我慣壞了,又是個嬌氣愛哭的,這會子定然又在哭吧。”
“真叫你猜中了。”安太夫人就無奈的笑道,往外頭指了指,“就在外邊哭呢,讓她好好歇着養腳傷,偏不肯去。洲兒不讓她進來攪了你休息,她就非要等在外頭不可。一路哭着回來,都這會兒了,我都擔心她能把眼睛給哭瞎了。”
“讓您見笑了。”明月也頗有些無奈,“能不能讓她進來,她今兒要是見不到我,準能哭一天,到時候再把您這逍遙侯府給淹了,可就是我們主僕兩個的罪過了。”
安太夫人被明月俏皮的話語逗的笑了起來,一邊吩咐人去扶小檀進來,一邊笑說道:“知道你們主僕兩個感情好,不過也不要說太久,府醫交代你要多休息,小檀那腳傷也要好好休養才能不落下病根兒。”
明月忙謝過她:“又要勞煩您了,您幫我看着她一些,可別真落下了病根纔好。”
“這是自然的,你就放心吧。”安太夫人又安撫了明月兩句,這才領着丫鬟婆子往外走了。
小檀很快被人扶着進來,小臉上果然還掛着明晃晃的眼淚珠子,一見到明月,就抽抽噎噎的瘸着腳要奔過來,口中嚷着道:“公主,您總算是醒了,奴婢都要嚇死了,嗚嗚……”
扶着小檀進來的兩個丫鬟不知是得了安太夫人的吩咐還是極有眼色,待小檀跳着腳到了牀邊,就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屋裡沒有旁人,明月說話自然也就沒有了顧忌,“好了,哭了這大半天了,還不嫌累啊?腳傷的怎麼樣了,可是疼的厲害?”
“奴婢還不是擔心您。”小檀在明月牀邊的腳踏上坐了下來,“您不知道。您被王爺從密室抱出來時,那臉白的就跟鬼似的。奴婢一下子想起從前您被長樂公主推到枯井裡的事……生怕您有個什麼不測,偏王爺又不許奴婢在您身邊服侍,還嫌奴婢哭哭啼啼的會打擾您休息……”
一面絮絮的說着,一面告起賀之洲的狀來。
“真是沒有想到,那太長公主府也算是一等一的人家了,太長公主還是那樣尊貴的身份,背地裡竟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委實太過分了。我只恨自己力氣太小了,只能將她推撞在地……”又嗚嗚的自責起來,“奴婢沒用,不能給公主報這一箭之仇!”
“好丫頭,你也算當場給我報仇了,我高興得很呢。”明月笑着安慰她,“不愧是本公主調教出來的,沒給你家公主丟臉。”
小檀就含淚笑了起來,“真的?公主不嫌奴婢沒用嗎?”
“本公主什麼時候嫌你沒用了?要真是個沒用的,我怎麼別人不帶,偏就帶了你一人來大梁?你可是本公主身邊第一得用的,別妄自菲薄,好好養傷,養好了傷才能繼續回來服侍我,知不知道?”
小檀破涕爲笑,胡亂擦了臉上的淚痕,嘟了嘴說道:“那是因爲旁人都不願意跟着公主來和親,只有奴婢不嫌公主……”
“什麼,你還敢嫌棄我?”明月佯裝惱怒的板起臉來。
小檀哪裡會怕,嘻嘻笑道:“奴婢不敢。”
主僕兩人輕鬆的說笑了一陣,明月就問小檀,“你可還記得,當時你跌倒是個什麼情況?”
“奴婢記得。”提到太長公主府裡發生的事,小檀就笑不出來了,“奴婢當時只覺得腳踝一陣劇痛,像是被人打了一下似的,可是身邊的人不是紫菀就是王媽媽,她們斷不會打我的。後來奴婢站不穩摔了,紫菀跟王媽媽想攔住奴婢的,可是她們的身子也歪了一下,跟我一樣也倒在了地上,我看的很清楚,地上有幾顆不起眼的小石頭,這是有人在暗中使壞,拿石頭打我們的腳,才叫我們站不穩,進而帶累了公主受傷的!”
明月也早就猜到了這一節。當時她的身邊身後都是自己帶去的丫鬟婆子,金玉熙雖親熱的挽着她,卻並沒有讓她的丫鬟婆子上前來,當時她沒覺出什麼不對,不過現在想來,應是爲了避嫌,撇清自己,纔沒有讓她親近的丫鬟婆子上前服侍。“後來呢?”
被小檀一壓她就眼前一黑痛暈了過去,可之後又是怎麼被關在小黑屋裡的?
“後頭那金大姑娘就讓人將公主還有奴婢們移到就近的繡樓裡,等府醫過來後,金大姑娘藉口奴婢等人也受了傷,要奴婢們先在外頭醫治,而將公主移到了內室。奴婢鬧着要跟過去看着公主,卻被人一下子打暈了。等奴婢再醒過來,跑進內室一看,公主已經被他們悄悄地弄走了。”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小檀又是一番咬牙切齒,“奴婢跟紫菀還有張媽媽一起被人看着,不許隨意進出繡樓。後來,還是奴婢謊稱吃壞了肚子要找大夫來,纔有人匆匆去稟告了,奴婢就在紫菀跟張媽媽的掩護下悄悄從樓上爬下來,到處找公主,又怕被人發現再給關起來,只能暗地裡找。太長公主府大的要命,奴婢都差點迷路了呢。”
小檀歇了口氣,又繼續說道,“也不知道轉悠了多久,奴婢突然看見王爺抱着您從藏書樓裡出來,您當時已是人事不省,奴婢嚇壞了,不過仔細看了看王爺的臉色,猜想您應該只是暈了過去,沒甚大礙後,奴婢就看見了罪魁禍首——哼,她還用那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看公主呢。奴婢氣不過,趁着人不備就衝了過去,一頭將她撞到在地上。可恨奴婢腳受傷了,要不然狠踩她兩腳,不把她骨頭踩斷了纔怪!”
雖然小檀沒有親眼看到太長公主對明月下了什麼樣的毒手,但她也不傻,今次的邀請是太長公主親自邀請的,明月那個模樣,太長公主不但沒有一點愧疚之色,還像看螻蟻一般無所謂的看明月,她就忍不住衝上去給她家公主報仇了。
明月聽完這整件事的經過,也唯有搖頭嘆息,“這個局佈置的不可謂不精妙,連我都想不到她們會來這一手,自然也怪不得你不小心謹慎了。”
她一直小心謹慎提防太長公主的暗招,哪裡想得到,人家竟反其道而行之,跟她來明的,這纔打了她個措手不及,也讓明月對太長公主這位鐵血公主有了更深刻的認識跟了解。
她跟小皇帝結盟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她想要利用自己的異能助小皇帝一臂之力,可又不能確定她到底有什麼神秘的異能,這纔想出了這一招來逼她。如今,她跟小皇帝沒能得逞,就會對她放手不管了嗎?
明月覺得,太長公主跟小皇帝不會這麼輕易就善罷甘休的。
尋常人都有既然不得我用,那就誰都不用的心態。她的異能若不能爲小皇帝所用,他們是不會眼睜睜的看着賀之洲得到她的。賀之洲本就是壓在小皇帝頭上的一座大山,他們定然會擔心,如果賀之洲再得了明月的異能相助,那根本就是如虎添翼,小皇帝一輩子都要被賀之洲壓得死死的。這樣的結果,定然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那麼,得不到她就毀了她。大概就是他們的下一步棋了。
明月沉吟着,小檀見她半晌沒說話,且眉頭緊皺,就知道她在想煩心之事,“公主,您想什麼呢?”
明月在想,到底是誰將她是隱族人的身份透露出去的。燕國皇帝,雲國太子,他們是已經知道她身懷異能。還是也跟小皇帝一樣一知半解?華嬪曾說過,隱族被滅族後,她是唯一一個逃出生天的人,爲了避禍,甚至改頭換面的進了夏國皇宮。她的容貌更甚明月,明月只有四五分像她,已經美的十分耀眼了,可想華嬪年輕時是何等的美麗。可她怕引人注意,不但不敢爭寵。還處處冷落甚至故意惹惱周帝,令她被周帝徹底冷淡厭棄。所以此事,萬萬不會是華嬪自己說出來的。
可若不是華嬪,又會是誰知道她們母女倆的底細?賀之洲曾讓人調查過她,會不會是他的人不小心露了痕跡,讓人察覺到了什麼,進而生起疑心的?
不管怎樣,這件事已經威脅到她跟華嬪的人身安全了,得要追究個清楚明白纔是。
明月想起華嬪,就忍不住有些擔心起來,自己這邊尚且危機重重,華嬪在夏國宮裡,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人惦記上?
“得給蕭峰去封信,問問夏國如今是什麼情形。”明月自言自語的說道。
小檀懵懵懂懂的道:“給蕭大人去信是不是不大好?他都要娶長樂公主了,長樂公主本就不喜您跟蕭大人接觸往來,要是知道您給他去了信,只怕又是一番鬧騰。”
“也顧不得了。”明月這時候哪裡還顧忌得了長樂鬧騰不鬧騰,雖然當初蕭峰離開大梁時她拜託他照顧華嬪。蕭峰最是重諾的一個人,若華嬪有什麼一定會想方設法的通知她,可若是消息被人攔截,比如蕭皇后,又比如賀之洲……明月越想越是不安,就算給蕭峰去信犯了一些人的忌諱,她也顧不得太多了,“快給我準備筆墨來。”
話音才落,賀之洲不悅的嗓音就響了起來,“又折騰什麼,不好好養着要什麼筆墨?”
一邊說着,一邊拿眼瞪着小檀。
小檀被他冷眼一瞪,頓時就白了小臉,猶如被驚嚇到的小動物一般,可憐兮兮又手足無措的看向她的主子,下意識就要尋求明月的保護。
小檀這時候是非常害怕的,她今天沒有照顧好明月,雖然明月沒有怪責她還誇她做得好。但賀之洲卻會怪她沒有保護好自己主子,她怕的是,萬一賀之洲怪罪下來,再不許她在公主身邊服侍,那可怎麼辦纔好?
明月見賀之洲去而復返,身後還跟着兩個丫鬟打扮的人,定睛一看,其中一個正是王府裡的綠袖,另一個倒是不曾見過。想必也是王府裡的人了。
她無聲的安撫着小檀,示意她先出去,這才細細打量了跟在賀之洲身後進門來的綠袖與紅翡。
賀之洲見她盯着綠袖紅翡打量,便開口道:“這兩個丫頭都會些拳腳功夫,日後讓她們跟在你身邊,比你那隻會哭的丫鬟要有用的多。”
綠袖紅翡就恭恭敬敬的跪了下來給明月磕頭,口中稱着明月爲主子。
明月早知道綠袖是賀之洲的人,卻沒想到這嬌嬌弱弱行走起來都擔心她會被風吹散的小姑娘竟是個擅拳腳功夫的,不由得大奇。“綠袖當真會功夫?”
賀之洲進來時神色還頗有些不自在,這時候聽了明月的問話,便帶了幾分驕傲的回答道:“肖大親自調教出來的人,雖比不得肖大,卻也跟不比江湖上那些個一流二流的高手差。”
明月就一臉驚奇,“這麼厲害?那跟小飛比起來,他們倆誰更厲害些?”
賀之洲驕傲的俊臉就黑了一黑,但明月臉上只有好奇沒有譏諷,這才緩了神色道:“那怎麼能比。黃鴻飛師承怪醫俠盜,就算是現在,他二人也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他們夫妻二人自帶了黃鴻飛上了單劍峰後,這近二十年來再不曾下過山,二人一生所學盡數傳給了黃鴻飛——”
便是他不再不喜歡黃鴻飛,也不得不承認,就算他沒有遭受那一次刺殺,以他當時的功力只怕是拼盡全力也只能勉強與黃鴻飛打個平手,更別提現在了。
所以即便他討厭黃鴻飛時常偷偷摸摸溜來找明月討厭的要死。也根本攔不住他來去自如,這纔是最讓賀之洲惱火的事。
明月又是一聲驚歎,“原來小飛這樣有來頭,好厲害的樣子!”
雖然她根本不知道怪醫俠盜是什麼人,但一聽就很厲害嘛。
賀之洲的臉又黑了,他當然聽不得明月誇別的男人厲害,狠瞪了不知收斂的明月一眼,方纔示意綠袖紅翡出去,“你要寫信給誰?”
想是之前她跟小檀的談話賀之洲都聽到了,明月也不瞞他,大大方方的回答道:“給蕭峰,我想知道我母妃是不是出事了。”
“有那寫信的功夫,還不如來問本王!”賀之洲睨着她,又冷笑一聲,“莫不是心裡還念着那蕭峰,藉着擔心你母妃的名頭跟那蕭峰鴻雁傳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