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先生,難道你不準備爲自己的保鑣喊停麼?他快要蒙主召喚了!”陳燃輕啜着香氣濃郁的紅茶,風輕雲淡的說。
“我只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看了那快斷氣的保鑣一眼,摩根還是忍住了。他知道,妥協只要有一次,就有第無數次,這一生,他最討厭的就是被人要挾。
“是啊!已經活了75個年頭,歷盡了人生的榮華富貴,能享受的都享受過了,可以說已經沒什麼憾事,還有什麼可以打動或者要挾你的呢?出現在這裡也不過是對知道那麼多秘辛的我比較好奇吧!”陳然替摩根說出了他的潛臺詞。
“確實是這樣!卡爾·霍克理,如果你結束自己的魯莽,我或許會願意聽聽你想要什麼!”摩根神態鎮定了許多,他極力想拿回談判的主動權。
“卡爾·霍克理!呵呵,你相信那個平平無奇的年輕人會以現在這種方式跟你見面嗎?”陳然說着將茶杯輕輕擱置到几上,向前旋轉伸出的右手上突然涌現出如煙的黑亮的光芒,“聽從召喚,我的僕人……”
隨着低沉而嚴肅的呼喚聲,一個以鮮血般的殷紅光芒交織成的魔法陣立着出現在陳然身前米許之外的空中。
那魔法陣散發着妖異的光芒,無聲的依順時針的方向旋轉着,法陣中心的空間迅速扭曲成黑色的能量漩渦,然後變的漸漸向內凹陷。
如同拉滿了弓弦的利箭在突然釋放,漩渦猛烈的向前噴涌,一隻裹在滾滾黑煙中的死神發出令人破膽的低嘯撲向地上即將窒息死去的男子。
嗆!燦亮如皎潔彎月的弧光閃過,那是死神之鐮舞動時的光芒。
被死鐮斬過的男子當下沒了聲息。
死神的鐮刀上多了一抹綠色的浮光,它在廳裡飄忽的遊曳了一個小圈後,便一頭扎回魔法陣中心的漩渦中。
魔法陣如同閉合的傘面般向陳然的手心匯成一束紅光,然後消失不見。圍裹在手上的黑光絲絲縷縷的散去,顯出了掌心一枚拇指大小的梭形水晶。水晶內中,一團蝌蚪般帶着尾巴的綠光上下游動,彷彿是被封在瓶子裡的魚。如果看得仔細的話,可以分辨出,那光有着模糊的人形的上半身,甚至面孔也有,長相隱約酷似被死神殺掉的男子……
地上男子的屍體,突然泛起一層深灰的顏色,就如同經過了某種黑白照片效果處理似的,所有的色彩能迅速的從他身上剝離消散。緊接着,一絲絲的瑩光從身體內透出,繼而,整個人都變成了閃爍着光斑的灰燼,緩緩升空,漸漸變淡,了無蹤跡,偌大的一個人最後連一點痕跡都沒在這個世界上留下。
將水晶放到摩根面前的几上,陳然再度坐下,疊起腿,“有的時候,死亡不過是一種狀態的完結,靈魂的道路還相當漫長……”
“哦,上帝!哦,我的上帝!”摩根在自己身前划着十字,嘴裡應經有些語不成聲。看着這一切的發生,他想到了地獄,想到了魔鬼,想到了靈魂被囚禁並被永無休止的折磨……
“如果耶和華準備救你,我就不會安穩的坐在這裡!”陳然衝摩根一笑,露出兩排森白的牙齒。
順着摩根的本能思維,陳然推波助瀾的一番暗示,無疑向他說明,自己是可以懲罰人類靈魂的魔鬼,如果不合作,就算是死了也不會得到解脫!
“皮爾龐特,我已經留意你很久了!既然你篤定財富和實力纔是一切的真理,就應該預料到同我的見面!”說這句話時,陳然用上了另一個魔法‘震懾之音’。
摩根癱軟在椅子裡,眼睛有些空洞的望着前方,腦子裡全是自己春風得意時的景像:
“這是個講求實力的世界,總統又怎麼樣?還不是需要向我乞憐?”當米國政府因財政危機不得不向他妥協時,他這樣對親信說。
“財富就是你價值的像徵,它可以讓紅衣主教或教皇親自來迎接你,而不是你滿懷感恩去吻他的鞋面!”他也曾對自己的情婦說出這番得意的話。
“我承認金錢無法直接買到真情,但你有沒有想過,假如有金錢爲你開道鋪路,你可以更迅速的感動一個人,而真情,往往正是從感動開始的!”一次醉酒之後,他在闡述金錢的作用時這樣說。
※※※
現在,這些回憶都成了縈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的詛咒,就彷彿一個即將下地獄的人在最後時刻的良心發現一樣。他深深的爲自己曾經的狂妄和無知而感到懊悔!
“皮爾龐特,你是願意現在就跟我走,還是通過一些努力,換取改變結局的機會?”打擊的差不多,就該給枚甜棗吃了,何況以摩根現在的歲數,刺激一定要適度,如果癱了傻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我,還有改變的機會?”陳然的這一句話如同敲響的暮鼓晨鐘,摩根一下子來了精神。
“這正是我來找你的原因,不然,我大可以在另一個世界的大門前等你,反正你的時間已不是很多!”
“爲什麼會是您這樣的……存在,來宣讀救贖……”
“皮爾龐特,有些事情不是身爲凡人的你該問的!”陳然果決的打斷了他的話。
“是,是!您要我做什麼?”摩根唯唯諾諾的應承着。他不敢同陳然刀子般鋒利的視線碰觸,更不看桌上那囚禁着貼身保鏢麥特靈魂的水晶,他低垂着目光,注視着自己的衣角,額上的汗一滴一滴的滲出、垂落,內心充滿了驚懼和惶恐。
“改變先要從求得寬恕開始,你要拯救泰坦尼克號上生命!”
“我……”
“不要狡辯!難道我會不知道你已經準備派加利福尼亞號來負責這件事?難道我會不知道那艘船上除了3000條毛毯沒有搭乘一個乘客?”
摩根暗暗嚥了咽口水,他感覺嗓子乾燥的要命,心跳得厲害,不過,他也更確信眼前這位是特殊的存在了,因爲加利福尼亞號現在還只是他腦袋裡的一個計劃……
“如果沒有我的出現,加利福尼亞號會搞錯方向,錯過營救的時間,他們甚至沒有及時收到泰坦尼克號的呼救信號。”
“讓泰坦尼克號在瑟堡停船或者乾脆取消航……”
“有些人的命運是不能被改變的,你只需要按我的吩咐去做,而不是自以爲是的出主意。”陳然第三次嚴肅的打斷了摩根的話。
既然主宰安排了救人的任務,那就說明災難是必然的,改變航道、或打劫這條船讓其強行靠岸,只會讓事情變的不可預測,萬一給整出個深海怪物或者幽靈船的怎麼辦?穿上還有敵對冒險者虎視眈眈呢!如果是那麼簡單就能過關的話,當初在安普頓時就把泰坦尼克號直接炸沉不更省事?
“是、是!”摩根滿口答應。
“北緯41°48',西經500°14',4月15日零點30分,我要求在那裡看到加利福尼亞號。爲了以防不測,弗吉尼亞號也要執行營救計劃。”
“好的,我等會兒就去安排。”
“嗯,記住,你的這次表現直接影響摩根財團和你的命運。如果失敗,米國國會會開始調查摩根財團刻意控制米國財政命運的控告,你將被迫出庭接受國會委員會的審訊,也就是在那種口誅筆伐的聲討中,你將精神崩潰,並在兩個月後去世……”陳然又放出一枚重磅炸彈,將歷史上摩根的晚年結局提前告訴了他。
摩根聽的面容慘淡,嘴角都在微微的抽搐,事實上,以他的人脈和耳目,米國要對付他自然已有風聲傳來,只是沒有想到動作會這麼快。現在一想馬上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正是泰坦尼克號的沉沒導致大量乘客死亡,造成了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海難事故,使得輿論的壓力蓋過了所有他所能借助改變命運的渠道和方法,也就是說,每人敢頂風幫他。
並且,船上有很多是社會知名人士,光百萬富翁就有57位之多,這些人的死,令上層社會的人們心安理得的冷眼看他垮臺!
見摩根若有所思,陳然猜測,他十有八九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理順,那麼,又該他站出來‘推波助瀾’了!
“皮爾龐特!”陳然低沉着嗓子指了指房頂道:“上邊那位要借泰坦尼克號懲罰人類的傲慢和對自然力量的忽視,這是註定的悲劇。而你,用最大的努力來演繹一場人道主義的拯救,如何將它轉化成光環的力量,我想不用我來教你了吧!只有這樣,你才能擺脫命運的枷鎖,而到那時,我自然會再次出現,指點你擺脫政府的麻煩。”
“您,您爲什麼要這樣幫我!”摩根並不傻,他知道,傳說中的魔鬼絕不會做蝕本的生意,但他實在想不出眼前這個附身到卡爾·霍克理身體裡的魔鬼究竟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
神秘的笑笑,“理由你不需要知道,俗世的東西我也不會看在眼裡。我指着冥河盟誓,眼前的這個男人,皮爾龐特·摩根,如果能完成我交予的這個任務,我就助他擺脫靈魂墜落地獄的命運。如果能完成之後的任務,他將得到更多!”陳然用深淵語發下了最具束縛力的冥河之誓,然後又以人類語說了一遍。
摩根也算的上博聞廣記的人物,曾從一些神學典籍裡瞭解到一些特別的知識,對神魔來說,最重的就是冥河誓言,如果違背,就會完全消亡。
現在見陳然如此發誓,他不由得又信了幾分。可惜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冥河盟誓只對神與神之間才具有最高束縛力,況且,陳然哪是什麼神明,根本就是個神棍!
站起身,陳然走到摩根身前,右手五指張開,虛空罩着他,嘴中默聲吟唱魔咒,摩根驚恐的發現,他的身體裡竟然有絲絲縷縷的綠煙滲出,然後被吸附匯聚在陳然的手心,形成一個煙霧朦朧的光團。
大約3、4分鐘,直到再無綠煙冒出,陳然才一收手,道:“放心,我在抽取你體內積壓的各種毒素和有害物質,這樣有利於你的健康!”
聽陳然這麼一說,摩根暗自一檢查,果然身體比之前清爽了很多,連頭腦也清晰了起來,近十年來他從來沒感覺這麼精神過!
“謝謝您,謝謝!”摩根忙不迭地道謝。
擺手示意他收聲,“金錢換不到的生命,我可以給你,但你要證明自己的價值,明白嗎?皮爾龐特!”陳然說着將手中的毒素團狀似隨意的一甩,結果準確的落入一盆花中,那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零枯萎,最後成了焦黑一團。
看到這一幕的摩根對陳然的神通更是拜服不已,“我知道該怎麼做!”他恭敬的回着話。同時,心中涌動起對未來的新的希望。
俗話說,人老有三怪,怕死、多疑、不瞌睡,沒人會嫌自己的命長,尤其是摩根這種什麼都不缺,就缺時間的人,現在有了陳然的許諾,老摩根那行將就木的心簡直就是枯枝發新芽!他心裡想着,只要自己表現出色,別說多活今年,恐怕返老還童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爲此,跟魔鬼做交易又怎麼樣?……
按下摩根的‘春心萌動’不談,陳然最後用的這個法術也絕對是突發奇想的結果。
黑魔法,害命有餘,救命不足,僅有的幾個諸如‘治療之觸’的負能法術也是救不死生物或是付出與醫療量等同傷害的代價來救人的。而對摩根施放的這個‘毒素抽取’,顧名思義,本來是用於從劇毒生物上抽取致命毒素的魔法,現在卻被陳然用在吸取人身體裡積壓多年的有害物質上還真不是一般的有創意。
看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陳然向摩根告辭,“我想,在晚飯的時候,能夠聽到滿意的答覆。”
“是的,您的意願就是我的目的。”摩根如是說。
“很好!晚上見!”陳然臨出門的時候打了個清脆的響指,那保鑣弗蘭克如夢初醒,愣神的功夫陳然已經消失在門後。
‘生意’談妥的陳然心情舒暢,沒有回房間,而是上了船甲板。
泰坦尼克號的第四個大煙囪下邊有供人日光浴的躺椅和利於遠眺的高臺,當然,這些設施是隻有住在頭等艙、特等艙的有錢人才能享受的。
陳然興趣盎然的信步閒遊,很有興致的觀察着來往的行人以及各處的景色,享受着英吉利海峽4月溫和的陽光和清新的海風,扶欄遠眺,海天一色、蒼莽蔚藍,浩瀚無際,很有種頹廢一掃而空的心曠神怡。
“究竟是景色讓人迷醉?還是神棍的成就感在作祟呢?”陳然倚欄而立,自嘲的微微發笑。
“霍克理先生?再次見到你很高興。”一把柔和的男聲從右邊不遠處傳來。
尋聲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栗色的柔軟頭髮梳理的絲毫不亂,鼻子很挺,留着修剪的相當整齊的短鬚,他臉上的線條輪廓很柔和,給人以很易相處的感覺。
結合主宰曾給過的幾個重要人物的資料,陳然馬上知道了這男子的身份,約翰·雅各布·阿斯特四世。卡爾曾和他有數面之緣,交情並不如何深厚,現在顯然只是相遇後禮貌的寒暄。
這時的阿斯特四世雖只有47歲,但他已建立了龐大的商貿、地產帝國。是原來的卡爾想要努力發展處更深厚‘友誼‘的對像之一。
阿斯特哈佛畢業後,就擁有了渦輪機,自行車腳閘和粉碎機的振動器的發明專利。多才多藝的他還著有人類在土星和木星上生活的科幻小說。在米國和西班牙戰爭時,阿斯特甚至自己掏錢建立了一個軍團,爲米國而戰,因此他也被稱爲“阿斯特上校”。
阿斯特此時已有8千7百多萬美元的資產,加上他那些發明專利,身價達一億美元以上,是泰坦尼克號上唯一的億萬富翁,也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之一,他的資產,可以建造11艘泰坦尼克號。(此時的6千萬美元差不多等於21世紀的10億美元)
阿斯特現在正小心翼翼的攙着他有孕5個月的妻子18歲的馬德琳,看那眉目傳情的樣子,兩人很恩愛。
夫妻二人的身後還跟着一個傭人、一個護士、一個侍從在保駕護航。陳然還知道,爲了照顧體弱的妻子,阿斯特這次的隨行人員就有十多個,並且,他們入住的是泰坦尼克號上最豪華的房間……
“阿斯特先生,你好。”陳然笑着迴應阿斯特的話,同時向馬德琳點頭致敬。
“泰坦尼克好的房間雖然像凡爾賽宮般富麗堂皇,我卻覺得不及欣賞這大海的遼闊來的舒暢。於是溜出來吹吹風,曬曬太陽,免得自己像塞在角落裡的書一樣黴掉。”
阿斯特聽陳然說得有趣,爽朗的笑了起來,連旁邊的馬德琳也翹起了嘴角。
三個人一邊漫步一邊閒聊,阿斯特夫婦驚訝的發現,比起卡爾前幾次見面時給他們留下的中規中矩和言之無物的庸碌印像,現在的這個年輕人明顯要優秀的太多。機敏風趣的言詞、坦誠而讓人愉悅的語氣態度,還有那讓人捧腹、卻又值得深思的小幽默以及隱隱透出的淵博的知識和獨到的見地,這些優點的聚集無疑使得這次談話成爲一種享受。不知不覺間,阿斯特夫婦對這個年輕人的印像改觀了很多。
“這裡的躺椅看起來似乎比鋼絲的軟牀更舒服些,不如我們坐下來歇歇。”陳然指着前邊不遠處的一排躺椅笑着跟阿斯特夫婦說。
阿斯特當然明白,陳然這是在顧及他有孕妻子的需要,這種不動聲色的照顧顯然要比掛在嘴邊的殷勤更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霍克理先生,一起用晚餐怎麼樣?”阿斯特誠心邀請。
“今天已經接受了一個長輩的邀請。明天怎麼樣?順便介紹一位勇敢的年輕人給大家認識!”陳然把登船時的險情繪聲繪色的說了出來,連自己差些掉水裡的狼狽樣都沒有刪減。
要知道這時的貴族,是很注重自身形像的,他們讓人們看到的往往是最光鮮的一面,像陳然這樣不介意自己的糗事、甘於拿自己當教材的人是很少的。也正是如此,讓他在阿斯特夫婦心目中贏得了率真、坦誠的好印像,爲陳然後來進入真正的紳士圈子打下了良好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