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去觀察,你總能找到值得欣賞的人或事。
璐娜不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但發現,自己開始欣賞一個人,這讓她感到有些意外。她不曉得那個人的背景,不知道對方的樣貌,甚至不知道對方的真實姓名,她知道的只是那個人的事蹟,寥寥數件,卻讓她印像深刻。
璐娜覺得,這世上,喜歡豪賭的人不少,達到賭命境界的人也有,但既有睿智冷靜的頭腦、又能將自己的、以及無數人的未來和性命,賭在一件聽起來懸之又懸的可能上的,絕對不會很多。這正是璐娜欣賞這個人的地方,在勇氣和膽略方面,那個人有種一往無前的氣概和孤注一擲的倔強。璐娜不得不說,這個人比當初困境中的她做得更好。
正是因爲這種欣賞和好感,璐娜這次派遣了自己的得力干將,希爾娜,來做爲‘Omega星攻略’核心部分的實施執行者,璐娜想看看,那個人是否更適合成爲決定星際世界人類未來走向的核心人物之一。
跟陳燃直接對話的是希爾娜,一個做過餐廳侍者、打過各種零工、也以皮肉色相爲生過一段時間的女人。
從希爾娜一進門,陳燃就給予了她相當的關注,十秒,陳燃已經不動聲色的對希爾娜有了一個相當全面的主觀認知。
毫無疑問,將端莊、野性、矜持、大方等多種元素糅合於一身、又以內斂的形式展現在世人面前的希爾娜,絕對是大多數男人的理智殺手。那種看似正經的引誘,正是讓男人內心蠢蠢欲動、輕易聯想道‘曖昧’這個詞彙的最佳扮相。這樣的女人,如果想,只要一個細小的肢體動作、或者眼神,就足以令心志不堅的男人浮想聯翩,還有那些自信心膨脹的男人,此類誘惑同樣致命,畢竟內心充滿征服慾望,幾乎等同於不可自拔。
陳燃的想像力很豐富,而自信心方面,在別人的眼中,更是幾乎達到了自大的地步。從這兩點看,希爾娜似乎的確是一劑對症的藥。臨行之時,不論是希爾娜還是璐娜,都覺得,NT軍可以通過希爾娜直接和C將軍建立更牢固的合作關係,而把那個只會空談和坐享其成的原合夥人扔到一邊。
希爾娜作爲‘武器’或者說‘試金石’,是合格的,是璐娜爲C將軍量身定做,爲此,璐娜甚至考慮過這個C將軍,有可能是個精神異能者。自然,防範措施成了希爾娜這次出行前必不可少的一個項目。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C將軍就是陳燃。
陳燃當然是站在NT軍這邊的,但他無法滿足璐娜和希爾娜的願望,因爲他認爲自己在整個事件結束後,還有機會站在媒體面前,成爲人們崇拜、追捧的打開新時代大門的那個救世英雄。
陳燃有自己的思路和主張,拖住Omega星駐留的蟲族軍隊主力,如此關鍵性的舉措他是不放心假別人之手來完成的。即使是成爲能力強悍的新生主宰,陳燃也從未忽視過蟲族的強悍。擁有人類狡詐的Kerriagn絕不是個簡單的對手,陳燃覺得自己最應該做的,就是爲周漪和璐娜等人實施的這次絕對稱的上冒險的行動加一個保險栓。
這個保險栓的實質內容就是:確保Omega星與其周邊星域的蟲族主力,不出任何差錯的被周漪收編。更具體地說,他得爲NT軍贏得時間,最好是促成一種水到渠成的態勢,周漪來後,振臂一呼,蟲族成建制的倒戈,義無反顧的成爲‘終戰之戰’NT軍這方的戰力。
陳燃還知道,C將軍只能成爲一個無名英雄,C現在所做的,註定只能以做了好事不留名的結局收場,億萬民衆山呼海嘯般的喊聲、遮天蔽日的花瓣、彩旗和白鴿、無數崇拜和感激的目光……這些榮譽都不屬於他,也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只是在最輝煌的勝利之後,同A隊的核心隊員們一起離開這個世界。所以他必須安排一個人。
這個人將吸引大衆的目光和熱情,這個人物負責讓C將軍的突然出現和突然消失變的合情合理,這個人是個有遠見卓識、並且知人善用的上位者,這個人會因爲Omega星的收復以及其他一系列大舉措、而成爲聯邦政界最炙手可熱的新星,這個人甚至可能成爲一名帶領人類走向美好未來的‘旗手’,這個人就是陳燃現在名義上的上司、正在全面接受生物改造的聯邦國防部副部長、參議院議員道格拉斯·瓊斯。
更準確的說,道格拉斯·瓊斯將是陳燃某些意志的一個延伸,他的世界觀、人生觀等等所有跟思維有關的行爲,都已經深受影響而發生或多或少的改變,陳燃的一些治世之道、一些種族建設理論,都將通過道格拉斯的雙手去執行。
值得一提的,陳燃的這一試探其目的並非常規意義上的種族繁榮、鼎盛、強大……而是探究生命、思想、文明這三者之間的聯繫和意義。
很飄渺也很沉悶的一個理念,甚至按正常的理解,陳燃都沒有足夠長的事件等待他種下的這粒種子結出果實、或者改變某些事物的發展方向。偏偏此時此刻的陳燃有一個很玄妙的預感,那就是今時所爲將成爲他日收穫之因。
強大如斯,陳燃已經有種瓶頸和突破瓶頸的奇妙感覺,突破的是什麼?突破後會怎樣?他不知道。
不妨用一些似乎易懂,也用的比較氾濫的詞語來描繪。
突破的是人之道,達到的是天之境?
聽起來有些酷,卻不足以準確的形容陳燃現在的和未來可能進入的境界狀態,畢竟,現實遠遠沒有詞彙描述的那麼華麗。
實際一點講,陳燃覺得自己所從事的,更像是一種目標定位工作。
人都有一個實際的目標和一個帶有臆測和美好希冀味道的目標,陳燃覺得自己確定的,更像是後者。就如同當我有個一百萬,我要怎麼樣?當我是總統或者擁有了常人不可及的力量,我又要怎麼樣。
陳燃覺得,人活着總是要用一個目標來支撐的,陳燃所想的那些在常人看來空泛的、縹緲的種種,正是他爲自己未來規劃的藍圖的一部分。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眼中的世界和自己的夢想,然而作爲社會動物,人必須審慎的對待他生活的那個圈子,這種束縛陳燃將之看做不幸中的萬幸,所以,他對待希爾娜的態度更像是普通人多一點,當然,也只是‘像’。
“閣下,您好,我是希爾娜。”身材美,聲音美,笑容也很美,美人展顏,即使在光線並不充裕的這間小客廳,也能給人以鮮花盛放的美感。
希爾娜能如此美的近乎無可挑剔,是之前對着穿衣鏡練了無數遍的結果。
輕輕的點點頭,對於希爾娜驚豔的美,陳燃顯得有點視若無睹,“歡迎你的到來,請坐!希爾娜小姐。”陳燃朝一張蒙着羔羊皮的沙發做了一個簡潔的請的動作。
陳燃覺得,這張沙發確實挺適合希爾娜這樣的客人坐,當然不是因爲它的舒適,而是寓意,就實力而言,任何想跟他討價還價、談點什麼的人,都只能像沙發蒙皮的選材,羔羊!
希爾娜的心感覺沉甸甸的,從進到屋內,她就打起十二分精神觀察陳燃,然後,希爾娜很快確定了一件事,眼前這個年輕的將官,是最難應付的那種人!
深沉、冷靜、剋制、聰明!希爾娜相信這四個單詞都是C將軍性格特點的一部分,同時,她也希望自己的猜測是完全正確的。因爲,這樣一個充滿魅力的男人,如果實質上是個只知道帶兵打仗而不解風情的魯莽男子,那就太讓人失望了。
“閣下,我要就我的遲到向您道歉。而一份額外的‘禮物’,本來是想給您驚喜的,現在看來,只能當作晚約的彌補了。”配合着幾個似乎不經意的肢體動作和到位的表情,希爾娜將女子的柔美展現無遺。
“看來,貴方想得很周到,爲了應付一些‘突發事件’,連美人計的後備措施都想到了。”陳燃的目光在希爾娜露在一步裙外、穿着光亮蕾絲襪、交疊翹起的修長美腿上停留了兩秒,希爾娜很自然的知道了對方口中的‘突發事件’無非是一些跟色、誘、有關的內容……
“我以爲您會問我,額外的禮物是不是就是我!”希爾娜忽然又變的辣味十足,這完全是應景而生的臺詞,她可不希望一交手,就被對方的揶揄挖苦逼至下風。
陳燃笑,很淺,“如果是在黃金海灘度假,我也許會這麼問,而現在,我只是想禮貌性的詢問下,希爾娜小姐想喝點什麼?因爲這樣一來,我直接切入正題,就不會顯得太唐突。”
“哦,顯然您還是對我方的遲到耿耿於懷!”希爾娜有些俏皮的道:“一杯咖啡或茶可以讓您原諒我嗎?如果是,請您直接進入正題好了。”
“其實,我是以刻薄著稱的。而我的胸襟和氣度,也不會以對方的性別或相貌等因素作參考。”陳燃還是一如既往的淡而溫和,他探身摁了下桌上的鈴,一位英氣十足的標緻女官出現在門的方向。
“兩杯雨茶!”
女官以一個軍禮作爲回答,輕聲退了出去。
希爾娜帶着幾分柔弱道:“您不但刻薄,還喜歡自作主張,更善於逼迫別人向強顏歡笑發展。不過,我不得不承認,您比我見過的大多數男人都要坦誠。最後這句可不能算作我在討好您哦!”
陳燃雙肘支在桌上,用交叉的十指託着自己的下頜,以略帶俯視的目光在希爾娜身上、肆無忌憚的巡曳了一番,“你也比我見過的大多數女人有意思。我這一句同樣是實事求是,而不是討好。”
希爾娜掩嘴輕笑,“我懷疑您曾是外交部的發言人!”
“其實這只是來自一種傳統,作爲一名高級指揮官,他首先要能說,而不是能打!”陳燃接過話。
“您比我預想的更平易近人,更風趣!”
這時,女官端着茶盞走了進來,一杯琥珀色的,帶有清新香味的茶放到了希爾娜身旁的考究木几上。
“你還會發現,雨茶,這種名不見經傳的飲品比你想像的更貽口,且回味持久。”陳燃做了個請的動作,然後端起茶盞,小飲了一口。
希爾娜學着陳燃的樣子,小飲了一口,首先,她發現,雨茶並非像她印像當中的茶,是熱飲,而是涼茶。然後,彷彿有某種魔力,茶水的清涼之力,竟可以只是通過小小的一口就迅速擴散、傳遍四肢百骸,彷彿是含了一塊冰片,卻又沒有那種激烈的感覺,再飲一口,頭腦都變得清晰,整個人都變得輕靈起來。再然後,淡雅的香味在嘴裡、味蕾上、呼吸間徘徊不去,讓人深深的體會到了一種獨特的愜意和美好。
女官不知在何時退了出去,希爾娜正全身心的沉靜在雨茶帶給她的美妙感覺中。陳燃開口了。
“我是個注重結果的人,我是個力爭完美的人,所以,這一次,你們遲到了31分鐘,不管期間發生了多麼具有傳奇性的故事,你們終究是遲到了。我不要聽到任何辯解,也不需要你或誰的鋼管舞來平息怒火。我的處事字典裡沒有原諒這個詞彙,於是,你和你帶來的人,會得到懲罰。”
從天堂直達地獄,就是此刻希爾娜的感覺。人們往往用六月的天來形容一個人的善變,希爾娜卻覺得,這遠遠不足以形容C將軍,他的變化之快,簡直到了神經質的地步,就像沸水突然結冰一樣,給人感覺那麼突兀,那麼難以接受。直到這一刻,希爾娜才發現,對方之前並不是要在言辭機鋒上討些便宜,而是真的在敘述一個事實!
“你們將被扣留,直到某些計劃成爲事實。在這期間,你們沒有自由,也沒有任何權益。”陳燃又加了一句。
希爾娜瞠目結舌,她覺得應該再給陳燃加一條評論:“獨裁的混蛋!”
“您確信自己在說什麼嗎?沒有我們的配合,那些特殊裝置要如何操作,如何發揮它的全部功效,如何……”
陳燃豎起一根食指搖了搖,終止了希爾娜的話,“那是我的問題。”
希爾娜第三次在心目中給陳燃添加評語:“自大的蠢蛋!”她相信,己方那些特殊裝置的秘密絕沒有泄露的可能,對方這種急功近利的選擇簡直就是在邊過河邊拆橋。
“閣下,您確定明白自己此刻所表達的意圖確實是您心中所想?您難道是想通過脅迫來達到目的?理由僅僅是因爲我們的遲到?”希爾娜儘量讓自己顯得心平氣和,但她的質問明顯暴露了她此刻內心的焦躁。
陳燃指了指希爾娜手旁的茶盞,“雨茶的效果似乎並不顯著,嗯……或者我可以理解成,如果不是雨茶,你現在已經撲上來對我的蠻不講理進行撕咬動作了!”
“呵!”希爾娜氣極而笑,“您還知道自己蠻不講理!”
“當然!”陳燃回到的理直氣壯,彷彿蠻不講理是種優良品德,值得讚揚和推廣。他站起身,負着手,向窗邊走去,悠閒的看着窗外的景緻,窗很大,電子的,顯示的景物雖然真實,但都是攝像儀器在顯示屏上的畫面信息,而非實景。
此時的窗外,看到的除了漆黑一片,就是幾顆寂寥的星,希爾娜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
過了片刻,陳燃轉頭對希爾娜露齒一笑,“我在看我的舞臺。即將開演的一幕劇,導演、編劇、主角,都是我,所以,你們提供的‘劇本’,我不會採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