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餐館並不難找,儘管它矗立在一排四五層高度的樓房中間,陳燃還是一眼就確定了目的地。
小餐館相對孤立,它的兩側,兩條窄而幽深的巷道,凌亂、骯髒,傾倒的垃圾桶和散落的雜物,是霧氣中惟一能看到的實物。
“怪物!”李珂突然指着一條小巷、尖聲叫了起來,那驚駭的神情演繹的非常真實。
砰!當人們的視線不自覺的順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時,周漪卻兩記手刀,分別從後面和側面擊中水淼、林琳的後腦,然後一把接住她倆因陷入昏迷而軟倒的身體。
“有太多的疑惑需要你解釋了!現在,都是自己人了。”望着陳燃,李珂恢復了一貫的冰冷。
怪物確實是存在的,就在那條小巷的雜物堆裡,一個似乎完全赤裸着的人形怪物如沒頭的蒼蠅在亂碰亂撞,因爲能見度的關係,看的並不是很真切,陳燃只能依稀分辨出它的大致樣貌特徵。
那是一個沒有上肢的怪物,從它的細腰、豐臀、渾圓的腿來看,似乎構造偏向女性的成份更大一些。
但是,這些怪物沒有凸顯的乳房,整個上身、頸和頭都包裹在一層充滿韌性的半透明皮肉中,隨着它步履蹣跚地走動,就彷彿被套在厚塑料袋中的人般,每一個動作都有種充滿痛苦掙扎的感覺。
李傑端起槍就要瞄準射擊,卻被陳燃阻攔了,“這些怪物只會越殺越多,越殺越強大,能不開槍儘量別開槍!”
周漪兩隻手輕鬆的將水淼和林琳分別夾在腋下,望着陳燃道:“你果然已經知道了很多!”
“還在推測階段,有待證實,走,我們進屋裡說。”陳燃說着,當先向小餐館走去。
幾張小臺軟椅擺在廳裡供人小聚,迎街的一溜門窗對面最裡邊是左右通到頭的吧檯,十數個紅色皮革坐墊的高腳轉椅凌亂的擺在那裡,屋子的一角還有個娛樂用的撞球機,小餐館是典型的西式風格。
屋子裡並不像外邊那樣到處是灰敗的積塵,相反,桌椅、檯面、地板,都很潔淨,給人種前一刻還在營業的感覺。
將水淼和林琳扶靠到一張軟沙發上,周漪順勢拿起了餐桌上的一桶番茄汁,湊到鼻子前嗅了嗅,又擠到了桌上一些,看了看色澤,“很新鮮,打開不會超過48小時。”
方媛則是從另一張桌上拿起一份摺疊的硬紙,打開讀道:“寂靜嶺旅遊指南……這是一張地圖。”她對衆人說。
李珂輕盈的翻進吧檯裡,從一道窄門進入廚房,未幾便走了出來,“火還開着,一口大鍋在燉着……男人,頭顱和內臟在冰櫃裡冷藏着。裡邊沒有搏鬥痕跡,感覺就像普通的飯店經營時一樣。要不要去看下?”
陳燃搖了搖頭,別說只是煮着個人,就是那人在燉鍋裡活蹦亂跳的唱着歌,在寂靜嶺也不算什麼離奇的事。
“廚房裡抽風罩開着麼?爲什麼聽不到聲音。”周漪問李珂。
“關着的。”
“我沒有聞到煮東西的味道……”周漪蹙起了眉頭。
摘下濾罩,陳燃自顧自爬到吧檯上,探了瓶香檳酒。
砰!的一聲啓開,翻過一隻潔淨的平底杯,給自己到了半杯,大大的飲了一口。
然後,陳燃纔對幾人道:“都坐下來休息休息,這次任務沒有時間限制,自從我們進入後,時間就停止了,所以會出現很多怪異的事。比如,氣味不會像正常那樣飄散……事實上,這裡的一切都是假像,可以致命的假像!如果你在這裡死了,那麼真正的死因應該是極度精神崩潰型腦壞死。”
似乎也想Show一把從容,李傑從吧檯哪了只酒杯,湊上前,陳燃給其倒上酒。
“謝謝!”走到一把軟椅前將槍往桌上一撂,一屁股坐下,並把兩隻腳都搭在了小桌上,李傑在一種非常舒適的姿態下呡了一下口酒,扶了扶眼鏡,望着陳燃道:“看你胸有成竹的鎮定的樣子,似乎對完成任務很有把握?”
“我也希望是那樣,但實際情況是,我沒有一點把握!”陳燃無奈地說。
李傑的‘悠閒自得’馬上不見了,雙腿放下,坐直了身子,“那你還有閒情喝酒?”
“不妨事,不妨事!”陳燃繼續飲酒。“正在想,正在想!”
“你!”看陳燃那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樣子,李傑就氣不打一處來。
事實上,陳燃當然知道死是個什麼感覺,但知道是一回事,不讓其發生是另一回事,有些事情,不是想避免或者努力去做了就一定能避免的了的。
陳燃的思維很發達,所以很多問題他想的很明白、很透徹,所以他不急,也沒什麼好慌亂的,用那句俗話講“該死的娃子屌朝天,不該死的娃子活了一天又一天。死,也是講緣分的!”
“我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像!”隔着窗子望着街景的張敏突然說,“大家都知道,霧的本質就是水汽,但在這裡,你們看街道,非常乾燥,即使是在街角等避光的地方,都沒有一點潮氣。”
“因爲那根本就不是霧!”陳燃做出了一個相當特別的論斷,“在《寂靜嶺》的世界中,很多東西的存在都是具備像徵意義的,這霧,像徵的是人們的迷惘,迷惘越深,霧氣越大。也就是說,它是抽像的產物。”
“似乎跟那個方行健說的寂靜嶺有很大出入!”李傑灌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皺起了眉頭。他的表達不是很準確,但衆人能夠聽懂,因爲方行健在講解寂靜嶺劇情時只是敘述了一個籠統的流程,而事件背後隱藏的真相和深意,他幾乎沒有任何提及。
“是你給這個世界冠以了各種意義,還是寂靜嶺本身就極具深意?”周漪也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我們面對的到底是什麼?靈異怪物?”張敏也等待着陳燃的解說。
“寂靜嶺確實並非只是個簡單的地名。”
陳燃又吞了口酒液,組織了下語言,緩緩道:“根據官方給出的資料,寂靜嶺的歷史可以追述到16世紀之前,這顯然比米國的歷史還要早。據說,最初,這裡被印第安土著奉爲聖地而受到尊敬,經常舉行一些重要的儀式和祭祀。當然,那時這裡並不叫寂靜嶺,而叫‘The place of the silent spirits’,意思是‘安靜靈魂的歇息之地’。”
“死地?”李珂坐在吧檯上晃盪着腿問。
“差不多,不過並不像你理解的那麼陰森,我覺得將其看作‘受到祝福的安息之所’更恰當些,因爲,當時的印第安人認爲人死後他的肉體會迴歸自然的懷抱,而他的靈魂應該安息,不被打擾。大家可以感覺得出來,這裡並沒有貶意。”
“我記得,英國對美洲的殖民是從1607年左右開始的,這裡從那時開始發生變化的嗎?”張敏問。
“嗯!18世紀初有移民開始在寂靜嶺定居,而在這之前的二百多年裡,已經發生過一些事。具體的情況我就不贅述了,主要是發生過大規模的瘟疫以及戰俘死亡等等事件,從1890年開始,寂靜嶺的力量形成,在其歷史上,第一次大量居民神秘失蹤事件發生了。”
“戰俘死亡和瘟疫?這按國人的說法,應該可以理解成靈魂不得安寧,也就是怨氣聚集,相信正是因此,寂靜嶺轉變了成了‘污垢之地’。那麼寂靜嶺的力量又是怎麼回事?”方媛分析了一段,遇到困擾,又問陳燃。
將杯裡的酒一口飲盡,陳燃掃視了下衆人,說道:“關於寂靜嶺世界,最公認的一種說法就是,它是一個可以將人精神世界的陰暗面實體化的地方,這就是它的力量,所以寂靜嶺還有個名字,叫‘贖罪之地’因爲每個人的‘原罪’都是不同的。
當然,這種說法略有偏頗,因爲它過多的受寂靜嶺恐怖一面的影響。我覺得,應該這樣歸納比較合適:
在這個叫做寂靜嶺的小鎮,存在着一種可以將人們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想法物質化的力量。
這座小鎮並不僅僅是在展現所有身處其中的人的噩夢,而是把這些深層的構成潛意識的元素實體化之後呈現在每個人的面前。
如果一個來到寂靜嶺的人的深層意識是混亂的,那麼他也必將在寂靜嶺看到一個混亂而沒有章法可言的異世界。
用一句話詮釋寂靜嶺的特點,那就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寂靜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