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擁有雙恆星的林德星域,整個星域除了兩個聯邦所屬的礦產星,沒有任何殖民聚集區,也沒有軍隊駐守,從事礦業開拓的全部是囚犯,以礦產向定期來收購的聯邦軍方運輸艦隊換生活資料,這是此地人類惟一的生存出路。
三艘搭載艦現在正向着其中一顆土黃色的礦產星球蹣跚而去,艦體上的累累創痕和某些部位裸露在外、偶有電弧閃過的設備,用自己的悽慘訴說着不久前發生的戰鬥。
就在第二次空間跳躍結束不久,陳燃正命人在空出來的那艘搭載艦上修建孵化基地平臺的時候,最令冒險者憂慮的事情發生了,一支突然出現的神族快速反應戰機大隊襲擊了他們。
搭載艦本身不具備對艦、對空炮火,李珂幾人空有一身本領無處施展。無奈之下,仗着搭載艦皮糙肉厚,又出動了全部的十八架戰機護航,一路狼狽逃竄,終於在戰機損耗殆盡的情況下,進入了諾尼蘇塔星引力圈,強行迫降。
降落點是北半球偏西的黑石山系中、四下奇峰峭壁迭起的刀鋒山盆地。大地上被劃出三道數百米寬的深痕,一艘搭載艦甚至跟一座巨峰來了次親密接吻。
“搭載艦損毀程度分別爲21%、17%和49%,在我們的可修復範圍之內,但需要400小時以上的工作時間。人員傷亡情況正在進一步統計,救火工作已經展開……”莫妮卡一邊通過專用儀器接收着一線信息,一邊簡練的向旁邊輪椅中的陳燃彙報着各項統計數字和搶救進度。
滾滾的濃煙遮天蔽日,連天空中厚厚的雲彷彿都是被它們薰成了鉛色,火在濃煙的根源處不時翻卷起一簇簇詭異的暗紅,妖豔而張狂,耳中不時還能聽到一兩聲爆炸碎裂的聲響,如同毀滅的音符,讓人心襟顫動。
陳燃面沉似水,脣線抿成一個向下的弧線,眼眸中跳動着令人心悸的光芒,如果仔細看,那一對瞳仁,已經不在漆黑,而是凝涸的血液般暗紅而透亮。
這一仗,打的突然,輸的窩囊,就彷彿是走在荒郊野嶺,忽然從石頭縫中蹦出個陌生人,二話不說,扯住你衣領子,劈頭蓋臉一頓好打般,讓人不知所措,甚至莫名其妙。
“Protoss!”李珂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手中的特種狙擊槍被捏的咯吱吱地響。
“我從不相信巧合,結合在克哈星荒涼山蟲族基地被誘導變身那件事,很明顯,有一雙敵視的眼睛,我們始終未曾擺脫。並且,對方很會藉助外力促使我們進入它的戰鬥節奏!”陳燃的話音有些低沉無力,但蘊含的‘勢’卻比從前更盛,那極具穿透力的磁性嗓音似乎總有那麼幾分血腥殺戮的味道。
陳燃的語態神情一一落入眼中,璐娜眉頭不由微微蹙了蹙。細心的璐娜發現,陳燃自從荒涼山回來後,性情上有了更進一步的魔化跡像。她不知道這是每次變身深淵君王帶來的影響,還是惡魔的因子乾脆未曾沉眠、繼續在暗中興風作浪。
這種精神層面的改變還沒有什麼儀器能夠檢測,看着陳燃越來越冷漠,越來越陰沉,璐娜憂慮不已,想要出言開解,但目前危機重重、意外不斷,語言已顯得太蒼白無力……
伸手拉了拉李珂的衣袖,陳燃緩聲道:“不管是誤會,還是確實要找我們的麻煩,只看他們的出手,就不難斷定,Protoss的這支部隊,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如我所料不差,戰機大隊之後,是一個相當具規模的作戰部隊。所以,李珂你放心,既然他們敢跳出來阻撓我們前進的腳步,我們就沒理由輕饒他們。在艦船修復之前的這段時間裡,我們不但要排除這支在宇宙中給我們造成嚴重威脅的戰機大隊,更要將整支部隊屠戮殆盡!”
“陳燃,這樣做……”璐娜本想說,不分青紅皁白,上來就不死不休,非智者所爲。但當着衆人,質疑領導者的決定會影響其威信,於是口風一轉,道:“這樣做,NT的整體損耗恐怕會很大!”
璐娜的話雖然婉轉了很多,陳燃還是第一時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了璐娜一眼,陳燃的目光停留在從城塞般的搭載艦內中不停翻滾而出的滾滾濃煙和猩紅火舌上,“從前,我信奉‘凡事太盡,緣分勢必早盡。’的中庸之道,覺得事情不必做的太絕,給別人留些餘地,於己也是種方便,正所謂二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一時的英雄多,一世的英雄少。當自己遇到個馬高蹬短的時候,也許得以逃出生天,正是因爲當初的容讓。”
目光回落,對上璐娜的眼睛,陳燃平緩而堅定地道:“一次次的冒險,讓我認識到,這些理論就如同佛家的‘以忍讓修來世’一樣,是種自我麻醉、自我逃避的消極觀點,是不敢直面強大敵人而衍生的藉口!是弱者,即使一再妥協讓步,還是會被欺凌到頭上,是強者,根本就沒必要留什麼後路。十年前他輸給你,十年後他仍會輸給你,這是自信。十年前他輸給你,十年後你輸給他,這是取代。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退者,死!”
這一次,連李珂也注意到了陳燃思想上的質的改變,那個將種種不如意壓在心底、默默忍受,總是一臉平和樣子的陳燃已經從人們的印像中漸漸遠去,現在的他給人的感覺越來越鋒利,而且是內斂的那種,猶如從鞘中推出半指的鋼刀!
“各設施就地展開,全員二級戰備狀態,做好空襲預防準備。目前階段,我需要三個方面的情報,第一,最近的聯邦礦產區駐地。第二,周邊五百公里區域內包括天候、地貌特點等等資料,要詳細、準確。第三,有關襲擊我們的Protoss部隊,想要進一步展開一系列的軍事打擊,他們需要一個支點,以高能消耗聞名的神族,就近尋找降落點作爲臨時基地的可能性很大,水晶礦資源、瓦斯礦資源,探索並密切關注有這類礦儲的地域。”
“是,長官!”輪椅旁的莫妮卡一絲不苟的將陳燃的命令收錄。
軍事命令大體分爲兩種,其一爲立即執行的,第二類則會傳達給參謀團,由其迅速擬定詳細方案,由決斷者審覈後執行。NT的參謀團成員大都來自原聯邦狄拉茲部,冒險者只有旁聽權,沒有參與權,這是陳燃以隊長的名義立下的規矩。行軍打仗,非是冒險者們的專長,與其以門外漢的水準指手畫腳,還不如放權交給專業人士去搞。
陳燃的身體每況愈下,偏偏精神頭比過去不知好了多少倍,一如他對李珂等人戲稱的那樣:“我現在就好像吸食了大量毒品的癮君子,腦子裡想什麼有什麼,嗨的不得了!”
這樣的狀態,若是換成普通人,那就什麼都不必做了,想做也做不成,因爲腦海裡太多的信息使人早就分不清現實與虛幻。陳燃不同,打小就進行着變態的記憶訓練,最自傲的便是如鋼似鐵的堅定意志,忍受肉體和精神上的折磨正是他的長項。況且,現在需要他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他不能倒下,也不敢倒下,就像奇寒的冬天,守夜人頂着睏意不敢睡去一樣。睡去很容易,醒不醒的來,那就很成問題了。
指揮中心、兵營、軍工廠、戰機制造廠兼載機平臺、兵器研究所……軍用設施紛紛脫離搭載艦的束縛,在盆地中展開,SCV已經最大限度投入使用,數量超過300,幾乎是有機械操作資格證的官兵全部上崗。他們如同工蜂般忙碌,搬卸資材,搭建臨時的修理平臺,組裝防控導彈,先期對各軍用設施展開全面維修,以期這些設施能夠儘快100%的投入戰時生產。
這樣只出不進的能源和資材消耗無疑是相當巨大的,僅僅過去23個小時,整體資材儲備就用去了十分之一,而基地建設的完成度僅僅是4%,顯然,開採能源和礦料已經勢在必行。
雖然NT擁有簡單開採的能力,但實際操作起來卻困難重重,人員、技術力量、天候、設備,這都是制約因素。
兩天後,藉着諾尼蘇塔星特有的超颶風肆虐,NT不得不放緩工作進度,將大量人力物力投入到損毀嚴重的那艘搭載艦的內部修復工作上,其餘的人則窩在各設施中躲風。
諾尼蘇塔星的這種颶風幾乎是每星期都要席捲該地區一次,風力之大,150公斤以下物體,只有被吹上天、然後扯碎的份兒,這還是有刀鋒山盆地羣山阻隔後的效果。面對這種大自然的狂怒,人力目前還無法正面抵擋,只能是等待風過天晴。
這一吹就是17個小時之多,風過之後,看着無雲的灰色天空和光禿無物的大地,人們終於明白了這地方爲什麼會有刀鋒般的一座座山脈,爲什麼只有岩石構成的大地而看不到一粒泥沙。灰色、岩石、荒涼,這似乎就是此地的一切。
另一個奇特之處就是這裡是永晝的世界,兩個太陽輪流粉墨登場,偶爾還會一齊露臉數小時,每當這時,被雙太陽直射到的地表就會產生一層硫化結晶,那種刺眼的白熾光芒瞬息萬里的推進效果被形像的成爲‘光芒審判’,即使是穿着裝甲服,面對這種情況也要退避三舍,除非有覺悟把自己變成微波爐裡的熟食。
然而,對於NT來說,這都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此地的能量水晶礦產很豐富,但絕大多數都在地下數百米深的空洞中。同樣,採瓦斯氣也得深入地下,地表不是沒有,但大都如同爆發的火山般再那噴啊噴的,時不時還炸那麼一兩下子,開採難度實在過高。
開幾條通往地底的隧道不是不可以,主要是NT手頭上沒有鑽探的設備,本星球到現在還能日曬不裂、風吹不飛的地面,那是堪比鋼板的存在,要想開洞,怎一個難字了得!
有沒有困難,這工作都得幹,就算陳燃他們有既往不咎的海量胸襟,人家Protoss也不會妥協。NT不拔掉這顆釘子,再進入太空還能不能像這回般以輕微損失安全着陸,可就難說了。所以,陳燃再急也得先把這支神族部隊打服了、打怕了或者殺盡了再說。所以,冒險者恨這支阻礙營救周漪步伐的神族部隊已經到了牙根癢癢的地步。
諾尼蘇塔星的老天似乎喜歡欺負外來者,人們越急,它越是跟人們扯皮!颶風后又三天,暴曬兩日,又兩天,再是大半日的颶風,臨時基地的建設真可謂延工、費時、難度大,但就是這樣的惡劣的條件,在陳燃下達的死命令的脅迫下,NT的基地建設仍是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對空塔,機槍堡,固定炮臺,供給站、衛星站,相繼建成,三顆近地軌道衛星使得NT完成了以基地爲中心,半徑一百公里的一級監控,二百五十公里的二級監控和半徑五百公里的三級監控。
在這段時間,神族沒有派出騷擾部隊,不過,探測者倒是駐留了四架之多。這些已知世界最先進的偵查器遠遠的徘徊在防控塔鎖定範圍之外,似乎只爲了檢視有無部隊出入,而並不打算看清基地內部的情況。
“認爲穩吃我們,所以只是監視起來,不要有人開溜即可麼?”璐娜得知了情報後,做出了這樣的推論。
“這次我倒是真的希望對手能戰至最後一人!”李珂的頭髮無風自舞,眼神中燃燒着熊熊戰火,魔女心性經過接二連三的事件,終於爆發了。
“老實說,我也很想看看號稱這個世界單兵第一強的種族,戰力究竟如何!”張振叭嗒着煙槍,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不光刀鋒般的眸光卻說明了他對戰鬥的渴望。
“來這個世界以後,直到現在,冒險者們還未曾經遇一場酣暢的戰鬥。對於習慣了在生死搏殺中緊握勝利的人來說,是該需要一次正面的對抗來發泄心中積壓的負面情緒了!”心下暗中計較,陳燃放下手中參謀團遞上來的一份出擊計劃,“嗯!誰是獵人,誰是獵物,答案很快會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