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嫿昨兒睡的晚,一早客棧樓下便是嘈雜的說話聲,擾人清夢,她犯困不已的出了房門。
女娘眼兒含着水霧,捂住嘴淺淺的打了個哈氣。
她倚在欄杆處,就見一樓堂間坐着的小胖子。
女娘的意識再慢慢回籠。
豐州新上任知府。膝下唯一獨子,算着小她歲餘。
即便不願承認,大祁的律法便是向男子傾倒的,從不會對女娘生出半點偏頗。
如今的繡坊,沈瞿掌管是名正言順,她若直接搶了,反倒成了不正統。
可這繡坊就不該姓沈。
汪續確然可以……
女娘有些遺憾,可她是講道理的女娘,到底不能霸王硬上弓。
這淌水怕是要多渾濁有多渾濁。
“夜裡我也想了許久,男女之間的確是不同的。是我不懂這才錯怪了你。可我實在不知,爲何不同。”
怎麼!那道菜,你夾不到是麼!
矯情!
沈嫿正色。
崔韞揉捏女娘的後頸,神色轉爲陰冷,可回覆她的語氣仍舊一如既往的平淡。
故,再次啓程後,沈嫿沒同他說上一句話。
他氣定神閒的指尖點了點好幾處,在一併圈起來。
沈嫿則再一旁看書。
崔韞淡淡道:“平素沒見你多聽夫子之言,府上學堂也許久不去了,他老人家說的話,你倒是記得牢。”
手上一空,藥碗被人取走,他就着勺子嚐了點味。男子微微一頓,苦澀足以讓人扭曲。
“你那話說的,讓我覺得。”
崔韞斂眉。
“那些人膽子是真不小啊,這可是株連九族的罪。”
她眨眨眼輕輕的問:“我能再碰碰麼?”
崔韞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了。可他卻也有了猜測。
頭上卻是一痛,對面崔韞捲起輿圖,生生敲打過來。
他隱隱察覺不對。爲此特地見了周章平。卻不料在牢獄待的渾身是傷的周章平也是一頭霧水。
沈嫿沒爲難他。
還喝一碗湯!
“春捲。”
“絨姐兒喝藥都比你老實。”
他害羞也是在所難免。
可一轉頭對上那譴責又欲言又止的目光後,女娘覺得,汪續的腦子也許有毛病。
具體的,還得查。
崔韞:……
崔韞將女娘眼皮子低下的春捲給她夾到碗裡。
沈嫿若有所思。
他只是從未想過昨兒個還欽佩沈嫿不被三百兩而折腰,卻不想一夜的功夫,女娘便同那郎君一道用早膳了。
話音剛落,她很快反應過來。
——這些時日我思來想去,想來是動靜大了,這事只怕會牽扯出不少事。才被同僚暗中算計,才落得個如此境地。
“你還是盼我點好罷。”
沈嫿駁:“她的藥定然沒我的苦。”
他卻面不改色。
女娘嫌燙,她捏着勺子攪動藥汁,趁崔韞不注意,舀了一大勺就往窗外倒。動作快的出奇。
——此事,先前我也命人查了,便進了刑部衙門。
“起先不少人報官,周章平有意調查,失蹤案卻更是變本加厲,卻碰上御史臺的硬茬。御史臺全部聯名上書,衡州那邊這纔將將有了收斂。”
沈嫿得逞後眼兒彎彎。
沈嫿‘哦’一聲。
“若真有座礦山,稍稍撈些油水,便是刀子夾在脖子上只怕有人也願犯險。”
等掌櫃將粥和小菜送上來後。
“衡州富庶,此前出了不少礦山。”
“好人做到底,你不如都給我喝了?”
崔韞淡淡:“只是猜測。”
“不會有事。”
“若是有,大抵會是在這一片。”
汪續坐的遠,沒法聽清兩人的說話聲。
女娘在崔韞的注視下將藥全喝了後,鼓着臉,喪氣的不說話。悶悶發剝着崔韞剛遞上來的糖。
車廂內,崔韞繼續展開輿圖,細細的看。
成媽媽在一旁欲言又止。
“可從沒聽人提及衡州官員上報此事。”
“你瞧衡州輿圖作甚?”
汪續覺得他看錯了人。
崔韞順勢把人抱住,卻不讓她動彈半分。
“去用早膳,用了早些上路。”
甫一下樓。
數日的趕路,陸路改成水路,又由水陸改成陸路。便是倚翠她們都有些受不住,何況沈嫿。
可不過多時,女娘湊上來。
沈嫿再無昨日的渾身帶刺,她應一聲。下樓梯前腳步忽而一頓,轉頭去看身後的人。
這次換成即清駕馬。
她努力整理了一下思緒。
畢竟,她也不喜歡崔韞亂摸。
汪續起身,換了個位置,也總算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一方知府落如此下場。可見底下那些心懷鬼胎的官員早已擰成一股繩。
“所以,你是不服管教?”
身後傳來咯吱的開門聲,昨夜去隔壁歇下的崔韞緩步而出。獨處時那勾人魂魄的郎君,此刻高不可攀如皎間月,面色冷峻。
坐了靠窗的位置。沈嫿沒什麼胃口,尤其見成媽媽端着藥過來。
他搖了搖頭,唉聲嘆氣的啃着肉包子。
崔韞喝了茶,這才溫聲道:“倒是難爲你吃着。”
“左右是補身子的藥。”
她可太好奇了。
崔韞面上做恍然之狀。
歲月靜好,猶不爲過。
藍衣小胖子正一眼不眨的看着。
崔韞掩下情緒:“這次一事,若是同礦山有聯繫,只怕那些人全部被押去做了苦力。”
她看了眼菜,開始使喚人。
“是吃飽了就送我上西天。”
崔韞在鎮定,他也是未經歷情事的郎君,說到底和她相比半斤八兩。
“瞧上一瞧也是成的。”
沈嫿原想着,同汪續打個交道。
“衡州暗樁送來消息,這段時間,人口失蹤數起,是往常的數倍。”
崔韞正低頭看着衡州的輿圖。
她環住崔韞的腰,目光灼灼求知若渴的挨近。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會有危險嗎?”
“夫子曾言,知識是靠自己本事取來的。”
“你也莫太高看她了,她是有人看管着,知道這藥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若是沒人看着,伱且看她會如何?”
她用的膳食減半,養的圓潤髮小臉肉眼可見尖了下去。
她的作息也跟着顛倒,白日枕在崔韞席上睡,夜裡睜着圓溜溜的眼兒去船頭垂釣。
連着三日,卻一條魚都沒釣上。
直到她被崔韞提着回去。愣是將作息調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