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嫿早前沒想過靠着汪續,同其父牽上關係。可因緣巧合之下,她既救了汪續,爲何不順水推舟得一方知府庇護?
這兩者並不衝突。
可她從沒想過,是以這種方式。
她還是未出閣的女娘,誰要當其義母!
聽聽,像話嗎?
何況,她這般聰慧,日後的兒子,定然不是汪續這樣的!
眼見汪知府正欲快步上前提及認親敬茶的事,她驀地轉頭跑了。
回了宅院後,沈嫿仍舊氣不打一出來。
“汪家家訓怎會如此?我那是救人嗎?我分明是惹了一身腥。他是比我年幼,可卻比我高呢。”
小七沒忍住輕笑:“這也不算什麼。家訓各有不同,全是老祖宗留下的,子孫後代皆得受之,遵之。”
“娘子許是不知,這汪知府便有三個義母。”
“嗯。”
“正是,一個是尋常老婦人,已壽終正寢。後事全是由汪知府親自操辦,可比其子還要孝順。”
她忍不住搓手手,卻佯似平淡,隨意道:“娶其義母,這種事只怕會遭詬病,大祁的規矩森言,世人早就被各種框框架架所約束,便是沒有血緣,也過於驚天駭俗。”
屆時,大祁各地有名氣的繡紡,都會聚集來此。
沈嫿腳步一頓,八卦心燃起。她抿了抿脣,小幅度小幅度的望小七身邊湊。
“不錯。”
“幾個小的,也頗有靈性。我便想着無需着急,讓她們多看多學,邊上打打下手自個兒去悟。”
神韻便是繡品的魂。
“娘子。”
倚翠追出來,就見沈嫿手裡攥着什麼,她眸光一閃。所有人面面相覷,卻不想倚翠沒攔。
“您看着辦便是。”
“宅院裡廂房多,也好安頓。娘子若是覺着可行,回頭便將契紙讓他們簽了。”
沈嫿倒心心念念另一樁事。
女娘面若寒霜,石桌上全是從小七屋裡搜出來的瓶瓶罐罐。
“是一道花瓶瓷器。”
很快,她面有薄怒。
這汪知府,也算讓沈嫿高看一分。
孫姨也正有此打算。
沈嫿驟然沉默。
沈嫿果然!高看的太早了!
正說着話,就見聽着動靜的孫姨快步而來。
“如今逢年過節豈不是還要過去給其磕頭請安?”
“棺材鋪生意還好嗎?”
漾漾很嗆:“沈瞿沒生意,是他活該!”
沈嫿猛然擡頭,兇巴巴道:“看我毒不死他!”
越是表面光鮮亮麗,可內裡何等的醜陋形如牲畜的多了去了。更別說有的人敢做卻唯唯諾諾不敢認。
沈嫿舟車勞頓,眉眼透着濃濃的疲倦,孫掌事也便催着她去屋內歇息。
“是。”
難怪,他會對汪續所言,沒有半點阻攔了。
喜歡的,與其漫漫人生路的去悔恨和懷念,倒不如不顧一切的抓住。
“那女娘比他還小嗎?”
她矜嬌的補充:“我做的毒。”
旁人有的,他沒有。可旁人沒的,他有!
“這倒不用。”
光是顏色就有二十餘種。
她沉吟片刻。
“衡州來的繡娘,孫姨覺着如何?”
“有回汪知府被遭暗算,淬着毒的匕首朝他而去。眼看着躲不過,偏偏高空也不知怎麼有花瓶墜了下來。將賊人砸了一頭的血,當場斃命。”
科舉三年一次,一旦名落孫山,便得再熬三年,其中可有變故?三年後會如何,誰又能保證?
也就有了這一幕
女娘錯愕的呼吸一滯,嗓音不免拔高三分:“花瓶?”
小七透露:“已娶進門了,便是汪公子的阿孃。”
再過三個月,便是豐州的蘇繡展了。這也是沈嫿急着讓繡娘們趕工的原由。
倚翠擦好了手,又將女娘那一撮兒發別在耳後:“那便是沈瞿的福氣。”
“第二個是個年輕的女娘,那還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他科考時趕路途中盤纏被偷,得其救濟,這才榜上有名,若不然哪有銀子去盛京。”
往後的每一年,豐州會接着辦展,可絕對不會是沈瞿手下搶去的沈家繡紡。
“另開闢一處院子給她們用來教學,刺繡講究心定,若擾了我們後院繡孃的進度,那便得不償失了。還得勞煩孫姨多多費心。”
她打開瓶塞,將藥粉全部倒入盆中,均勻攪拌。想了想還不解氣,跑去了花圃。
不負此生,方可不負少年。
見她做好這些,倚翠這才上前,溫柔細緻的用溼了的手帕去擦女娘的髒了的手。
沈嫿含笑等她走近。寒暄一番她問。
女娘將手裡的泥,扔進盆子。
“這些日子,李三他們仍在街上晃悠,我們鋪子沒生意,對面也沒生意。”
沈瞿想必早已做好了東道主接待的準備。
“三個?”
這話沈嫿聽着舒服。
孫姨也正要說此事,忙不迭道:“幾個有經驗的老繡娘針法到底與蘇繡不同,不過上手極快還需點撥,只要夠盡心,再多給些時日不會差。”
“花瓶也盡碎了。可汪知府最是重情,事後將碎片全都取走,親自粘好,如今還擺在汪家祠堂處,日日受香火供奉。”
這一次過後。
也不該汪續缺根經,他祖母都有四個!
沈嫿心被小七勾的癢癢的,她側頭問:“那第三個是?”
女娘很清楚這同那些大宅院裡頭只怕說上三天三夜也沒法說全的腌臢和陰私而言,其實也算不得什麼。
“娘子說的是。”
她自然是不一樣的!
這一家都是些什麼人!
汪知府的道德觀,顯然女娘無法苟同。可……隱隱約約透着難以言喻的刺激。
“是如此,不過汪知府各地走馬上任,嫌少人知曉夫婦之間有這一段。”
“一副都沒賣出去?”
往往這便是最致命的。
豐州城不算大。蘇繡展卻年年再次舉辦,不在天子腳下的盛京,無非是因沈家繡紡在此。
沈嫿見過這些繡孃的繡品,多爲走獸。算得上精美,可有的少了些神韻。
“可見娘子能耐。”
小七聽着主僕二人的對話:??
您不過就是攪拌攪拌!!
就成娘子的了嗎!
許是她怨念太深,強盜沈嫿捧着精緻的小臉看過來,與有榮焉不乏得意。
“可比小七往前做的那些小毒,厲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