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內上下嚴峻。
然，提督府一早得了衛國公夫人親自送來的退婚書。
爲此，顏太夫人總算舒暢不少。
早膳期間，對蕖熹也難得有了好臉色。
二奶奶是個精明不過的，當即親自佈菜，說的也都是些漂亮話。
“婆母，僅此一遭，咱們宓姐兒也總算是脫離苦海了，這其中雖說曲折了些，可結果總是好的，您誤傷了公主，但也是事出有因，官家是最通情達理的賢君，自不會怪罪我們提督府。”
說着，她睨向蕖熹，說的話卻變得陰陽怪氣，夾槍帶棒。
“這往後啊，宓姐兒的夫婿，大嫂你可得擦亮了眼好好挑。可莫再害女兒了。”
蕖熹這幾日被關，也就今兒處理退婚一事，這才得以出了房門，解除禁閉。自上回同顏坤鬧翻後，她是徹底恨上了所有人。
當即就要冷聲斥。
她說話的語調仍舊是溫溫柔柔的，可每一句話卻讓人無法反駁。
她不可思議的看着顏宓，莫名的雀躍。
顏宓立在那裡，神色難辨。
這是顏坤的第一胎，他自然上心。可偏偏是死胎。
她的生母含辛茹苦的生下她，昨日生產，本就虛弱，醒來卻不見榻側的幼童，可一擡頭卻見刻薄的婆母笑容滿面的捧着銀子。
“往前，我敬您。可我也想開了，這通家上下，我不曾對不住任何一人，婆母，您說呢？”
顏宓敢懟蕖熹！
這是好事！
——找什麼找，賣了。
她低聲喃喃。
寥寥幾句，顏太夫人當即一噎。她渾身都在抖。這種不要臉的事也好意思提？
二奶奶也跟着皺眉勸：“你這孩子，魔怔了不是？說的都是些什麼話？叔母是一個字也聽不懂。母女間哪有隔夜仇，你總不能因一時之氣，就不認你阿孃了吧？阿孃不認也就算了，這祖母都不認了？”
然，蕖熹卻只是笑笑，絲毫沒有往前忙認錯討好的姿態。
“過些時日便是我的生辰了。”
蕖熹一滯，對上顏宓那雙眸子，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顏太夫人還想說什麼，便見顏宓冷冷清清的，眼神無波無瀾，像個活死人。
生父早已亡故，祖母眼皮子淺，轉頭將她賣了，只爲銀子留給小兒娶媳婦。
直到她聽到這麼一句話。
她如何不怒？
“你——”
“你是顏家女！是哪個嚼舌根的敢胡謅？那些話你也聽？”
“婆母，兒媳管束女兒，天經地義，您到底不該插手。”
她踉踉蹌蹌的追出去，可馬車早就駛遠。只有泥地裡的車輪印證明她剛出生一日的女兒丟了。
屋內，最是心大的無非是二奶奶。
顏宓：“阿孃？”
即便顏坤當時的官職不如朱大人。可她總想着回到顏坤身邊，尤其得知顏坤要娶謝芙後。執念也就成了魔。
“實在放肆！”
二奶奶：？？？
顏太夫人瞳孔聚縮，沉重的闔眼，撥動佛珠，可如何也無法平心靜氣。
可她心口不一道：“哎呦，這件事可見你是委屈了，快坐下，你阿孃雖然不地道，可母女之間不該——”
當朱夫人那些年，她養尊處優，受盡寵愛，那朱大人也算用情至深。
她莫名心慌。
“我生母不過是最尋常不過的婦人，沒有人脈，沒有權勢，同夫家鬧僵，一路來尋其中波折無人可知。權貴面前不敢鳴冤擊鼓，尋到我了卻無奈平庸也不敢偷偷將我帶走，只能將血水往肚子裡吞。”
“離開？你去哪兒？你哪兒都不準去！”
顏太夫人聞言當即將面前的碗碟擲地。
她眼神轉冷。
二奶奶聽得雲裡霧裡，剛要出聲，顏宓動了，她幾步來到蕖熹跟前。
顏太夫人莫名的惶恐，不知爲何，她總覺得怕是得失去這個孫女了。
“婚事是顏家定的，退婚是衛家退的，昨日一事，是衛熙恆同五公主不顧綱常，光天化日行苟且之事，我竟不知，這件事從頭到尾還是我逼的不成？”
於是，她便命身邊的心腹從外頭花十兩買了剛出生的女嬰。
屋內伺候的奴僕忙嚇得跪了一地。
“我來此，並非是讓祖母點頭應允的。”
就在這時，主院的婆子喜色上前：“太夫人，娘子來了。”
“瞧你這幾日瘦的回頭得讓廚房多燉些補品。”
“我親自問了接生穩婆，當年你生的是死胎。”
顏太夫人倏然起身。
“不行！”
蕖熹沉臉，惡意一併發泄在顏宓身上：“見着長輩還不行禮，是什麼規矩！你是愈發不得體了。”
“可用飯了？”
——女兒都是賠錢貨，你朝我嚷什麼？我還不是爲了大郎爲了你。大郎死了，難不成絕後？等你小叔娶妻生子，回頭過繼你名下，這纔是理兒。
一語未完，顏宓輕聲道：“畢竟，我的生辰合該是前一日。”
她端着姿態，好似前後都是在爲顏宓考量：“退婚到底對你日後婚配有礙，雖說是好事，可你的名聲照樣有毀。衆口鑠金人言可畏令祖上蒙羞。說到底還不是你留不住郎君，眼皮子底下竟然出這種事。我看這些時日你就莫出門了，也合該反省，偏你昨兒還敢晚歸？”
“我的阿孃千好萬好，可不是她能比的。”
“我要離開盛京了，顏家給的，我全都不會帶走，一個時辰後便啓程。”
那時蕖熹剛回提督府一年之久，可她的境遇並不好。
她直視着從未給過她半點溫情的蕖熹：“可思來想去，也不知這生辰該不該過。”
顏太夫人忙擱下銀筷朝門口看去，只見女娘款款而來。
蕖熹從未想過，最容易拿捏的顏宓竟然敢犟嘴！
“還是說，我得一頭撞死，方能顯得剛烈？如此纔不會留下詬病？”
她的身世也知道了。
蕖熹坐着，她站在，故高前者那麼一截。
顏宓說着，低低的笑。
“再後來，她纔有了機會入府當奶孃。”
生母對她是真的好啊。
面面俱到的同時，怕她冷了，又怕她餓了。每月月銀毫不吝嗇全部花在她身上，買糖，買各種女娘玩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