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軒好整以暇地等着劉經理接着說, 可對方卻沒再繼續。
“那麼說這計劃書做了很久了?”應軒問。
“確實是在被創科收購前擬定好了的。”劉經理說。
“爲什麼創科……”應軒頓了頓,接着說,“你們的計劃書被否定了?”
劉經理有點爲難, 說:“我知道您怎麼想的, 這個計劃書是兩年前的, 後來也經過了多次修改, 因爲酒店被創科收購, 他們駁回了我們的想法,繼而就按照自己的理念開始經營酒店。”
“難怪了。”言焉說。
“是的,言小姐。”劉經理說。
“那我覺得, ”言焉接着說,“他們其實也經營得不錯呀。”
“言小姐說的沒錯, 江心酒店有很好的發展潛力。”劉經理說。
他說的是不是心裡話還不能定論。言焉知道, 酒店在創科手中未來還有多少發展潛力這位劉經理心裡有數。很明顯, 他想讓酒店脫離創科的願望是很急切的,竟然達到寧可酒店落到外國人手中, 也比現在好的地步。
和劉經理見面是秘密進行的。雙方離開的時候,是言焉和應軒先走的,而劉經理卻不知道什麼走的。相比較來說,劉經理這一方更不希望別人知道這件事。
可這事情並沒有想象中平靜,第二天消息就滿天飛了。小道傳聞和正式新聞雖沒有提及酒店的哪個人與AC集團私下接觸, 卻直接寫了江心酒店與AC集團洽談收購事宜。
這當然不是偶然, 也不會是記者的功勞。周馳昨晚便把消息透露給了記者, 這事兒一直默默的可不行, 撒網就要撒大的, 放餌就要放香的。
***
肖瑤可能是除記者外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凌晨一點鐘,她還在網上看之前關於AC想收購江心的小道消息, 頭腦裡還沒有形成應對的整體思路,那邊關於酒店人員與AC私下洽談的消息就到了,這讓她大爲惱火。
她一直把江心酒店當做創科養的試驗田,而如今竟然有人明目張膽來搶了。
這是肖瑤最不能忍的,這事只攪得她沒有心思睡覺。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叫了執行董事長王科彥和總經理耿佟城到家裡來,當然不會只是喝早茶,她必須做點什麼反擊了。
一通旁敲側擊之後,肖瑤對兩人一無所知的樣子非常不滿。耿佟城那個老傢伙也許是裝出來的,昨晚和AC集團接觸的人很大可能就是他。但說到王科彥她就氣不打一處來,他西裝筆挺、頭髮梳得油光水滑,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來,眼睛亮得跟兩盞電力十足的燈泡,就是這樣一個外表精明能幹的人,此時竟連她說什麼都不知道。
肖瑤把剛送來商業報攤在桌上,上面的標題寫得一清二楚,要說因爲時間太早還沒來得及看報紙有情可原,但試問現在這個時代還有多少人通過報紙獲得信息的?他們的手機和Pad全中都裝有報刊app,而且一定都定製了推送功能。
可這個王科彥早上醒了到底在幹什麼?
肖瑤越想越氣,如果他真的沒看到這個新聞,那麼只能說他是個徒有其表的蠢材。她想,當初讓王科彥做執行董事長就是看中了他的精明和忠誠,如今就算髮現他不精明,可也不至於做出吃裡扒外的事吧?
王科彥笑容依舊淡定,和耿佟城交換着看了報紙上自己酒店的新聞。
“您說的是這件事嗎?”王科彥說着放下報紙,優雅地翹起二郎腿,“這消息是否真實還有待調查啊。”
“這裡說的AC集團的代表,不會指的是應先生和言小姐吧?”耿佟城說。
“他們住在江心酒店,你們不知道?”肖瑤問。
“這個……”王科彥一頭霧水,他顯然不知道。
耿佟城則沒表現得那麼蠢,他說自己昨天就已經知道了。
肖瑤叫耿佟城也過來就是想看看他的表現,不論怎樣,他手裡還攥着酒店的股份。她老早就想把姓耿的直接踢走,倒不是他礙着了酒店這塊試驗田的事,只是單純看他不順眼。到現在她都沒有動作,一是她沒有功夫管這塊小實驗田,二,耿佟城表面上並沒有妨礙試驗田的運作。
“不管是誰私自和他們接觸,我要說一句,我可從沒有過賣酒店的想法,酒店終究是創科的。”肖瑤說。
“酒店是創科的。”這話肖瑤在隨後與言焉見面時也說了。
***
肖瑤在高檔的西餐廳訂的位子,這次見面並沒有雙方預想的那樣劍拔弩張。
言焉沒想到崔羽也會來,他說過今天有工作不能來的。
“有十年沒見了吧?”肖瑤問。
“差不多吧。”言焉說。
“小焉。”肖瑤故作親暱的語氣說,“你看我都還記得,崔羽以前就是這樣叫你的,那時候崔羽還叫我瑤瑤呢,那時候我們還小嘛。”
“他從小就那麼叫我。”言焉說。
“應先生,您是怎麼認識小焉的?”肖瑤問應軒,她這麼叫言焉就一點不感到彆扭,畢竟她們的年齡都不小了。
“大概九年前,她和你們分開後我們就認識了。”應軒說。
肖瑤笑笑,接着說:“人生如果分階段的話,那可以從他們的交友圈子變化來劃定了。”
“有道理。”應軒說。
“你們怎麼戀愛的?”肖瑤緊接着問,“女人都喜歡問這些,雖然我不算個小女人,不過也還是女人。”
“心有靈犀,凡是與戀愛有關的事大概都與心有靈犀這種奇蹟出現。”應軒從容自若地答。
“我和崔羽這些年早過了心有靈犀的好時候了,是不是崔羽?現在只能算是老夫老妻了。”
崔羽沒搭肖瑤的茬,問言焉: “聽說你們AC集團要收購江心酒店?”
應軒瞧了一眼崔羽,故作驚訝地樣子,反問:“這是謠傳吧?”
“言焉,你在國外過得好好的,爲什麼要回化成?” 崔羽繼續問。
言焉擡頭看崔羽,不知道怎麼回答。
“你在美國讀的哪所大學?”崔羽不顧另外兩個人,也不管言焉是不是回答,仍舊接着問:“現在還畫畫嗎?”
“應先生,聽說你們AC集團要收購一家酒店,確有其事嗎?”肖瑤插話道。
“只是一個想法,並不是此行的目的。”應軒說,“我們來度假是真的,這裡是言焉的家鄉,她想回來看看,舅舅和表弟還住在這裡,我也要來看望一下她的家人。”
“理解理解。”肖瑤緊接着說,“聽說你們還沒有辦婚禮?”
應軒笑笑,搖頭沒回答。
言焉呆板地坐着,不吃東西,也不說話。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應軒的手,竟見他左手無名指上戴着戒指。
“我猜你們的婚禮一定會是全世界最浪漫的婚禮。”肖瑤刻意誇張地說。
“你們什麼時候辦婚禮啊?”應軒問。
“我不願意籌措這件事,覺得麻煩。”肖瑤說。
肖瑤的話說到半截,崔羽突然起身要走。
“你幹什麼?”肖瑤沉聲問。
“我去洗手間。”崔羽說着轉身便走。
言焉的視線投向崔羽離開的背影。
肖瑤卻不以爲然,接着說:“江心酒店啊,這個酒店我當初收購的時候只是一時興起,都沒有想得太多,甚至連去都懶得去看看,說起來那時候我還在英國呢,其實要不是看了新聞,我都快要忘了自己名下還有這麼個酒店了。”
“是嗎?那你真該關注一下。”應軒說,“我和言焉現在就住在這家酒店,各方面都很不錯的。”
“好不好都是其他人跟我說的,我的員工也這麼跟我說,應先生現在也這樣跟我說,酒店能爲您服務也是榮幸啊。”肖瑤瞥了一眼悶不吭聲的言焉,接着道,“我和崔羽在英國讀書時也住過一段時間小酒店,都是爲了玩,當時覺得一天換一家酒店住很有意思,年輕的時候總是貪玩。”
“肖小姐現在也很年輕,說起來你和言焉是同齡吧?”應軒說。
“不年輕了,那時候很幼稚,現在看得開了。”肖瑤說着,手機發出震動聲,她看了一眼,臉上立時變了色。
有過了一會兒,崔羽還沒回來。
肖瑤若無其事地閒聊了幾句,不大一會兒便藉口有事要先走了,還解釋說崔羽因爲公司有急事已經走了。
言焉早就坐不住了,本來想跟着應軒儘快離開這裡的,臨走卻還要被肖瑤拉過去聽她說話,可這一次的話可是遠沒有飯桌上講的好聽。
“你一定很好奇,我爲什麼和個瘸子在一起。”肖瑤小聲對言焉說。
“我沒興趣聽。”言焉說着就要走。
“一個殘廢可比正常人好控制得多。”肖瑤說。
“你什麼意思?”言焉冷聲問。
“你沒馴養過動物,是不會明白的。”肖瑤別有深意地看言焉。
言焉很想一走了之,可還是忍不住說:“如果你愛他,就該尊重他,而不是……”
“而不是什麼?”肖瑤打斷言焉道,“親愛的老同學,我看你是理解錯了,我怎麼會愛他!”
言焉強壓着激烈的情緒,沒有說話。
助理過來提醒肖瑤上車,她擺擺手,表示再等一會兒。
“你以爲我會愛一個古怪的瘸子嗎?”肖瑤接着道,語調極盡陰陽怪氣,“不過我看你的未婚夫可是要優質得多了,你也不像高中那時候了,還和我叫囂着饒不了我之類的。”
“你還記得就好。”言焉說。
應軒上前攬過言焉的肩,說:“女孩子之間總是有聊不完的話,我們也該走了。”
“應先生,我和言焉總是很有共同語言,真想和她多說一些,可惜再聊就要等下次了,言焉知道我手機號,希望下次打來是找我的。”肖瑤說完揚揚手,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