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想聽下去嗎?”社長問言焉, “後面的事情都是你的親身經歷,你還想聽什麼呢?”
“婆婆,我不懂, 我有很多不明白。”言焉低聲說。
“好吧, 我再接着說些。”社長笑着道, “你們都知道, 原蟲有成爲獵手的潛質, 不過要有好的引導,不然就可能墮落爲主控情緒蟲,做些傷害人類的事。言焉當時的情況不太妙, 似乎很難控制身體裡的蟲。”
言焉想起9年前,那時她還在上高一。
“對於你的情況有兩個解決辦法。”社長接着說, “一種是捕殺, 一種就是引導你成爲獵手。應軒當然願意選擇後者, 他把你的事情告訴了我,我去見了你, 也決定引導你成爲獵手,那時我竟然也沒發現你體內藏着半隻始蟲。”
說到這裡,社長意味不明地笑笑,頓了頓接着說:“我們還沒有采取行動的時候,你就被一個高級本蟲盯上了, 並且對你進行了圍殺, 是你的蟲味吸引了他。當然這種事態發展是我們沒料到的, 我和應軒找遍了全市才找到那隻蟲開的屍洞, 然後救了你。我看到你時其實非常驚訝, 那時我才發現你體內還有那半隻始蟲。”
“就因爲這個樣,您纔會讓我沉睡嗎?”言焉問。
“是的, 當時你的始蟲處於非常活躍的狀態。”社長說,“但由於原蟲的壓制,它纔不能任意操縱你的身體。我讓你陷入了沉睡,把你秘密安置在應軒家裡。未免造成恐慌,我們隱瞞了這件事,霧社中比較激進的獵手做夢都想殺你。我等着你進入深睡眠時殺了你,可應軒提前把你喚醒了。”
“你現在也可以殺我。”言焉剋制着自己,儘量平靜地說。
“不,我們不想讓18年前的悲劇重演。”社長說。
“也可以再次讓我沉睡,然後殺了我。”言焉說。
“你願意嗎?”社長問。
“奶奶。”周馳突然插話道,“你難道沒發現她是言焉嗎?她不是始蟲,就算她身體裡有個始蟲,把它驅逐出去不就行了。”
“驅逐出去她就會死,可是始蟲會在她死前找到另一個可寄生的人類。”社長說。
言焉在心裡冷哼一聲,沒人願意被無聲無息殺死,剛纔她那麼說並非出自真心。她在心裡慶幸,如果不是應軒提前喚醒她,那麼今天社長說的這些事都將無從得知。
“不過——”社長說。
“不過什麼?”言焉問。
“我問你一句話,你能認真回答嗎?”社長問。
“我當然會認真回答。”言焉說。
“你想過自己的將來嗎?你想過爲什麼要留在霧社嗎?”社長問。
“我想過。”言焉乾脆地說,“我之所以留在霧社,是因爲我想成爲一名優秀的獵手,最終成爲像應組長一樣的頂級獵手。”她說話的語氣認真誠懇,像是完全發自內心。
“只有這些?”社長問。
“還有,我通過自己的力量幫助人類擺脫蟲的傷害,我早已經把霧社當成自己的家。”言焉口是心非地說。
“好孩子,我相信你。”社長說着起身拍拍言焉的手,看着言焉的目光雖然是慈祥的,可其中卻含着另外的東西。
“謝謝社長。”言焉覺得自己像沒了知覺,被社長拍兩下的手更是木木的。
“你要盡全力控制自己,不能被始蟲操縱了。”社長補充道。
“我只想做獵手,不想做始蟲。”言焉信誓旦旦地說,“婆婆,我跟您保證,我會盡全力控制自己。”
“我答應過應軒不會再對你使用催眠術,希望你能明白應軒的苦心。”社長說,她心裡很清楚,如今已經不能再催眠言焉,因爲這招不會再奏效。
敲門聲響起,社長問是誰,門外傳來應軒的聲音,社長叫他進來。
應軒進來後對社長點點頭,又對言焉和周馳笑了笑,似乎很輕鬆的樣子。
“你們兩個過一會兒再出去,不要讓其他人起疑心了。”社長對言焉說,隨即跟着應軒出了辦公室。
言焉目送二人出門。這兩人,一個想救她,一個想殺她。要殺她的人剛纔卻說要放過她,而應軒因爲一個死去獵手的蟲原子,救了她,這件事更好理解一些,可是社長又是爲了什麼?她的話中有幾分真心,其中的假意又有什麼?
不過有一點很明確,那就是她本身這個人對他們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體內的原蟲與始蟲,她因原蟲保住命,將來會因始蟲而死。而這兩個東西都不是她,她是言焉,也只是言焉。
“你想找我報仇嗎?”言焉轉頭問周馳。
周馳像是沒聽明白,一時語塞,眼神迷茫。
“言焉,你說什麼呢?”周馳反應過來後臉色冷下來,“我找你報什麼仇?我父母又不是你殺的。”
“你真認爲不是我殺了他們?”言焉執拗地問。
周馳眉眼拱起,既像是難以置信,又像極難過的神情,搖頭說:“你疑心沒問題,可你不能懷疑我。”
良久,言焉愧疚地說:“對不起,不要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半小時後,應軒開車帶走了言焉。言焉一路都不說話,氣氛很沉悶。
“始蟲的靈刃在我的身體裡。”應軒說。
“這就是你單獨幫我激活的靈刃的原因是嗎?”言焉問,見應軒沒否認,她接着道,“既然害怕始蟲甦醒,你爲什麼還幫我激活靈刃?”
“另外半隻始蟲早在8年前就已經開始興風作浪了,而你的身體裡的半隻到現在還處於蟄伏狀態,要甦醒也是早晚的事,這和我激活你的靈刃沒有關係。”
“我的靈刃是不是和你妻子的一樣?”言焉突然問。
“蟲原子是同一個,靈刃自然一樣。”應軒冷淡地說。
言焉覺得自己沒必要再問,更何況她也不想知道應軒的想法。她的手無意中碰到衣服口袋,那裡還裝着耿佟城給她的金幣,如果不是從社長那裡得知真相,她很可能會把這枚金幣給應軒看,可現在的情況完全變了。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兩聲,言焉拿出手機一看竟是崔羽發來的短信:言焉,我是崔羽,我們再見個面吧。
這個時候,車就要到應軒家了。
“我有事先不回去了。”言焉說。
“你的身體需要休養,最好暫時不出去。”應軒說。
言焉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們計劃在我進入深睡眠時殺了我,可是教官你不想妻子再死一次,於是提前喚醒我。”
“對,確實是這個原因。”應軒說。
“可我不是你妻子,我體內的蟲原子也並未繼承她的記憶。”言焉說。
“我知道。”
“你留着我沒用,可以殺我了。”
“你不是始蟲,而且我不會殺一名獵手,尤其這個人還是我的學生。”應軒的音調已經不那麼平靜了,似乎正在壓制着情緒。
車開進修車鋪後停了下來。
言焉看着應軒,感覺自己像一隻即將發起兇猛攻擊的野獸,平穩細弱的氣息中竟帶着殺意。
西寶突然從地下室出來,興沖沖地打開言焉那邊的車門。
“主人,你回來啦。”西寶說。
言焉沒回話,而是默默下了車。
“你主人受傷了,帶你主人回地下室休息。”應軒下車說。
“主人。”西寶小聲說,“你傷哪裡了?”
“不要叫我主人。”言焉說。
“那我扶你回去休息吧,這個時間也該吃晚飯了。”西寶說着就去拉言焉。
“我有事要出去。”說着,言焉甩開西寶的手。
“對不起啊,主人,可是喵爸也是爲你好,你受了傷,而且外面也……”
“外面怎麼了?”言焉問,轉頭就朝外走。
應軒憂心忡忡望着言焉的背影,還是按下捲簾門的關閉按鈕,捲簾門緩緩下落。
“救命之恩無以爲報。”言焉站住了說,“可是我真的有事。”
“你的靈力損耗太多,現在出去如果遇到蟲會很危險。”應軒說。
“我不這麼認爲。”言焉說。這句話是真的,她感受到非常強的殺念在體內升起,而且這殺念是對應軒的。可她不能殺他,不論怎麼說,他都是冒着巨大風險而救下她性命的人。
遇到蟲正好,總比呆在這裡殺了教官好。言焉這樣想。
“主人,你就聽喵爸的吧,他不會害你的,他能救醒你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在這裡住着不是很安全嗎。”西寶說。
捲簾門關上了,言焉感覺自己艱難挪動步子,她想殺應軒,因爲體內的始蟲想要奪回靈刃。
“始蟲的東西在你身體裡,你一定不好受,爲什麼不把它還給我?”言焉問。
“它可能會毀了你。”應軒說話時鬢角手心都出了汗。
“我就是始蟲,我要取回我的靈刃,這怎麼會毀了我?”言焉問得輕飄飄。
“你不是始蟲,你是獵手。”應軒說。
言焉的話衝口而出:“你說我是獵手,獵手要殺始蟲,而我身體裡有個始蟲,難道要我自己殺自己嗎!”她難以自控,伸手抽出靈刃來,舉刀對準了應軒。
應軒的身體歪了歪,有點站不住的樣子,他吃力地靠在車上。
言焉的刀沒有一絲放鬆,身邊的西寶此刻哇地一聲哭起來。
“社長還沒離開化成,那麼多頂級獵手都沒走,你身體裡只有半隻始蟲,恐怕對付不了他們。”應軒說。
“他們能殺我?那爲什麼社長還不動手?”言焉問。
“我說過了,你不是始蟲,他們確實能殺你。”應軒說着朝言焉走去。
“社長要去什麼地方?去做什麼?”言焉問。
“去歐洲,大概半個月後回來,我也不知道她去做什麼。”應軒到了言焉跟前,伸手要抓她握刀的手。
言焉一揚手,躲開應軒伸過來的手,垂眼看哇哇大哭的西寶。
“教官。”言焉把靈刃推回身體裡,說,“請您放我出去。”
“你受了另外半隻始蟲磁場的影響,最好休息幾天。”應軒無奈地說,“不過如果你堅持出去……”
“謝謝。”言焉說完,手機再次響了,崔羽這回打來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