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趕到一大片荒草叢前,這裡不是去備用站的必經之地,卻是最快的捷徑。荒草叢面積大,草長得又密又高,最矮處也要比他們中最高的周馳高出一個頭。周馳跳起來看了看,草叢隨着微風波動,顯得很平靜,但誰也保不準這裡面就藏着怪物,甚至是蟲。
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定肩並肩走,這樣一來,即使某個人單獨撞見蟲也能一起對付。
言焉走在中間,其他兩人在左右兩邊。因爲還要撥開雜草,行進的速度明顯減慢許多。
“這樣走太慢了。”周馳說。
“不要說話。”孔叔輕聲提醒。
孔叔的話音剛落,一個怪物突然從後面抱住言焉的腰,這怪物一聲不吭僅憑蠻力攻擊,很可能就是個蟲僕。
言焉向後空翻,伸兩腳蹬向怪物的頭,使怪物鬆開了手,手中的木棍藉着身體下落的慣力垂直插|進怪物喉嚨。收拾完這個傢伙再轉回身時卻不見同伴,她向前走了幾步便透過荒草看到孔叔,他在對付怪物,她撥開草過去時孔叔已經把怪物收拾完了。
這時,言焉聞到一股類似烤肉的味道,這裡絕不可能出現烤肉,味道只可能是蟲發出的,而這蟲味並不像河邊那對蟲夫婦所說的帶着甜味。她感到驚訝,自己似乎在突然之間就進化出辨別蟲味的技能,而且還能大致判斷味道的不同,此時她感覺附近至少潛伏着三隻蟲。
在視野嚴重受限的情況下,若想憑着體力以少勝多可不容易,況且他們的體力也不一定勝得過附近的蟲。
“周馳,別管怪物,來我們這裡。”言焉高聲說。她很清楚聲音會引來怪物,可現在找不到周馳,像這樣大聲提醒他也是不得已。
沒有得到周馳的迴應,言焉只好和孔叔一起憑着感覺躲避怪物,盲目穿越草叢。過了一會兒,她發覺方纔還走在前面的孔叔又不見了。細聽似乎能聽得見這附近有打鬥聲,卻不能確定聲音的具體位置。她決定先憑着感覺找,沒想到竟走出了這片荒草叢。
獨自站在草叢外圍的言焉越來越擔心,她想返回去,此時周馳從裡面走出來。
“謝天謝地,你出來了。”周馳雙手撐着膝蓋,說話上氣不接下氣。
“可孔叔他還在裡面。”言焉說。
周馳做了個苦瓜臉,他連着跳起來數次向草叢上方看,最後卻無奈的搖頭。
“找不到?”言焉問。
“一點蹤跡都沒有,走。”說着,周馳鑽進草叢,接着便大喊了一聲‘孔叔’。
言焉本以爲他這聲喊是徒勞,可當她進了草叢時卻意外聽到孔叔的迴應。
“別管我,你們先走。”他的聲音3點方向傳來,聽起來距離有些遠。
他們朝着孔叔的方向走,邊走邊快速清理前面的荒草,使其看起來像條路,這樣一來他們再出去時就不會走錯了。
大概5、6分鐘的功夫,他們終於從濺了血的草杆縫隙中看到孔叔,他被怪物撲倒在地,正在艱難反擊。
言焉衝上去蹬開怪物。這是個青年男子,長臉、長鼻子,他被推開後顯得有些措手不及,然而又很快反應過來,舉匕首刺向言焉的頸部。
言焉閃身躲開,從後側扣住怪物雙臂,借力踩上怪物後背,腳下用力前蹬,怪物立刻向前撲倒,繼而一頭啃上被他壓到身下的荒草。可這怪物力量奇大、又很靈巧,他翻了個身,使言焉的腳踩了空,怪物瞬間就反壓上來,尖銳的匕首直衝着言焉下頜而來,她感到尖刀接觸到皮膚,隨着一聲脆響,匕首飛離出去,周馳暫時爲她解了圍。言焉擡腳踹開怪物。
周馳撿起匕首,轉回身將其刺向倒地還未及起身的怪物,準確無誤刺進其心臟。本以爲會一刀斃命,然而匕首不僅沒有傷其分毫,轉眼竟鑽進怪物體內。
“那是他的靈刃。”言焉反應過來忙說道。
周馳沒有因此慌神,舉拳擊中怪物太陽穴,趁着對手短暫眩暈之際,接過言焉遞過來的木棍直接戳進怪物咽喉。喉嚨處的鮮血噴涌而時還伴隨着細細的氣泡,常人將會窒息而亡,可這怪物是蟲,就算到了這等田地卻仍然苟延饞喘。他揮舞着兩手站起身,動作遲鈍,看樣子意識也有些渙散。像是隨時都會倒下。
怪物出人意料地將手伸進嗓子裡,用手指在氣管中攪了攪,再抽出手指時便瞪着雙眼朝着周馳瘋狂撲來。
言焉早就準備好了,她閃身到怪物面前,一擡手便扭斷他的脖子,隨即反手一檔他的下巴,怪物橫着傾倒,言焉快速跟上,擡腳踩碎怪物的頭蓋骨。
周馳率先來到孔叔身邊,他蜷縮在荒草間,身上全是血。
“我受傷了。”孔叔的聲音虛弱。
“傷在哪裡?”言焉扶起他的頭。
“肚子和腿上。”孔叔說。
周馳趕忙檢查孔叔的傷,大腿上一刀長刀上,這個部分的血尚可止住,只是腹部的傷口較深,雖然沒有傷及要害,可如果不能及時止血就可能危急生命。
周馳在襯衫上撕下兩條布來,給孔叔的腿傷做了簡單的包紮。言焉用手捂着腹部的傷,可仍阻止不住血繼續外流。周馳見狀,乾脆脫了破爛的襯衫,把它整個纏在孔叔腰上。
“叔,真是不好意思。”周馳故作輕鬆地說,“我沒有處理刀傷的經驗,只能先這樣了。”
“江凌那裡有止血的藥品。”言焉說。
“對,江工在那個船塢找到,叔,你先忍忍,我們會趕上江工的,我們走吧。”說着,周馳背上孔叔。
走出荒草叢後,周馳在一棵大樹旁放下孔叔,讓他暫時休息。
“我們必須馬上追上,我在河邊的船塢中看過他治療傷員,看樣子很有一套。”周馳對言焉說。
“帶着孔叔不可能追得上,”言焉說,“那這樣,我一個人去追江工,如果能勸他回來救治孔叔最好,只是以大局爲重的話他可能不會回來,到時候我就自己拿藥回來找你們。”
“倒是可以,”周馳想了想,說,“只是這裡可不能久留,荒草叢中還有多少怪物我們不清楚。”
“地圖上顯示,再往前有個舊工廠,”言焉拿出地圖,指給周馳看,接着說,“我和你們一起去,如果那裡能保證安全的話你們可以先留在那兒,我再走的話也放心些。”
周馳點頭,去問了孔叔的意見,孔叔卻叫他們都不要管他了,讓他們兩個一起先走,他這人話不多,性格倒很倔強,周馳只好先答應他,說是把他安置到舊工廠後再和言焉一起走。最後他也沒管孔叔是不是同意就又背上他上了路。
他們上了一條砂石路後,很快就看到前方地勢較低處的工廠。
“孔叔你堅持住,馬上就到了。” 周馳說。他一路都在給孔叔講話,就怕他撐不下去。
言焉則時刻警惕周圍的情況,偶爾出現的蟲僕和狂躁人她都能輕鬆對付。眼看就要到工廠時卻聽到身後有人又跟上來,她以爲又是個蟲僕,跟周馳輕聲交代一聲後就轉頭等着對付跟着他們的傢伙。
果然有人從樹叢後冒出頭,令她吃驚的是,這人是個小男孩,看起來也就5、6歲。小男孩垂着頭,揹着手,邁着小步慢慢向言焉走過來。
“你是幹什麼的?”言焉問。
男孩怯生生看她,一聲不吭繼續朝她走來。
“你別動。”言焉提高聲音說。
周馳或許感覺情況不太尋常,便轉過身來看。
“爸爸。”男孩看向周馳的方向說,眼睛看向孔叔。
周馳感到肩上的孔叔身體在顫抖,轉頭就看見他哭了。
“叔,這是……”周馳的話剛出口卻沒說下去,因爲言焉給他使了個眼色。他揹着孔叔,轉頭便繼續向前走。
“放我下來,小周,那是我的兒子小昊……”孔叔哽咽着說。
“言焉,你最好快點幹掉那東西。”周馳說。
言焉能聞到男孩的蟲味。她知道這裡的怪物全都是擬象,江工講過,擬象提取自三年前的大騷亂事件中死去的人,三年前他們就死了,現在這些東西身上存留着怪物的一切特徵,卻完全沒有人類的情感。這些道理是言焉一路殺過來才明白的。
“站住,你這隻蟲子。”言焉呵斥道。
男孩的表情突然從無辜變爲天真,他咯咯笑起來,說:“姐姐,你在說什麼?”
從這變化中,言焉可以斷定這蟲身上根本不存在被叫作人性的東西。雖然這樣想,但她還是不忍心殺個小孩子,況且還有孔叔這一層關係在,於是她儘可能溫和地問道:“你的爸爸受傷了,你能放我們走嗎?”
“你讓我看看孩子。”言焉身後傳來孔叔的聲音。
“開玩笑。”男孩冷冰冰地說。他從兩手心中分別抽出了弓和箭,靈活地搭上箭、拉滿弓,箭尖直指向言焉。
“周馳,快!他的靈刃是弓箭。”言焉大喊道。她必須提醒周馳趕快躲避起來,她預感到這弓箭的射程一定很長。
言焉話音剛落,箭已離弦。她沒有躲,如果躲了箭就可能射中身後的周馳和孔叔。她盯着帶着風聲而來的箭,勉強接住了它,雖然只是握着箭桿但手掌卻火辣辣的疼。
周馳一時間不能趕到安全地帶,他一咬牙轉回了身,把自己暴露在射程內,這樣就減小了孔叔被射中機率。他開始倒退着跑起來,很快就到了一棵粗壯的楊樹旁,他把孔叔安置在樹後,心裡祈禱着那小子的箭最好不要是能轉彎的。
“千萬別轉頭,”周馳對孔叔說,“那小子不是你兒子,他是蟲。”
“我們三年前就在大騷亂的現場。”孔叔哽咽着說,“我,我不知道他竟然也是蟲,是我的遺傳給他,也不知道他會那麼快就甦醒,還進化出……”
“不要說太多話了,”周馳輕拍孔叔的肩膀說,“我要幫幫言焉,叔,我向您保證這事兒一轉眼就過去了,您等着我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