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焉從耿佟城家出來, 有一個念頭一直在腦海裡揮散不去。她想去看看耿佟城,如果他真的是被誣陷的,或許可以幫幫他。
這時, 周馳騎着電動車過來。
“真的是他嗎?”周馳停好車後問。
言焉點點頭, 說:“他都承認了, 我們也猜得不錯, 賴主管確實不是他殺的, 但我想也不是耿佟城乾的,王科彥纔是最可疑的。”
“我就是從他家裡來的。”周馳說。
“你不是又扔了個蟲胳膊吧?”言焉問。
周馳急忙擺手,說:“沒有, 沒有,就是嚇唬了他幾下, 然後他就跟我坦白了。”
“坦白了?”
“是啊, 賴主管是他殺的。”
“那是怎麼回事?”
“據他所說, 肖瑤在記者招待會後馬上開了董事會,董事會撤掉了他的職務, 出了那樣不光彩的事,他自然不願意在酒店多待,就立刻收拾東西走了,出去後纔想起有個U盤忘在辦公室了。”周馳咂咂嘴,接着說, “他說返回去時怕被同事看見, 就沒走電梯, 可能是面子上掛不住吧, 而且層數也不高, 就是六樓。”
“他走了樓梯?”言焉問。
“沒錯,他從樓梯上去, 沒有經過辦公區外的攝像頭就回到了辦公室,一進門就看到有人趴在辦公桌底下,好像在找東西,那人穿着工作服,他認出是調配室的人,那人從桌子底下爬出來,掉轉身時才知道是調配室的賴主管,手裡還拿着竊聽器。”
“王科彥這時處於人生最低谷。”言焉說。
“豈止人生低谷,他一定覺得這輩子再翻身都難了吧。”周馳接着說,“雖然只是私事,但畢竟不光彩,而且他還因爲這事被解職了。他當時很氣憤,就質問賴主管竊聽器是怎麼回事,賴主管沒有慌張,反倒大方地跟他攤牌,說自己就是憑着這個竊聽器才得知他的醜事,還說是自己策劃了整件事。”
“賴主管還是記恨了王科彥的,他姐姐被酒店辭退後又得了重病,我想他一定將這些都算到了王科彥頭上。”言焉說。
“看來是的,據王科彥說,賴主管當時就羞辱了他,可能因爲被羞辱得比較慘吧,王科彥就打了賴主管,沒想到賴主管拿出刀來,王科彥手快奪下刀,就……”
“然後王科彥從樓梯下樓逃跑。”言焉想了片刻,說,“那他現在人呢?他既然都跟你坦白了,是不是去自首了?”
“他突發心臟病死了。”周馳說。
“不是被你嚇死的吧?”
“真不是我嚇的,我只是跟他說了我們的推理,他就跟我坦白了。後來他老婆回來了,我就走了。我打電話報了警,接着就在他家門口守着,不多時,警車沒有等到,反倒等到了救護車。”
“是不是自殺?”言焉問。
“我不知道,他還沒到醫院就死了。”周馳說。
“他死了可怎麼辦?耿佟城被冤枉了,這下也辦法給他伸冤了,我想去看看他,我欠了劉經理人情。”
“你欠了他什麼啊?”周馳問。
“他死前說要去救耿佟城的,我沒答應。”
“這也不算是欠他,他死有餘辜,他在酒店工作時還吃過人,西寶看見的指甲很可能是他吃剩留下的。”
“這事我忘了問,可能是他吃人留下的,不吃人他也沒有能量轉化狂躁人啊,可是耿佟城是無辜的,他女兒一個人挺可憐的。”
“好吧。”周馳說,“我看不下去有人被冤枉,我們去看看他,也許能想到辦法救他。”
“用跟組長說嗎?”言焉問。
“他不會不同意吧,一件小時而已,他現在人在總部,我把情況跟他彙報一下,然後我們馬上出發去警察局。”
周馳給應軒打電話時,言焉心裡一直在想這個案子,她想不明白爲什麼會有人做假證誣陷耿佟城,如果不是誣陷,那耿佟城進了辦公室看到屍體後又爲什麼會跑了呢?他發現屍體後沒有理由跑啊。可是言焉又一轉念,如果有人打定了主意要陷害耿佟城,那麼做假證詞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嗎。
這次收購酒店的前前後後,耿佟城可是得罪了不少人,雖然事情都是劉經理做的,但在外人看來,尤其是肖瑤看來,這幕後的主使者一定就是耿佟城了。
***
警察局的看守所中,耿佟城正微閉着眼睛,老老實實坐在硬牀沿上,如今他見到的人除了警官就是嫌犯。
或許是覺得無聊了,他睜開眼看圍困着他的鐵欄杆,然後晃動幾下手腕上冰涼的鋼圈,回憶起多年前的事。那時他的處境與現在幾乎如出一轍,只是這個籠子過於安靜,以前待的那個地方可是吵鬧得很。
安靜正好,吵鬧讓人生厭。
警官打開牢門,說:“有人來看你。”
耿佟城慢慢站起來,對警官說了聲謝謝。
“快出來吧。”警官說完,身體晃了晃,臉色驟然變得鐵青。
“勞煩警官帶路了。”耿佟城說。
“快點。”警官催促道。
來見耿佟城的人是言焉和周馳,他們的名字並不在耿佟城的聯繫人中,之所以允許見面,是因爲他們假冒了律師的名號。
兩人等在小房間裡,警官筆直地站着,眼睛也不看他們。
許久也不見耿佟城被帶來。
這時,言焉聽到外面有人說話。
“什麼?嫌疑人被安排轉到其他看守所?可是律師等着他呢。”有人說。
“他已經認罪了,很快就要進入庭審訴訟階段了。”
“結案了啊。”
“是啊,還有幾個犯人也要一起轉到別的看守所去。”
“耿佟城要被帶走了。”言焉對周馳說。
“怎麼可能?”周馳驚訝地問,“你聽清他們說的話了?”
“嗯,走吧。”言焉說。
他們剛出了大門,就看見一輛押解犯人的車停在外面。車廂是封閉的,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裡面有些什麼人。
兩人上前詢問,卻被警察攔住,叫他們走遠一些。這時,押解犯人的車也開動了。
“要追嗎?”周馳問言焉。
“不行,會被認爲是劫囚車的。”言焉說。
“我有些不甘心。”周馳蹙起眉頭說。
言焉向前走了兩步,問:“你聞到什麼味道沒有?”
周馳伸着鼻子聞了幾下,嘖嘖兩聲,搖頭說沒有。
“是蟲味兒,順着風飄過來的。”言焉邊說邊看着駛遠的囚車。
言焉坐上週馳的電動車,兩人開始追趕囚車。
囚車開得不快,幾分鐘後,電動車距離囚車兩百米時言焉開啓了屍洞。公路上此時只剩下囚車和電動車。
“好了。” 言焉說。
周馳停好車,從手臂裡抽出長杖,在手中轉了幾圈後豎直落在地上。接着,他以此爲支點,身體猛地向前躍出百米還多,他連續幾次就追上了囚車,最後穩穩落在囚車頂上。
言焉沒有拔刀,而是沿着馬路飛速向前跑,還沒趕上時,囚車停下了。
開車的司機看來是嚇壞了,戰戰兢兢地開車門探頭出來看,卻沒有下車。
周馳跳下車,落在車廂後面,用杖敲了一下車外的鎖,將其打落。他伸手打開車門,一個人突然從黑暗中撲出來。
周馳向後彎腰,避開那人的攻擊。
言焉從側方快速拉開周馳,把他帶離至距車十米範圍外。
此時,車廂後頭一堆血糊糊狀的人體殘肢、頭和內臟從車裡掉落下去。
“你對付那個跑出來的。”言焉對周馳說,“車裡還有,我去對付車裡的。”
“小心,我都沒聞到車裡還有蟲,一定是個大傢伙。”周馳說。
“你也小心。”言焉說。
車廂的兩扇鋼門大開着,從側面根本看不見裡面的情況。屍體鮮血淋漓,大部分落在地上,小部分掛着車的底部。
言焉腳突然變得很沉重,心裡也跟着生出莫名的排斥感,就連看一眼那車都覺得不舒服。身體似乎在警告她不要再接近了,可她還是強迫自己走過去。
強烈的反胃感襲來,可這感覺並不是血淋淋的屍體帶來的,而是車裡那隻蟲的味道,那味道就像是腐臭的魚發出來的一樣。
言焉不禁屏住了呼吸,希望儘可能少的吸入蟲味。對面射過來的陽光有點刺眼,她來到車門口,車廂裡很昏暗,一個人坐在位置上沒有動,他身邊一個活人都沒有。
“耿總,委屈您了,下來吧,我是來殺你的。”言焉說。
耿佟城半站起來,車廂裡很矮,他彎着腰走到門口,輕輕分開兩手,手|銬跟着斷了,舉手搭額頭上遮了下太陽,眯着眼睛慢慢將視線移向言焉。
“小朋友,你開的屍洞有點薄了。”耿佟城說。他放下手曲起腿,手支撐着車底竟坐了下去,壓在黏糊糊的人體內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