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焉擡頭看, 頭頂遮蔽的屋頂從中間向兩側推開,露出透明的玻璃。不多時,有人搬了把椅子放在玻璃頂一側, 小美坐在椅子上, 握着馬鞭俯身看下面的人, 下面的衆人個個狼狽不堪。
“摘下面罩。”社區服務長王大姐在玻璃頂上發話道。
人們紛紛摘下面罩, 露出一張張笑臉。
摘下面罩的時候, 言焉的快樂等階只有2,她沒想到遊戲會這麼快結束,如今看到這麼多人聚在一起, 她知道自己大概是選不上了。實際上,情況比她預想得還要壞, 王大姐已經開始讀社區號和人名了。
頭頂的玻璃頂中央出現一個圓形的小洞口, 一個軟梯被放下來。
“C007區, XX,快樂等階10, 遊戲通關,直接升級爲榮譽會員。”王大姐捧着電子屏讀。她每讀完一個,對應的人便爬上軟梯。
宣佈的順序按照等階數由高至低,讀到第五個,那個人的快樂等階是9。
此時不光是言焉, 這裡的大多數人都知道自己完了。第五個人興高采烈踩着軟梯上去, 因爲興奮差點踩了空。
“不要着急, 你是萊西鍾愛的孩子, 來我這裡。”穩坐在上頭的小美溫和地說。
“爲什麼?不是講好由小美選的嗎?”下面有人大聲問。
小美向問話的人掃了一眼, 抿嘴笑笑,也沒說話。
大聲質問的人突然衝到軟梯下, 一縱身就竄上去,抓住正向上爬的第五名的鞋狠狠向下扯。
第五名在軟梯上晃晃悠悠,一個沒抓穩竟被拉下來,頭衝下摔到地上。從高處摔下本來就很危險,再加上地面都是鋼板,這個人的頭撞擊到地面時發出悶響,血也跟着流出來。第五名擡頭硬撐着動彈一下,隨即一歪頭躺在地上再也沒起來。
再看頭頂,幾個警衛的槍口齊刷刷對着玻璃洞口,槍口對準了下面的人。
“少了一個,怎麼辦?”王大姐問小美。
“後一名頂上去。”小美不動聲色地說,接着又俯身看下面人的情況。
突發事件立刻令人羣炸開了鍋,大家紅了眼,也不聽王大姐繼續念名字,而是甩開膀子廝打在一起。
言焉不想看到事態升級,可也沒有任何辦法。這裡最少40幾人,空間狹小,即使只是獨善其身也困難。
接下來被念名字的人拼命衝到軟梯下,可是已經有人搶先了一步,瘋子一樣向上爬。後面的替補第五名費力擺脫其他人的拉扯阻撓,艱難向上爬。
“爬在前頭的不是第五名,幹掉。”王大姐笑着對警衛說。
槍響之後,強行爬軟梯的人被爆了頭。警衛的槍多少有些警示作用,更多的人不再一股腦阻撓第五名高,而是重新加入廝殺之中。
還有四個名額,除非快樂等階接近9,否則就算幹掉這裡大多數人也很難爭取到那四個名額中點額一個。言焉對現在的情況看得清楚,她不能胡亂殺人,尤其是在此時此地。頭頂上的人看着他們,就像觀看鬥獸一樣饒有興味。
“第六名、第七名、第八名。”報到第八名的時候,下面一息尚存的人竟只剩下了十幾個。
張牙舞爪的男子衝着言焉撲來,這人滿臉血肉模糊,精神處於極度亢奮狀態。言焉不想傷害一個被迫喪失理智的人,她揮手把那人擋開。男子跌坐到地上,可是立刻就有人向他撲上去,手口並用地殺了他。
“第九名死了還是傷了?”王大姐問。
“看不清。”警衛說。
“要不要換上後面的一個?”王大姐回頭徵求小美的建議。
小美點頭,再次看向下面時目光落到角落的言焉,半天都沒移開視線。
“等一下。”小美叫住王大姐,她的馬鞭指向言焉的方向,“她排在第幾?”
“我看看,大概是最後吧。”
“名額給她吧。”小美說。
王大姐點頭,回身便報出了言焉的名字。
一個人立刻將名字和言焉的人聯繫到一起,“不能讓她上去!”他指着言焉大叫一聲。
這讓言焉成了衆矢之的,她快跑到軟梯下,想要儘快爬上去。只是爲了不暴露獵手的身份,她必須有所保留,不過半秒鐘的事,她卻要故意放慢速度。
“他們有槍,你們不要上來!”言焉回頭警告要拉她下去的人。
可下面的人已完全失去理智,他們十幾個人全都用盡全力拉扯軟梯,或是向上攀爬,企圖阻撓言焉。
言焉有自信順利上去,她可以躲閃開突然的襲擊,再不濟也能踢下去幾個。可是她爬到一半的時候,軟梯又頂端頭斷了,她也隨着斷掉的軟梯落到地上。
人們蜂擁而上。言焉在心中暗罵,如今她要想脫身就只能下殺手了。
“幹掉這些人。”頭上的小美大聲說。
緊接着,子彈從彈殼中脫離的聲音接踵而來。言焉下意識推開身上的人,力圖使身上的人躲開子彈,就在她推開身上人的時候,一顆子彈射在她的小腹上。
“停!夠了。”小美說。
槍聲停了,四周安靜下來。瘋狂的人們在槍擊中稍微恢復理智,保住性命的人陷入了短暫的呆滯狀態,緊接着便有人大哭起來。
警衛把新的軟梯放下來,言焉捂住流血的小腹來到軟梯下,擡頭看到小美投下來的友善目光,她報以同樣友善的目光。縱使心裡知道小美是大魔頭,可眼前她必須表現出最大的認同與仰慕才行。
言焉爬到上頭,接過小美伸出的援手,跳上了玻璃頂蓋。下面的屍體橫七豎八,僥倖活着人們都受了傷。
一場瘋狂殘酷的遊戲結束了。
“又見面了。”小美歡欣雀躍的語氣說,她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情緒,表情和語氣甚至是誇張的。
“我見到你的第一面就很看好你。”搖哥看着言焉說。
“困了,有一點意思而已,和在康城那次比還差點味兒。”白寧說完還打了個呵欠。
“去叫醫療部來,”良川對王大姐說,“把這個第九名和下面的人都送去治療。”
醫療部的幾個人到了言焉跟前,問了小美的意思後才扶言焉上擔架。
言焉躺在擔架上被擡下房頂,她聽到白寧說:“她不是蟲嗎?”
“只是有些武術功底的人類吧?”搖哥說。
“不管她是什麼我都要留着她。”小美說。
言焉被擡着進了電梯,醫務人員用黑布蒙上她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將要被送到神秘的13樓了,也就是榮譽會員和蟲們居住的頂層。
雖然看不見,但聽力和感覺卻派上了用場。電梯停在12層,這個地方言焉昨天和周馳來過,搖哥就住在走廊盡頭的大房間裡,那裡有許多直通的房間,而此時她將要被擡去那個大房間。
果真如言焉所料,他們經過了大房間,接着便朝着側面的那扇門而去,昨天搖哥便是從這扇門出去接聽的電話,這次言焉沒聽到嬰兒的哭聲。
他們經過四扇門後停下來。
“受傷的是榮譽會員。”醫務人員對守門的人說。
接着傳來開鎖的聲音。他們通過一道門進入一個小空間。通過空氣流動情況,言焉判斷出這個小空間應該是電梯,電梯運行片刻便停下來。他們出了電梯又走了一會兒,最後進入一個房間,有人關上了門。
言焉被擡上牀,有人解下她眼睛上的黑布。這是一間手術室,她躺在手術檯上,一個醫生正在往針管裡抽藥水。
“不用麻藥。”言焉說。她受了槍傷,這種情況本就很難掩飾蟲味,如果再打麻醉八成就要暴露了。
醫生舉着針管,疑惑地看言焉,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言焉掀開被血侵染的毛衣,手指利落地伸進傷口。她強忍着疼,臉上仍然不忘做出假笑。舉着針頭的醫生雖然戴着口罩,可是從他皺着的眉頭就只知道他不會是愉快的。
大顆的汗珠從言焉額頭上滾下來,她大概花了兩分多鐘才把子彈摳出來。當她把子彈扔進鐵盤時,醫生的手和身體都在發抖。
“幫我消消毒,處理一下就行。”言焉說。
接着的處理步驟並不比取子彈好受,言焉不僅要忍着疼裝笑,還要盡力壓抑蟲味。
快樂?鬼才相信笑着的人就是快樂的。言焉心說,“你說你是快樂的,可沒人知道真假,除非你身體裡也有隻蟲。”
言焉知道自己必須轉移注意力,以便減輕疼痛帶來的影響。於是她儘可能集中精神去聽外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