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佟城擡手射出一波細針, 言焉早有準備,躲過了這一波攻擊,隨即把刀橫在身前, 運用靈力將體內蟲素聚集在刀面上, 原本銀色的刀面上泛上紅光, 可這種程度的蟲素聚集度根本不夠, 她試圖擴大紅光的範圍, 這時下一波細針襲來。
言焉左擋右躲,雖然部分細針可被刀上聚攏的紅光彈出去,但爲了保險起見, 多數時候她還是會採用躲閃的方法避開細針。
細針速度快,範圍廣, 言焉根本不能近得了耿佟城的身, 這還不是最棘手的, 在她躲避的同時還要剋制住作嘔感。她面對的是一隻強大的主控情緒蟲,他的主控情緒是厭惡, 他的蟲素可以擾亂對手的情緒,令其產生極大的厭惡感,而隨之而來的便是消極抵抗。
屍洞壁就要破了,可言焉發現耿佟城還在和她進行無關痛癢的周旋,她不知道對方爲什麼這樣做。耿佟城的攻擊雖然很厲害, 但對他來說就像玩耍一般, 絲毫看不出認真。
作爲新獵手的言焉根本無法戰勝一隻主控情緒蟲, 而這隻厭惡活了上千年, 他的自信源自物種的優勢, 以及靈力上的碾壓。
言焉一直處於下風。他們所在的地界偏僻,被其他獵手發現的可能性很低, 而屍洞中又無法與外界聯繫,試圖求援也是妄想。
連續躲閃幾波慢條斯理又極具威脅的鋼針攻擊,言焉愈發感到力不從心。情緒受到蟲素的影響趨向低迷,因爲左臂中了針,靈力也在極具損耗,身體和精神上受到雙重的壓力,很多次都是靠着身體的靈敏性才躲過攻擊。如果消極情緒持續增加,就算身體再靈敏恐怕也無濟於事了。
“快點啊,小朋友。”耿佟城射出細針邊用戲弄的語氣說。
“不着急。”言焉隨口應道。
她時刻關注着屍洞壁的方位,耿佟城一旦出了這屍洞就可能重演四年前的戲碼,後果將不堪設想。另外,她還要儘可能把對手帶離周馳附近。
隨着厭煩感逐漸變強,言焉身體靈活度不斷降低,很多次都差點被細針射中要害。
而在這時,言焉一個不留神,右腿中了數針,蟲素在體內迅速擴散,沒有來得及處理,蟲素就已經侵入周身血脈。四肢立刻變得堅硬,心跳速度驟然加快。
耿佟城停止攻擊,兩手背到身後,一步步朝言焉走來。
言焉失去了反抗能力,視力跟着愈發模糊,眼見着耿佟城朦朧的身影迫近,自己卻無法動彈分毫,直到完全看不見東西時,她突然聽到周馳的聲音,雖然聽不清楚,但可以確定是周馳趕過來救她。
周馳靈刃都被毀,此前還處於昏迷中,現在就算有力氣過來,可結果也等同於送死。
言焉着急,可嗓子裡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突然,言焉的心跳聲猶如驟起的引擎,血液迅速灌注到手上,厭惡的蟲素在身體與她的蟲素融合在一起,靈力瞬間恢復。厭惡的蟲素在體內如同助力油一般,促使靈力突破掌心衝上靈刃。
言焉猛然間看清了一切,耿佟城背對着她站着,靈刃沒有給她留下思考的空間,它就像獲得了鮮活的生命,帶着言焉的手斬向耿佟城。
黏膩的血帶着惡臭濺到言焉臉上,帶來辛辣的刺痛感,透過血的紅色,她看到耿佟城的半條腿被斬斷。
然而他並沒有死,而是單腿跳開了。
“該死!主控情緒蟲不能被靈刃一刀斃命。”言焉暗自腹誹。
耿佟城邊跳邊射出一波細針,而正好射中了蹣跚趕來的周馳。
“蠢貨!”久違的沉悶聲音從言焉脊椎中響起,他的蟲蟄伏一年後又一次發聲了,“那東西跑了,你動作也太慢了。”
言焉覺得耿佟城跑了是其次,但因爲動作慢害了周馳受傷纔是最慚愧的。她趕在耿佟城亂髮下一波細針前到了周馳身邊。他的腿上中了四針,再加上之前受到耿佟城反衝力的重創,如今身體已經非常虛弱。
言焉用靈力逼出周馳體內的細針,暫時壓制住蟲素,使其不至於快速擴散,隨即將他帶離耿佟城的攻擊範圍。
再次看耿佟城時,對方的下一波細針攻擊竟才發射出來。這令言焉很驚訝,自己的速度快得無法想象,與此同時,她發現襲來的細針像被加了慢速特效一樣,正一點點衝破氣流而來。
她輕鬆躲開攻擊,一躍身就到了耿佟城身後,舉起被紅光包圍的刀砍下去,伴隨着嘶喊聲,耿佟城長出靈刃的右臂被斬落。
耿佟城大叫着回身,空手攻擊言焉。
言焉後退一步,耿佟城不僅撲了個空,還差點摔倒。他的斷臂部位大量流血,濃烈的惡臭味道迅速擴散。
“你……”耿佟城通紅的眼睛盯着言焉,嘴裡只發出了一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
“你走吧。”言焉輕描淡寫地說。
話剛出口,言焉被自己嚇到了,這不是她心裡想說的話,聲音卻通過嗓子發了出來。
耿佟城孤零零的單腿再也立不住了,一下就跪倒在言焉腳下。
“我尊貴的王。”耿佟城趴在言焉腳下說,聲音激動。
言焉脊椎中的蟲發出低沉的冷哼聲,它的力量控制了她的靈刃。
最熟悉不過的恐懼感降臨,言焉緊握刀柄,盡力維持自我的意志。
耿佟城的血染紅了言焉的褲管,他艱難地接着說:“請去找一個……要……”。說着,他把一枚硬幣放在言焉鞋面上。
躁動不安的蟲素在言焉體內亂竄,攪得她心神不寧。沒等耿佟城說完,她便揮刀砍下耿佟城的頭顱。
頭顱滾遠後,言焉彎身撿起鞋上的金色硬幣,這枚幣有一元硬幣那般大小,似乎是純金打製,正面刻着風車圖案,背面一個X字符,下面有五個字“萊西俱樂部”。雖然很好奇,但此時根本沒時間研究金幣,她將其放進口袋,便急忙去看周馳了。
還沒到周馳那裡,她就頓覺冷得厲害,隨即就失去了知覺。
屍洞關閉,他們回到了顯世界。
路上有零星車輛經過,一輛疾馳的轎車緊急停在言焉前面,三兩路人駐足圍觀。幸好言焉身上的血都留在了屍洞中,她和周馳的突然出現也並未引起更大的騷動。
由於蟲素源頭已死,周馳的身體瞬間恢復大半。他正要趕過去看言焉,屍洞裡唯一倖存的囚車司機從身邊跑過去。周馳追上去拉了司機的手一下,消除他一天時間的記憶。這種記憶消除法是最簡單的,因爲事件時間短,又是剛剛過去,只要一點點蟲素就能將特定時間的記憶消除乾淨。
司機被周馳碰一下手,接着就暈倒了。
周馳一條腿中了蟲的針,雖然蟲素已經隨着厭惡的死消失不少,但由於體內的蟲素未全部消失,他走起路仍舊很困難。
他拖着傷腿快步到了言焉跟前,抱起她儘快向路邊走,路邊還躺着斷成兩節的靈刃。正在他撿靈刃的時候,身後有人突然叫他,回頭一看正是開車過來的應組長。
周馳把言焉抱上組長的車,兩節靈刃跟着就扔進車裡,自己最後才上了車。
應軒把車開進附近一個閒置的隧道中,接着便開始檢查言焉的情況。
“她怎麼樣?”周馳問。
“瞧你自己弄的。”應軒擡頭看周馳,責備的口吻說。
周馳的臉色因爲蟲素的影響還是灰暗的,這使他顯得更加低落。即使組長不責備,他也已經夠沮喪了。
見周馳低頭不說話,應軒轉爲安慰的口氣說:“靈刃斷了也沒關係,先放回身體裡,養一段時間就能復原了。”
周馳沒有照應軒的話做,甚至連看都沒看靈刃一眼。“言焉怎麼樣了?”他再次問。
“她的體溫有點低,但身體沒事,昏迷是靈力使用過度造成的。”應軒說。接着他給言焉打了一陣。
“說吧,發生了什麼事?”應軒問。
“我們遇到一個比較厲害的蟲。”周馳說。他心裡清楚那蟲就是大家一直在找的主控情緒蟲——厭惡,可他沒有告訴應軒。
“解決掉了?”應軒問。
周馳輕輕嗯了一聲。
應軒接着又給周馳打了一針。
打完針的周馳身體恢復了不少,腿也不再僵硬,卻沒再開口說話。
應軒的手機響了,是伊都蘭打來的。
應軒聽了一會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周馳在後座可以聽到手機裡伊都蘭的話,也能聽見她身邊嘈雜的聲音,她好像和很多人在一起。
“發生了一件大事。”伊都蘭說,“系統裡厭惡的光點消失了,他死了。”
應軒沒答話,轉頭看了一眼還在昏迷中的言焉,臉上浮現出令人捉摸不透的冷峻神情。
“現在還不知道哪個組做的。”伊都蘭接着說。
“這件事社長知道了嗎?”應軒問。
“當然知道了,就是她召集我們來總部的,她叫你和組裡的其他獵手也過來。”
“我剛從那裡出來,就不去了。”應軒淡淡地說。
“你就不好奇是誰殺了厭惡嗎?”伊都蘭問。
“不是我殺的,也不是你們殺的,這事兒就跟我沒關係了吧。”應軒說完啓動了車子,接着道,“我這裡還有事要辦,先不講了。”他掛斷手機,專心開車。
應軒確實剛從總部回來,社長的意思是,如果言焉體內的始蟲有甦醒跡象,她就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處理言焉。
應軒從見到言焉時就大致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因爲他聞到了濃重的蟲味,四年前他就聞到過,那次他差點死在厭惡手裡。而言焉能殺他,那就一定是藉助了始蟲的力量,不幸的是,這也代表着她的始蟲正在甦醒。
“你要把這件事告訴你奶奶嗎?”應軒問周馳。
周馳愣住了,沒有答話。
“你一定都看到了,她殺了主控情緒蟲。”應軒接着說。
“那又怎麼樣?”周馳像是終於恢復了神智,說道,“她和你的秘密是這件事對不對?她的靈力非常可怕,她是不同於我們的蟲對不對?”
應軒沒回答,也沒有否認。
周馳抿緊嘴脣,半天沒吭聲,他把斷成兩截的靈刃收回手臂裡,說:“組長,有一點你看錯我了,我不會跟任何人說起言焉的事,即使那人是我親奶奶。”
言焉朦朧中聽見周馳說話,她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坐在應軒的車裡。
“教官。”言焉說,隨即回頭看見了周馳,見他臉色很差,而胳膊上隱隱作痛也讓她意識到殺死主控情緒蟲的事並不是夢。
“先別說話,一會兒就到家了,你需要好好休息。”應軒對言焉說。
“我沒事了。”言焉虛弱地說,“組長,耿佟城其實就是厭惡,我和周馳殺了他。”
“你一定記錯了。”應軒說,“你殺的不是厭惡,你要記住這一點。”
“什麼意思?”言焉疑惑地看應軒,又轉頭看周馳,可週馳卻對他搖頭,沒有說半句話。
言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想起前天晚上社長來應軒家的情形。當時她在廚房,可是憑着超強的耳力卻能隱約聽到社長和應軒說話,雖然聽不清,可她還是察覺到社長是爲她而來。
言焉心想,然而對於一名新獵手來說,殺厭惡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之所以能做到,全都因爲體內的蟲,組長要隱瞞的就是這件事,她的蟲爲什麼這麼不可告人?
“社長髮了公告。”周馳翻看手機說,“她讓所有身在化成的獵手都去總部報道。”
“看來社長是非見言焉不可了。”應軒說着打了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