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幾聲急促的槍聲在街道上響起,讓躺在沙發上剛剛入睡的保羅·丹尼從夢中驚喜,猛然坐起來!
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剛剛凌晨一點鐘,還有四個小時,天才會亮起來。
保羅·丹尼拿起矮几上的水喝了一口,長長呼出一口氣,他已經被槍聲驚醒了五次,就好像睡在戰場上一樣,自己剛剛感覺到睡意來襲,就會被槍聲驚醒。
客房的門悄悄打開一個縫隙,藉着小夜燈的光亮,保羅·丹尼看到伊蓮娜從門縫裡探出頭,望望蔣震臥室的方向,又看向了自己。
“你被槍聲驚醒了嗎?伊蓮娜?”保羅·丹尼坐直身體,讓出身邊的位置,輕輕拍了拍:“過來坐,不用害怕。”
伊蓮娜光着一雙小腳走過來,然後把整個身體蜷在沙發角落裡,雙臂抱着膝蓋看向保羅·丹尼:“保羅先生,你還沒睡嗎?”
兩人對話時,實際上有背景音配合他們的氣氛,那就是蔣震誇張的鼾聲,哪怕關着門,保羅·丹尼都感覺到蔣震是站在自己耳朵邊在打鼾。
“每個夜晚都這樣嗎?我是說槍聲?”保羅·丹尼側過臉對伊蓮娜問道。
伊蓮娜輕輕的點點頭:“每晚都這樣,大多數謀殺都發生在晚上,因爲晚上警察會下班,他們不會出來巡邏。”
“那你也整晚整晚的睡不好嗎?”
伊蓮娜臉上還掛着睡意,雙眼定定的看着矮几上的煙盒說道:“我媽媽抱着我時,我不會醒,但是我來埃默爾家住時,會被驚醒,我想去和埃默爾一起睡,讓他抱着我哄我入睡,但是他不允許,他說不喜歡和別人一起睡。”
說着話,伊蓮娜似乎就抵擋不住睏意,把身體倒向了保羅丹尼,保羅·丹尼把雙腿伸開,讓女孩能舒服的枕在上面,又把自己蓋的毯子輕輕鋪在了伊蓮娜的身上,然後用手撫摸着伊蓮娜的頭頂說道:
“睡吧,睡吧,埃默爾在這裡,媽媽在這裡,保羅在這裡,這裡很溫暖。”
等腿上的女孩呼吸逐漸平穩下來之後,保羅·丹尼無聲的打了個哈欠,把頭靠在沙發椅背上,雙手護住伊蓮娜,防止她翻身掉下去,就這麼坐着閉上了雙眼,臨睡前喃喃的說了一句:
“晚安,伊蓮娜,晚安,聖薩爾瓦多。”
……
蔣震踩着拖鞋打開臥室的門,然後就看到沙發上的保羅·丹尼掛着一對黑眼圈,正不住的打瞌睡,頭一下下的往下低,擡起,再低下去,而伊蓮娜則穿着睡衣趴在保羅·丹尼的雙腿上,口水在保羅·丹尼的褲子上塗了一大灘,看起來就像是這位英國攝影師尿了褲子。
“早上好。”蔣震拉開冰箱,從裡面取出一盒牛奶和燕麥片:“六點鐘,伊蓮娜,該起牀了。”
“這麼早?”保羅·丹尼困難的睜開雙眼,看到伊蓮娜也坐起身,感覺勉強站起來,趁機活動一下痠痛不已的身體:“薩爾瓦多的人民都喜歡這麼早起牀嗎?”
“不,大部分薩爾瓦多人都要七點多才睜開雙眼,我們也一樣,但是隻有今天不同,今天我要帶着一羣光頭去領補助,所以要去醫院拿點兒病歷卡之類的玩意,伊蓮娜,醒一醒,再晚一會兒我就自己去了,別想我分錢給你和你老媽。”
聽到分錢,伊蓮娜的大眼睛頓時睜了起來,動作迅速的跳下沙發,衝到蔣震的身邊,把蔣震剛剛衝好的燕麥牛奶狼吞虎嚥的吃下去,然後好像精力十足的小鹿,一頭衝進了自己住的客房,不到十分鐘,已經換好了衣服洗漱完畢的伊蓮娜就再次衝出來,跑出蔣震家門,對着自己家裡大喊:“媽媽,快點起牀,我們要去醫院了!”
“我……我也要去嗎?我是說,我很好奇你們怎麼去拿病歷卡。”保羅·丹尼說道。
蔣震把嘴裡的燕麥片嚥下去:“當然,但是你不能說話,我們會對醫生說,你是個啞巴。”
愛莎的動作也很快,把客人叫起牀打發走,然後穿了一件低胸裝咬着女兒從蔣震家裡順來的一塊麪包,發動了自己那輛老式雪佛蘭二手車:
“上牀,上車!賺錢就是要勤快點!”
蔣震,保羅·丹尼,伊蓮娜三個人坐上去,蔣震取出一小瓶味道刺鼻的酒精,對着自己口腔噴了幾下,又在身上噴了幾下,搞的整個車廂好像變成了酒窖,他大張着嘴朝愛莎哈了一口氣:“怎麼樣?”
不用愛莎回答,後排和伊蓮娜坐在一起的保羅·丹尼都差點被這一口氣薰醉過去。
“還好,我們這次去哪個醫院偷病歷?”愛莎一邊把車開出院子,一邊問道。
蔣震摸出個記滿了名字的筆記本,看了一眼:“輪到聖胡卡三級健保醫院了。”
這輛雪佛蘭在初晨的街道上一路狂飆,反正現在也沒有其他車輛,二十分鐘就開到了一家破破爛爛的醫院門前,如果不是門口掛着個紅十字標誌,保羅·丹尼還以爲這裡是窮人住的鴿籠樓。
“剩下交給你們了,別搞砸了。”蔣震說完之後就朝座椅上一倒,像個死屍一樣不再動了。
保羅·丹尼還沒回過神,後排的伊蓮娜已經先一步拉開車門跳下車,哭着朝醫院門口衝去,嘴裡大喊着:“醫生!醫生!快來救救埃默爾!快來救救他!求求你們!”
小女孩淒厲的哭聲響徹整個醫院大廳,而同時,愛莎則把蔣震從車上拽下來,焦急的在蔣震臉上和醫院門口不停切換,嘴裡無意識的說着:“堅持住,親愛的,堅持住!我們到了,我們到了!”
足足兩分鐘之後,纔有個滿臉睡意的男醫生從大廳旁邊的急救中心裡走出來,一邊穿着白色大褂一邊對淚水橫流的伊蓮娜說道:
“什麼事?”
“救救埃默爾!求求你!他不動了!我們會付錢的!拜託你們救救他!”伊蓮娜拉着醫生的手朝外面走去,力氣之大,讓她的小臉都累紅了。
走到醫院門外,男醫生眼前一亮,一個穿着低胸裝的白人靚妞此時正搖晃着一個生死不知的黃種人,每搖晃一下,胸前就抖動一下。
這讓兩個醫生頓時覺得大早晨被吵醒也不是太糟糕,至少風景怡人。
“救救埃默爾,天吶,他喝了太多酒,保羅不知道給了他一瓶什麼酒,他喝光之後就這樣了,平時他喝一整箱啤酒都不會醉的。”愛莎對兩個醫生語氣無助地說道。
“他是你的什麼人。”
“我的丈夫,當然,我們沒有舉行婚禮,我和前夫離婚之後,和他住在一起。”愛莎摟着蔣震的身體坐在地上,這個角度,剛好讓兩個醫生站在她身後更好的看球。
“好吧,先擡進來,車上那個是誰?”
“那就是保羅,他是個啞巴,算了,我不想理他,這都是他的錯。”愛莎抽動着鼻子,對男醫生說道。
男醫生和艾莎伊蓮娜一起,把蔣震架到了他取出來的破舊輪椅上,然後推進了醫院。
一進急救中心,愛莎突然就開始捂着心口軟倒在地上,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啊……該死的,我有些透不過氣來,我有輕微哮喘和心臟病,醫生,能扶着我到病牀上躺一會兒,然後讓我女兒去你辦公室倒杯水給我可以嗎?”
這種揩油的機會,男醫生當然不能錯過,他儘可能放慢動作,好方便自己多佔一會兒便宜,對伊蓮娜說道:“對面是值班辦公室,你要燒些熱水給你媽媽。”
“謝謝你醫生,現在很難遇到你這樣的好人了。”愛莎把雙手摟在對方的脖子上,勉強露出個微笑。
伊蓮娜聽話的去了男醫生的辦公室,像之前那樣,在裡面大肆搜尋了一沓空白病歷卡和病患檔案,然後用醫生的印章在上面蓋好印鑑之後,塞到了衣服下面走出來,在男醫生還摟着自己老媽時,走到蔣震旁邊,輕輕的捏了一下蔣震的小手指。
等伊蓮娜再次退開,蔣震“嘔~嘔~”的乾嘔幾聲,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剛好看到男醫生抱着愛莎,他頓時瞪圓了眼睛:
“雜種,你TM在幹什麼呢?以爲我死了?所以光明正大的睡我老婆?”
說着話,他怒氣衝衝的朝着男醫生撞過去,揮舞着拳頭一副與對方拼命的架勢,愛莎馬上靈活的掙開男醫生的摟抱,衝過來擋住蔣震解釋道:
“不是你看到的這樣,埃默爾,不是這樣,是你醉了,我送你來醫院,醫生正準備救你。”
“我纔不用救,我什麼時候醉過!別把我當白癡,你和這個混蛋有一腿?賤貨,回家我要狠狠的收拾你!還有你,我記住你了!嘔~”蔣震罵罵咧咧的採着愛莎的頭髮朝醫院外走去。
男醫生被這情況嚇的不知所措,愛莎一邊被拖着朝外走,一邊還對男醫生說着謝謝。
“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打給我。”男醫生鼓足勇氣,快步走了幾步,悄悄把一張名片塞進愛莎的手裡。
等三個人回到車上,蔣震駕駛着汽車,歪歪扭扭的調轉車頭,駛離了醫院,看着汽車消失的背影,男醫生還在感嘆:“天吶,這個漂亮的女人怎麼會嫁給一個混蛋,她該嫁給我纔對。”
伊蓮娜從衣服底下抽出厚厚一沓已經蓋好章的病歷卡和病患檔案,愛莎則坐在副駕駛上對着後視鏡整理頭髮和衣服,蔣震單手握着方向盤,另一手從口袋裡取出四十塊美金遞給愛莎:“你和伊蓮娜的那份。”
愛莎接過來隨手塞進了胸口:“今天是個好兆頭,不到一小時就賺了四十塊。”
蔣震從後視鏡看到保羅·丹尼保持着一副石化狀態,開口問道:“嘿,攝影師,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覺得她們一個叫你丈夫,一個叫你爸爸簡直再真實不過,再加上你們剛纔天衣無縫的表演,給我的感覺,你們真的就是無良的一家人。”
蔣震無所謂的晃晃腦袋,從車窗探出去朝着外面一個已經爬起牀撿垃圾的流浪漢大聲喊道:
“早安,薩爾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