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震慢慢掙開了雙眼,此時他正靠坐在一輛勞斯萊斯加長版禮車的後座上,在他的左右兩側半環形真皮座椅上,則坐着小丑和兔子邦尼,洛芙拉和瑪麗安娜坐在兩人的身側。
而五人正對面的位置,則坐着一名頭髮斑白但是精神瞿睿的白人老人,穿着一身與這輛豪車完全不符的休閒裝,蔣震一睜眼,他的目光就鎖在了蔣震的臉上。
“德陽的人呢?”蔣震摸着有些隱隱發痛的頸骨和後腦開口問道。
小丑打昏他時可沒有手下留情。
“被CIA特勤小組帶走了,七組特勤小組分成了兩派,一派堅持開槍在現場殺掉四人,另一派則把槍口指向了那些要開槍的同伴,我看即便那四人被安全帶走,恐怕也活不過今晚。”小丑對蔣震說道。
“珍妮特呢?”
“和特勤小組一起離開,她是聯絡官,需要去和那位局長打交道。”
蔣震望向對面的老人:“他是誰?”
老人等蔣震問起自己的身份,纔開口說道:“莫羅,灰石國際總裁賽迪斯·史坦頓的私人安保顧問,你可以叫我魟魚,我負責帶你去見賽迪斯·史坦頓先生,他在某個安全屋等你。”
“喪鐘,還有多少人活着。”蔣震望着這名自稱魟魚的老人開口問道。
能成爲賽迪斯·史坦頓這樣一家軍事安保公司總裁的私人安保顧問,這個老人的能力毋庸置疑,賽迪斯·史坦頓對他的信任更是會到達一個誇張的數值。
“在現場的照片中,已經發現了十九個屬於喪鐘小隊成員的屍體,包括喪鐘小隊隊長冰人,副隊長傳教士。”魟魚語氣平靜的對蔣震回答道:“三支作戰突擊羣在現場死亡高達六十七人。”
“對方呢?”
“一無所知,MPRI以灰石國際暴露了這次政變行動爲理由,終止了在赤道幾內亞的所有計劃,並且拒絕向我們再提供任何情報,西班牙雲鳥公司的情報人員也已經暫時撤離了赤道幾內亞,宣佈會在合適時機再重啓計劃。”莫羅對蔣震說道。
蔣震聽完莫羅的話,不再出聲,整輛車的內部,只剩下兔子邦尼用手指輕輕彈抖着那種辛普森一家限量閃卡的聲音,很突兀,卻沒有人敢在臉色木然的蔣震面前示意兔子邦尼停下來。
勞斯萊斯駛入了一處河道碼頭的裝卸工廠,魟魚打開車門,與蔣震等人一起走下汽車,下車後,蔣震才注意到,這輛勞斯萊斯禮車之後,還遠遠的跟着一輛凱雷德越野車,此時凱雷德越野車在後方停下,兩名西裝筆挺的中年人與金南哲一起走下了後座。
“你沒告訴我他會出現在這裡。”蔣震側過臉對小丑問道。
小丑面無表情的望着走過來的金南哲:“他自己選的,而且他本應該在巴林之後就回墨西哥。”
“我們走吧,四號,帶其他人去辦公區休息。”魟魚對陪着金南哲一起走過來的一名保鏢說了一句,就帶着蔣震朝一處小門走去。
等蔣震和魟魚消失在那道不起眼的小門之後,金南哲對小丑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灰石國際這艘巨輪快被擊沉了。”小丑對金南哲笑笑:“你該繼續回墨西哥當個毒梟。”
金南哲望向遠處那道小門:“日本人死了嗎?那個綽號黃疸,叫做近藤將五的日本人。”
“不知道,希望他還活着,知道嗎,我還在他褲襠裡栓過鱷梨,在塞拉利昂,那是個無趣的亞洲人。”兔子邦尼在旁邊無聊的蹲下去說道:“我不喜歡Boss現在的狀態,太無趣,有些像當初被我栓了一顆鱷梨的日本人。”
“不,如果他在公寓裡開槍殺了那四個人,那才無趣。”小丑學着兔子邦尼的樣子蹲下去,在地上橫七扭八的劃了幾道線:“我最初震驚他從我手裡接過那把槍,但是之後更震驚於他最後卻沒有開槍。”
……
蔣震跟在魟魚的身後進入了這棟小門,這是一處工廠的廢棄車間,能看到車間裡還堆積着佈滿灰塵的破舊機械,穿過這些機械和藏在機械角落潛伏的保鏢,到達對面的牆壁處,蔣震發現這面牆上居然還有一架老式電梯,魟魚對着旁邊的機械按鍵按了一串數字,電梯門吱吱呀呀的打開,魟魚和蔣震走進逼仄的狹窄空間,電梯門合攏,懸掛在空中略微搖晃的轎廂緩緩朝下落去。
感覺電梯下落超過五米之後,蔣震站在魟魚的背後開口說道:“一處碼頭工廠不可能有太深的地下設施吧?”
魟魚沒有回答他,而是等電梯穩穩停下之後,從轎廂內部打開了電梯門,外面是一處潮溼的通道,頂部有幾盞昏黃的燈光能勉強爲兩人的身上灑上些光明和暖意,而且電梯出口和通道盡頭,都有保鏢在巡視。
穿過這條十幾米的通道後,視覺開闊起來,映入蔣震眼簾的,是一處修建於地下的秘密碼頭,而此時兩個身影立在碼頭棧橋上,在棧橋盡頭,一艘小型觀光潛艇正穩穩的停在水面之上。
“先生,他來了。”魟魚陪着蔣震走到棧橋外最後一米後,開口對棧橋上的兩人說了一句,就稍稍欠身轉身朝通道口走去。
棧橋上的兩個人轉身,看向走來的蔣震。
不需要介紹,蔣震認識他們,一名穿着沒有軍銜標誌的美國海軍陸戰隊迷彩作戰服的中年精悍白人,就是曾經一手締造出黑水國際,曾經豪言“美國有五大軍種,海軍,陸軍,空軍,海軍陸戰隊和黑水公司”的埃裡克·普林斯。另一個穿着菸灰色西裝略顯肥胖的老人,則是灰石國際現任總裁,賽迪斯·史坦頓。
兩個人此時看向蔣震,眼中的神色不同,但是相同的是,兩個人的臉上都沒有任何一種叫做憤怒或者絕望的負面表情。
埃裡克·普林斯手裡夾着一根雪茄,對慢慢走上棧道的蔣震語氣淡然地說道:“冷戰期間,美國政府爲總統設計了很多種應急逃生路線,這裡就是曾經之一,從華盛頓改建的秘密碼頭搭乘小型潛艇,沿着波托馬克河,無論逆流而上還是順流而下,隨着科技的發展,這條路線被遺棄了,成了我和賽迪斯這些人用來釣魚的專用線路,也會有一些幫派在某些通道里進行些非法勾當,比如毒品或者謀殺,我想這條應急路線的設計者一定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作品被當成罪惡溫牀,對嗎?城管先生?有人在赤道幾內亞遺棄了灰石國際的軍人,我想遺棄者有一天也會後悔他做出了這個決定,埃裡克·普林斯,黑水國際的一名戰士和基督教徒。”
“蔣震,代號城管,前喪鐘小隊突擊手。”蔣震走到兩人的面前,語氣冷硬地說道:“沒人告訴過我,德陽安保的目標不是我和那支合唱團,灰石國際的情報系統爛透了,你和他,誰來讓我在下巴上打一拳。”
“我。”埃裡克·普林斯張開雙手,坦然的對蔣震說道。
蔣震毫不猶豫的一記勾拳擊在了埃裡克·普林斯的下巴上!將對方整個人打的幾乎雙腳離地!最後身體踉蹌着栽倒在棧橋一邊,差點掉落進黑黝黝的河水中。
“啊……嗬……”埃裡克·普林斯半跪在棧道上十幾秒之後,居然搖晃着身體勉強站了起來,用大拇指抹了一下嘴角淌出的鮮血,又活動了幾下牙齒,最後對蔣震說道:“謝謝,牙齒只是稍稍有些鬆動,謝謝手下留情,不然再親自爲羅傑和其他陣亡者的家人送慰問信之前,我還要去看一下醫生,現在省了。”
“MPRI,德陽安保,宙斯盾安保,橄欖國際,哨兵國際,三葉叢林,五家公司聯手打劫了我們。”旁邊的賽迪斯·史坦頓剛剛在蔣震出手時,沒有任何阻攔的動作,而是等埃裡克·普林斯再次起身之後,才望着讓人生畏的黑色水面,開口說道。
蔣震眼球稍稍轉動:“打劫?”
“表面上的生意,我們和CIA的業務,CIA在非洲的髒活兒,隨着三支隊伍的解體,只能爲CIA扶持的武裝提供炮灰,再也不能去接一些諸如暗殺,顛覆,綁架之類的複雜業務,實際上,我們還失去了更多,現在世界軍事行業都知道,灰石國際試圖在赤道幾內亞策劃政變卻失敗,這讓灰石國際與軍火製造廠商的關係跌入冰點,在我和埃裡克搭乘潛艇來這裡的路上,巴西航空工業公司取消了灰石國際向他們訂購了五架‘超級巨嘴鳥’輕型攻擊機的訂單合同,拒絕向破壞和平的灰石國際供貨,意大利一家軍事工業公司也取消了我們訂購的一批軍火訂單,而且剛剛科弗·布萊克打來電話,他和貝倫茨·凱特的遊說失效,CIA現任局長約翰·布倫南剛剛簽署了一項文件,上報情報總監和總統辦公室,正式取消了灰石國際的‘美國中央情報局全球駐外人員保護服務合同’,將重新考慮任務訂單的合作安保商,更重要的是,我們今天失去了太多灰石國際的戰士。”賽迪斯·史坦頓說道。
這一連串的消息讓此時皮膚下已經燃燒狂躁的蔣震都有了片刻的失神。
如果說蔣震失去了離開祖國之後唯一有歸屬感的那支隊伍,那麼面前的兩人,已經失去了近乎全部,除了他們自己的生命。
已經不是情報的問題,死在赤道幾內亞的喪鐘成員也好,自己這些人也好,甚至是那支熊蜂小隊和那位還不知身法的蜂王,所做的一切一切,都只是這些軍事安保巨頭公司在商場上廝殺的延續而已。
蔣震開口問道:“喪鐘那些還活着的傢伙在哪?”
“正返回利比里亞蒙羅維亞的基地,用不了多久,那裡的CIA外勤就要撤離,基地就和會這個碼頭一樣,被廢棄。”埃裡克·普林斯放下捂着下巴的左手,對蔣震說道。
“灰石國際失去了非洲所有的地盤,但是想要復仇,卻必須還要回到非洲?”蔣震望向這位黑水的創始人。
埃裡克·普林斯點點頭:“希望你說的復仇不是我想的那種復仇,五個公司和CIA,城管先生,你沒有在公寓裡開槍,希望你也不會太早去非洲扣動扳機,知道我爲什麼願意來這裡釣魚嗎?這裡有和弗吉尼亞州黑水總部建立時一樣顏色的水,黑色,在這個黑色的世界上,水不可或缺,與世界同色的水,是我們最好的隱藏。”
“給我個可以正當重回非洲的身份。”
“回非洲很容易,灰石國際與世界衛生組織有安保任務,而世界衛生組織最關注的地區就是貧窮的非洲,艾滋病,埃博拉,拉沙熱……戰亂,饑荒,軍閥……那些無國界醫生也需要有人保護,灰石國際十年來無償爲他們提供這項安保和救援服務,就是防範今天這樣的狀況發生,比起十年前,今天這些公司玩的手段已經差了很多,還遠遠不足以讓灰石國際再一次衰敗十年。”埃裡克·普林斯對蔣震說道:“替我向那些永遠留在非洲的灰石戰士,表示最真摯的哀悼,把那些活下來的戰士,帶去巴巴多斯,我會當面向他們致歉。”
“按照你話語間的意思,似乎喪鐘都不會再存在了,我想要一個條件。”
“我多希望你現在的條件是漲薪水,但是我猜,不是薪水的問題。”埃裡克·普林斯眼睛望向蔣震說道。
蔣震說道:“給我一次用喪鐘小隊這個代號的機會,我要用這個名字爲那些死者復仇。”
“願上帝保佑你。”埃裡克·普林斯定定的看着面前這個黃種人,點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