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孤獨,有點落寞。
不過已經完全沒了當初的戾氣。
他應該,不恨她了吧。
察覺到鬱可燃醒了,上官非池轉過身,對她微微一笑。
這一個笑容,鬱可燃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了,那樣的笑容,那麼寬容大度,那麼溫和有愛,是她從他身上從未看到過的。
年輕時期的不羈放縱愛自由,後來在幻獄的壓制下學會隱斂,最後,成爲一個雄霸一方的梟雄。
他時而跋扈,時而不羈,時而隱忍,時而霸道,時而邪魅,時而多情。
可是,他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寬容的笑容。
“小燃,如果我說原諒你了,求你也原諒我。你還會不會離開我?”他聲音透着強烈的祈求,何曾這麼求過一個女人?
鬱可燃其實早就將這個問題想過很多很多遍,她搖頭:“我必須忠於給我第二次生命的男人。我的身體裡流淌着他的血,所以我非走不可。”
上官非池並不知道鬱可燃曾經中過毒,甚至差點死掉。
更不知道當時她離開他的原因並不完全是他的優柔寡斷,而是她快要死了,不想死在他懷裡。
他不知道她是多麼愛他,又被他傷透了心。
所以,他無法理解,爲什麼凰北玥給了她第二次生命。
凰北玥是不想被他抓住,才跳崖身亡。怎能說是爲了救她而死?
“如果你想去獨島,我不阻攔你。但是給我一個你非去不可的理由。”上官非池聲音低緩,“我記得你離開我,是因爲我舍不開唐茵。那都是我的錯,可是後來,我越來越不知道你想要什麼。你想殺唐茵,甚至爲了這件事拋棄我……我以爲都是我的錯,後來我發現,不是的,不完全是那樣……其實,你心裡是愛着凰北玥,所以可以爲了他捨棄我……我沒有錯,我只是輸給了他……”
鬱可燃聽着他的話,心裡一陣苦澀。
其實,她真的愛凰北玥,可是她更愛他。
和北玥哥之間,那是初戀加上十年的相濡以沫。可是,那終究比不上和上官非池激盪起伏的愛情。她爲了愛他,是多麼瘋狂啊!
非池,你永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可是愛到深處,完全可以像是沒有愛過一樣。
我可以把你放在心底深處,但是,我們真的沒辦法在一起。
可是,這一切,我不想你知道。
知道我愛你也如此深沉,你一定放不下我了。
我要的不僅僅是你的愛,還有你的寬容諒解和放手。
此生看到你對我那麼寬厚的一個微笑,我就覺得溫暖極了,就算死了也值了。
“非池,你既然這麼想,那就這麼想下去吧。我可以告訴你我必須回獨島的原因。凰北玥只有小夜一個兒子,他死了之後,凰家將會產生奪位之爭,我必須回去幫小夜……我不能讓我兒子受苦,我更不能讓北玥哥走的不安心。”鬱可燃聲音堅定,透着決絕:“我必須忠於他。否則我的生命,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上官非池神色閃過一抹黯然,很快他再度微笑起來:“好,我成全你。”
他懂得她的心,所以決定成全。
這一瞬間,他忽然覺得很愛很愛她。
更突然明白,愛她,並不意味着一定要得到她。
這次坐船去南方軍區核心城市獨島。
上官非池把她送到碼頭,告別的時候天空陰霾,似乎頃刻間一場大雨就要來臨,天空是深沉的灰黑,而鬱可燃臉頰素淨,一雙眼睛黑漆漆的,透着莫大的堅定。
“非池……謝謝你原諒我。”鬱可燃伸出手:“握握我的手吧,只要握一會兒就好。”
她心底不捨,表面上卻雲淡風輕的。
上官非池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溫熱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背的時候,她只覺得渾身的戰粟。
努力記着此刻的感覺。
因爲年輕的時代已經過去,愛情也終究留在了青春的記憶裡。
從此以後,各奔東西。
可是我曾經那麼真摯地愛過你。
最初的和最後的時刻,我都一如既往地愛你。
上官非池低垂着眼簾,斂去眼底的不捨,擡起頭來,目光變得堅強霸氣:“如果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給我電話。我的電話號碼還是那個,永遠都不會變。”
鬱可燃點點頭:“那你幫我告訴唐茵,我不會再找她麻煩了。”
上官非池點頭:“好。”
鬱可燃點點頭:“嗯。”
他忽然又問:“她殺了你弟弟,我都知道了。你就這麼放過她?”
鬱可燃道:“連你,我都不要了。仇恨又算什麼?”
上官非池細細品味她這段話,忽然覺得心裡堵堵的:“我在你心底,應該比你弟弟還要重要。可是,我沒能爲了你,捨棄她。”
“我殺了你家族,你都可以原諒我。你可以容忍我殺你家族,卻唯獨容忍不了我殺她。看來,她在你心底,比你的家族還重要。”
最後一句話,是一語雙關的。她在暗示他,終有一天唐茵會謀取他華東的基業麼?
他會不會把這半壁江山拱手送給唐茵?
想那麼遠做什麼?他苦笑一聲,手指更緊地握住她柔軟的手指:“小燃,下半輩子,我不知道我會過成什麼樣,但是我會一直想你的。”
鬱可燃依舊是溫柔微笑的樣子:“我信,你是愛我的。”
她抽出手指,對他揮了揮手:“可是,必須再見了。”她後退一步,默默地看了他兩秒鐘,然後一個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入船艙。
上官非池目送她離開,直到那道清淺的蹤影隱於船艙,他才揮了揮手,手下壓着蒲生阡陌走過來。上官非池指了指船艙,對蒲生阡陌道:“在她身邊,好好地保護她。永遠別告訴她,你已經是我這邊的人。”
蒲生阡陌神色桀驁:“如果不是你餵我蠱毒,我不會答應你。”
“凰北玥死了,你蒲生家族對凰家永遠忠誠的諾言就可以永遠廢掉了。”上官非池高高在上地睇着蒲生阡陌:“別人不知道,但是你一定知道,凰北玥並不完全是凰家的子嗣。而你蒲生家族要忠於的家族也不是凰家,而是凰北玥的母系家族。”
蒲生阡陌神色頓時嚴肅起來:“你竟然知道的那麼多!”
“走吧,船要開了。”上官非池指了指船:“她要救你,所以我只能放你走。否則你以爲我能饒過你?”
“那就多謝了。”蒲生阡陌跑上船:“放心,我會保護鬱小姐和小夜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