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寶很忙,非常忙。
自從進駐漢城以來,他就沒有閒下來過,整天都有成堆的事情等着他去處理。如果將這些天他批閱翻看的賬簿報表堆積起來的話,他相信這些東西絕對能夠填滿這個不小的偏殿。特別是伏擊大島旅團後,趙天寶就更加的忙碌起來。
對於他來說,整編擴充新營的實力就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而擴充實力,整編軍隊最需要的是什麼?是軍官,是軍械,是糧餉,是軍紀,是兵源。
趙天寶這些天最發愁的就是兵源,對於新營來說,兵源始終是限制己方擴編壯大的最大鎖鏈。
兵源,在國內這當然不是一個問題。數十年災荒連綿,人禍不斷,孤苦無依的良家百姓飽受欺壓,國內流民四處亂竄,只要樹起招兵旗馬上就會有大批人羣蜂擁而至。不爲別的,只是爲了那些白麪饅頭。
可是在朝鮮這就是成爲問題了。倒不是說此時的朝鮮社會平穩安康,民豐物富,人們不願當兵吃糧。恰恰相反,處於沒落階段的李氏王朝不比歷史上任何一個行將滅亡的封建王朝清明多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最起碼那些朝鮮貴族的奢侈揮霍程度絕不在滿清宗貴之下,受盡欺壓剝削的朝鮮民衆也是貧困不堪,難以爲生。在這種情況下,當新營放出募兵的風聲後,短短几天內就有數萬朝鮮民衆聚集了過來。
但是始終堅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趙天寶始終不敢放心招募這些朝鮮民衆,只能盡力從中挑選那些旅居朝鮮的漢人或者是跟清朝有所關聯的朝鮮民衆。如此以來,根本就選不了多少人,滿打滿算也就是四千人左右。無奈下,新營只能放寬了選拔的尺度,只要是平壤以北鴨綠江以東的也可以充實新營。這樣一來,新營終於勉強招夠了七千人。但是忠誠度究竟如何,趙天寶心中也沒有底,不過總算聊勝於無吧。
至於武器,新營倒是不缺。奇襲漢城,伏擊大島旅團,兩仗下來新營也繳獲了大批軍械彈藥,不說別的,僅日軍的制式裝備——村田式單發步槍就有近六千支,其他毛瑟、曼徹斯特等等亂七八糟的步槍也不少,子彈就更不是問題了:當初繳獲漢城日軍的子彈足夠新營用一陣的。況且趙天寶也沒少從那些洋人手中購買存儲彈藥,所以裝備問題倒還不是趙天寶最頭疼的問題。
軍官就更不是問題了,趙天寶不打算也不可能將這些朝鮮族新兵在短短几十天就訓練成百戰雄師,所以趙天寶就把這些新兵徹底地放給了以鄧志勇爲首的那批原朝鮮新軍教官,畢竟他們有這方面的經驗嘛~~~
至於那些朝籍漢人新兵,趙天寶可是下了大本錢,完全就是將對方分散加入各個營隊,由那些戰後餘生的基層軍官和老兵共同訓練。這樣是在不降低原有隊列戰力原則下的最好方法了,畢竟趙天寶對他們的期望還是很高的。
初步解決了這些問題後,最讓趙天寶操心的就只剩下糧餉問題了。不過這個也是趙天寶最有把握解決的事情,要知道自從進佔漢城以來,新營就死死地把持了李氏王朝的所有財政,沒有趙天寶的批條,誰都不能從中提出一文一釐,就是韓王夫婦也不例外,爲此趙天寶可是沒少跟閔妃明爭暗鬥。說真的,朝鮮還真的不愧是盛產白銀的地方。雖然這些年李氏王朝已經衰落的差不多了,但這個不大的國庫內,存銀倒是不少,足足有八百餘萬兩。當看到滿屋都是這些白花花的銀子的時候,兩世爲人都沒有見過什麼大世面的趙天寶着實激動了好一陣子,當然新營其他衆人也好不到哪兒。
自從新營以幫助朝鮮編練新式軍隊防禦倭人進犯的名義,強行接管國庫後,李氏王朝就沒能從中取出絲毫銀子。這一大筆銀子早就被趙天寶當成了私家財產,旁人勿動。
有了大批白銀做後盾,不僅給新營老兵發足了軍餉,還額外的加銀加餉,對於陣亡者的撫卹也是高的驚人,就連剛剛招募的新兵收到的月餉也比原先規定的要高。
有了錢的趙天寶自然也沒有忘記軍火,從接管朝鮮國庫開始,趙天寶就開始跟西洋傷人接洽商談購買軍火。面對新營開出的比平時高數倍的價錢,從來都不缺乏冒險精神的白種商人,自然不會放棄從這場“黃種人的戰爭”漁利的好機會。那些儲存在上海原本準備賣給清朝各地督撫的軍火彈藥,整船、整船地運往朝鮮而後直接在仁川卸下,再有那些在朝商人負責運往漢城,賣給新營。明知這些軍械彈藥最終都落入了敵人之手,封鎖黃海的日本海軍卻也無可奈何——扣押真正的英人船隻,他們還沒這個膽兒!
對於趙天寶這種“浪費”朝鮮國銀的做法,那些朝鮮官員自然是憤憤不平,議論不斷,甚至還有人準備冒死上書清廷中樞請求光緒皇帝嚴辦趙天寶呢。對於這些暗潮洶涌,趙天寶也不是不知道,但他並不放在心上——難道呼戰心切的光緒皇帝會在大兵壓境的情況下“嚴懲”自己親手提拔沒多久的年輕驍將?!更重要的還是趙天寶知道這次朝鮮是難逃日本的魔掌了,戰後,誰還會跟你計較新營在朝鮮的所作所爲?!
打定主意要刮靜朝鮮的趙天寶當然不會就此罷手。
這不,他這個朝鮮民衆眼中的財神,官員士紳眼中的惡魔此時正在景福宮偏殿裡細細地審覈着最近的財物報表。
誇張地呼出一口氣,趙天寶美美地合上了厚厚的賬簿——還不錯,短短十幾天,新營就增加了近二百萬額外收入。
“看來那些官員還是很富的嘛,我這也算是劫富濟貧吧。”趙天寶忍不住自我調侃。自從攻佔漢城以來,他可是沒少抄那些朝鮮官員的家,而這些官員也沒讓他失望,幾乎每次都能讓新營有所收穫。特別是最近趙天寶頒佈“除奸令”後,那些爲了得到富家大戶三成家產的普通民衆,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發財機會,一時間,誣告成風,抄家成癮,真個社會陷入癲狂。忙於算計他人和預防他人算計的普通民衆,顧不上也不敢去質問那些“朝奸”的七成家產歸於何處。
就在趙天寶爲新營這幾天的“輝煌戰果”沾沾自喜的時候,朱牧一路小跑,闖了進來。
“出事兒了~~~”一口氣喝完案桌上的半瓷碗茶水,朱牧顧不上抹嘴,急忙道,“剛剛收到情報,申正熙聯絡了幾個朝鮮軍官准備叛亂,驅逐大人。”
“大哥,先坐下歇息歇息,天塌不下來的。”趙天寶對於朱牧的情報沒有感到絲毫意外——新營已經深深地損害了大批朝鮮官員勳貴的利益,他們沒有反彈纔是怪事呢!
“自從你讓我注意朝鮮諸官的動靜後,我就派人盯上了那些主要官員,尤其是那些跟軍隊有聯繫的。昨晚一衆武官去了申正熙府邸,很晚纔回來。今天,我派人找了個昨晚參與其中的武官一通勸慰,他就什麼都召了。他們昨晚沒有形成共識,不過只有樸臨熙表現的甚是熱心,最後還跟申正熙進了密室。估計他們的反叛就是這兩天的事兒,我們現在已經徹底監控了相關人等,就等大人的命令了。”朱牧最後顯得理直氣壯,信心十足。自從進駐漢城後,趙天寶就委託他幹起了這“錦衣衛”的勾當,本來對於這一切,他是很不屑的。可是一段時間後,特別是破獲了幾起小案後,這個外表粗狂內心細膩的軍中老行伍逐漸樂在其中,喜歡上了這項職務。
申正熙是誰?不就是那個倔強的瘦老頭麼!當初日本公使威脅朝鮮時,正是他憑理抗爭,多次將大鳥圭介辯地啞口無言。趙天寶當初清洗朝鮮政治派別的時候,憂慮再三,最後還是放過了他。之所以如此,一方面不想將各派勢力清洗過重以致引起劇烈反彈,需要給朝鮮政壇留下幾個有影響力的老人,更重要的還是因爲對方實在沒有多少污點被新營抓到。
如今這個老頭的把柄就攥在自己手中,自己一句話就能令他身敗名裂,家破人亡,這一切怎能不讓朱牧感到興奮?!極短時間內,這個本來爲人豪爽的北方漢子的心理思維開始異於常人,也就是說——他已經有了當好一名“錦衣衛頭子”的覺悟。
略一思付,趙天寶笑了,笑得很燦爛:“不急,讓他們再折騰幾下吧。畢竟亂起來對新營纔有好處嘛~~~”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趁此機會將這些反對新營的勢力徹底清除,爲新營接下來的徹底掌控朝鮮政局及其軍隊奠定基礎。
“好的,我會讓人盯緊他們的。”雖然朱牧始終認爲將禍患消滅於未發之時更好些,不過趙天寶已經發話了,他也就只能遵命行事罷了。自從趙天寶力排衆議,率領衆人奇蹟般地攻佔漢城後,他就有了這種覺悟。
樸臨熙不知道正是他們的這次密謀讓新營找到了藉口在朝鮮政局中掀起了又一輪狂暴的血雨腥風。
爲了防備夜長夢多,樸臨熙決定採用引起騷亂最小對漢城破壞最小的方法——暗殺趙天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