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黴運連連,第五師團目前的境遇就是最好的解釋。
從釜山登陸後,這個以廣島子弟爲主的日軍師團就沒有順順利利地撈上一場正規戰,相反一路上卻被各色反日勢力的偷襲、投毒、焚燒、謊言等一切原始但卻有效的方法騷擾了個夠, 甚至在剛剛離開全州後,他們的行軍鍋內就被那些強行徵調的朝鮮民夫投進了毒藥,數百名士兵當場身亡。
然而這一切並非結束,恰恰相反僅是一個開始。隨着繼續北上,各種難以想象的困難迎面而至,特別進入黃海道後,他們面對的根本就是一片白地,到處都有焚燒後的跡象。原本還想從這些地方徵調的糧草輜重,現在看來這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整個師團好不容易纔克服了各種阻擋抵達了公州附近,沒想到卻被清國的騎兵來了次大偷襲,一夜之間兩千多名士兵魂飄他鄉,整個師團辛辛苦苦積累下來的少量糧草輜重也被對方損毀殆盡,數十名佐級軍官當場身亡,甚至就連師團參謀長三本少將也被對方砍成了兩截,損失空前慘烈。
對“新營”騎兵來說這是一次收穫頗豐的偷襲,可對第五師團來說,這是一個不堪回首的噩夢之夜。
經此打擊,第五師團一部分早就被連日征戰的疲勞困苦折騰得心力憔悴的士兵開始對“帝國徵清大業”喪失信心,對這種戰事感到由衷的厭惡,然而大多數士兵卻被清兵這種“卑鄙的非武士行爲”徹底激怒,高喊着要爲死去的袍澤報仇,整個師團的士氣反而出現了畸形的高漲。
在這種情況下,第五師團最理想的應對舉措是進軍仁川或者牙山港口,從那裡向國內呼籲彈藥輜重支援。如果那樣的話,經過休整的第五師團還是能夠很快就恢復實力的,攻克漢城也是很有把握的。
可是此時的第五師團已經被連番的挫敗衝昏了頭,師團上下已經徹底陷入了瘋狂,那些狂熱的低中層軍官整天頂雙紅眼叫嚷着“要給卑鄙的清軍”一些教訓。
在第五師團召開的幾次軍事會議上,這些紅了眼的年輕軍官們多次打斷了長官的發言,對於那些提出謹慎保守意見的老成持重者也是惡語相加,甚至還拔出了軍刀。
雖說日本軍方自古就有“下克上”的“優良”傳統,下級公然抗命甚至殘害殺戮威震易一方的大名諸侯更是不乏其例。明治以來,日本師承普魯士組建新式陸軍,一貫強調效忠天皇服從長官,二十多年來嚴峻的紀律將這支所謂的“皇軍”**的等級森然、井然有序,“下克上”似乎成爲了歷史。
如今這些狂熱軍官的所作所爲明確地告訴了衆人——作爲一項傳統項目,“下克上”早就滲入了日軍骨髓,也許在外面的強大壓力下會有暫時的收束,只要時機允許,他們還是會毫不疑慮地發揚這樣“優秀”傳統。
面對少壯軍官的惱羞成怒,野津道貫最後還是選擇了默許——這個時侯公然反對少壯軍官們的意見,後果如何誰也不能預測,說不得第五師團的分裂就在眼前。
畢竟誰也不能保證這些承受不起失敗的年輕軍官不會再搞個“下克上”呀!
幾多爭吵,幾多對抗後,第五師團最終還是選擇了全體快速北上攻佔漢城,而後再行休整。然而北上的道路豈會是那麼好走的?!
趙天寶帶隊北上前,“新營”參謀部就擬訂了作戰計劃,針對遠途奔襲日軍的疲敵之策。留守漢城的楚天闊並沒有因爲獨擋一面而任意妄爲,肆意改變作戰計劃,反而是以原定的作戰計劃爲藍本,根據實際情況指揮留守漢城的軍隊對抗第五師團。
這些天來,他先是將那些分散在朝中各地執行“堅壁清野”任務的馬隊聚攏起來,依靠着騎兵的高機動性尾隨騷擾第五師團。而劉懷崗也的確沒有讓人失望,一路上不停地從日軍的兩側以及後路騷擾對方,讓對方防不勝防,有效地延緩了對方的行軍速度,給漢城守軍贏得了修築工事佈防全城的時間,特別是雨夜偷襲更是讓第五師團大量失血,損失慘重。
如果就此罷手,他楚天闊就不是楚天闊了。這個年輕人雖是初掌大軍獨當一面,然而用兵的手法卻是頗爲老道——面對惱羞成怒的第五師團從公州城南部含怒撲來,楚天闊指揮中朝軍隊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險要地形節節抵抗,但就是不跟對方進行硬碰,往往是稍一阻擋就有組織地大踏步後退,同時“新營”馬隊不斷配合着從日軍兩側突擊,確保阻擊軍隊能夠順利撤離不被日軍纏住。時日不長,清軍已經在公州河、成歡驛附近依託地形進行了數次阻擊,雖然沒有拼掉多少日軍的有生力量,卻讓日軍僅存的少量彈藥輜重又消耗了不少。這一切自然讓第五師團本已不堪的後勤狀況愈發地雪上加霜。
不管怎麼說,瘋狂的第五師團最後還是抵達了漢城附近,不過此時的第五師團實在是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從釜山出發時經過補充的第五師團尚有一萬餘人,拋卻留守釜山和幾個“匪患”比較嚴重的地方的一個聯隊左右的兵力,共有大約八千人北上,可如今總共只有將近五千人活着到達了漢城,並且還有近千人帶傷。此時的第五師團已經真的到了傷筋動骨的地步了,真正的強弩之末!
就在野津道貫爲第五師團的前途暗自傷神時候,楚天闊心裡也絕不輕鬆——雖然第五師團損失嚴重,如今能夠攻打漢城的兵力也就在五千人左右,假如此時手中有三千“新營”老兵,他絕對能夠擊敗這些號稱精銳的日軍。雖說自己手中擁有六千士兵,然而畢竟組建時日尚淺根本沒有多少戰鬥力,在實戰中的戰力如何,自己還真的沒有把握。
此時楚天闊正在肅然地站在城牆上遙視遠方,滿腹的心事最終卻化作了一聲長嘆——媽的,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