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府裡夜間來人也不算怪事,畢竟二爺交往廣博,不一定是有了異動。”綠珠淺笑着爲赫舍裡披上一件綠色的馬蹄袖小襖, 小襖上繡着蝴蝶爭春, 金黃色的蝴蝶在翠色的蘇繡上翩然飛舞, 那顏色就如同翡翠一般, 襯得赫舍裡的容色更加的出衆。
“你出去看看道是怎麼了。”赫舍裡神色一凝, 綠珠依言出去。
烏拉氏身着褐色織錦斗篷,冒着風雪連夜歸來,身後跟着馬佳氏和海珠兒。
烏拉氏道:“紫冉, 你今兒個就回江南吧,此間是非多。”
馬佳氏紫冉笑道:“一早開了城門我就回去, 三管家給我備車。”
她身後的肖凌點頭道:“一切聽二奶奶吩咐。”
綠珠聽到這裡轉身回了繡樓, 赫舍裡迎了出來道:“倒是出了什麼事?”
“不過是大奶奶和馬佳氏夫人回來了, 馬佳氏夫人明兒個就會江南,主子要不要去敘敘?”綠珠淺淺一笑。
赫舍裡點頭:“也好, 左右今日無事。”
綠珠挑燈引着赫舍裡前往跨院,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竹葉隨着狂風沙沙的搖動,赫舍裡穿過前堂,走過迴廊, 繞過垂花門, 就走到西邊的織韻苑。
就見內裡燈火通明, 綠珠輕輕地叩了叩門, 馬佳氏紫冉出來打開門面上一驚道:“主子娘娘這麼晚怎麼來了?”赫舍裡聽到這句話, 便知道馬佳氏是皇上連夜打發出宮的,必然知道自己就在府裡, 可是奇怪的是親生骨血怎的沒有半分親密。
“額娘,您真的要走?”赫舍裡面露淚光,一副神情依戀的樣子,到叫馬佳氏有些無所是從,烏拉氏推了她一下,淺笑道:“你們娘倆敘敘,我先睡去了,紫冉,這可是你親生的閨女,你怎麼發愣啊?”
馬佳氏紫冉有些尷尬,也不知如何對應這眼前的皇后主子,畢竟她是皇后主子,要是一般的女子,怎麼說也是她的親侄女,她怎麼會不親,可這是皇后主子,輪得着她親嗎?
“額娘,你想我嗎?”赫舍裡輕聲道,見馬佳氏紫冉有些尷尬,於是徑自走入房間說:“額娘,阿瑪已經死了,您能逃出大難,我已經很安慰了,卻不知您爲何急匆匆的要回去?”
“這是大奶奶安置的,此間是非太多,我進京只是要提訴狀,若不是遇上二爺,依序我已經上了釘板,生死不知了。”馬佳氏流淚道,赫舍裡看了一眼綠珠,綠珠會意的出了門,把房門一關守在外面。烏拉氏沒走。
烏拉氏就是害怕馬佳氏紫冉求皇后給她伸冤才急於打發她回去的,可是沒想到皇后回來認親,還是大半夜的,至於老祖宗爲什麼突然開恩讓她們過府一家團聚,這些事端是蹊蹺。
昨兒個她去慈寧宮請安,也等於說是請辭,走到門口就被趕了出來,而後只得回到住所,那時候她真是忐忑不安,然而半夜老祖宗突然開恩放她回去,不止如此還賞賜了不少東西,烏拉氏覺得情況有些詭異。
“大奶奶,奴婢見您神色不安卻不知所爲何事,這幾日主子娘娘身子不好,沒給您請安,你可要擔待。”綠珠柔柔一笑,烏拉氏笑着回道:“不妨事的。”
“那馬佳氏怕是爲了李家求你家主子,你可要她小心,李家的事情可沒人敢管。”烏拉氏定定地說,綠珠一笑道:“您是說李子通科考賄賂考官之事?”
“你怎麼知道?”烏拉氏臉色一變,那案子已經判了秋後處斬,想要翻過來難如登天,更何況主子娘娘只不過是內宮之人,如果妄自干預朝內之事,弄不好自找麻煩,畢竟主子娘娘是國母,好是非,弄權術,終是不美。
綠珠淡然一笑,她心裡知道,主子娘娘一定會趟渾水的,因爲不趟不行,這些事老祖宗在上皇上不好出面。
……
馬佳氏紫冉把事情說了一遍,赫舍裡得知,李子通此人並沒有賄賂考官,只是出手大方而已,這考官也素來清明,所以犯了李振鄴的忌諱,李振鄴要他出名單,把非名單內的舉子的考卷都取出來,皇上根本就看不到,再把歷年文墨不通的人物與其混在一起,讓皇上批閱,那些人有不中的才叫怪事。
“這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您放心大清國不是渾水,帶我回宮立刻從中籌謀,但是銀子不要再送了,送多少都會成爲表哥的實證。”赫舍裡低聲道,馬佳氏紫冉低頭道:“主子娘娘說的不錯,妾身記住了。”
“如此,此事就到這裡,您也不用急着回江南,反而應該留下,這筆銀子非但不可以送給都察院的李振鄴,和大學士曾遠明,你還得去罵他們,不止你聯繫各方舉子的家人一同去罵考場,但你要記住,讓那些舉子拿着考卷內容和鄉里的批文過來,我給你們做主,但不是現在,而是春闈那一天。”赫舍裡低聲道。
馬佳氏紫冉立刻明白了,跪下道:“謝主子天恩,此番入京除了此事以外還有,江南茶商孫自然的狀子,孫自然還被壓在蘇州府的大牢,這內務府的總管把貢茶倒賣到西域,換了一批陳茶送進宮裡,本以爲沒人知道,但今年華妃娘娘要喝新茶,這事情就給漏了,結果孫自然一家就被關押了,到現在蘇州府只抓,不殺,也不問,只等着朝廷的風聲,也就怪了,上面今次居然沒給他風聲,那廝也就沒下手殺人,目下還沒見血。”
“原來如此,那拷給我了,正好明兒個我也要出去辦事,給你一併辦了,但是額娘,你不要走。”赫舍裡笑道。談笑間已經夜盡天明。
這時候索額圖家的馬佳氏若曦盈盈而來,她在外面遇上烏拉氏,知道此事以後,就覺得也許是個好事,至少二爺有茬子找內務府的麻煩了,內務府總管索卓羅氏裕泰是索卓羅氏庫裡瑪的兒子,這庫裡瑪剛調任都察院,就給自己兒子謀了這個缺,不止如此,還霸着河道鹽道衙門的要職,算得上大清國的蛀蟲之最。
要不是索卓羅氏掌控者江南的進項,也不會造成今日的局勢,也許這麻煩不是麻煩,而是一把刀,借刀殺人之後就撥開雲霧見青天了。
“嬸子來了,又是給我送好吃的吧?”赫舍裡問到了烏雞粥的香味,於是笑盈盈地說,馬佳氏若曦一笑道:“娘娘你的出息長大了,鼻子真靈。”
馬佳氏紫冉,見她一身灰緞子貂毛皮襖,領口帶着翡翠掛墜,她身材苗條,體態風騷,容顏秀麗,笑語如珠,眉宇間帶着幾分調侃,在粉色的黎明下顯得格外的美豔動人。
只是她言語間頗爲輕佻,彷彿全然不把主子娘娘放在眼裡一般,而主子娘娘卻似乎早就習慣,一副巧笑嫣然的樣子,一時間馬佳氏紫冉有些無法是從。
馬佳氏若曦對於這個逃婚外出,嫁給漢人的姑姑並無好感,可是她是皇后的額娘她倒也不好說什麼,於是笑道:“若曦給姑姑請安了。”
“這怎麼敢,二奶奶是皇后主子的嬸子,和我也算是同輩,我可受不起你的大禮。”馬佳氏紫冉一笑說,她雖然容顏雅緻,眉目如畫,可是眼角已經有了一些歲月的痕跡。
“嬸子,額娘,你們不餓嗎,我的饞蟲可是爬出來了,前些個日子忙着減肥,聽綠珠喝那個七色養顏湯,喝的我眼冒金星,小臉菜色,嬸子我可指望你給我補補身子。”赫舍裡見氣氛有些尷尬,於是開了句玩笑說道,馬佳氏若曦笑道:“什麼七色瘦身湯,這麼管用,我也試試。”
“就是用芹菜,蒜頭,西紅柿,辣椒,洋蔥,生薑,筍子,煮在一起只放一點鹽巴,用熱水煮開了。只喝湯,若是再餓就只有吃那湯裡的菜,除了早膳以外都用那個,只要可以堅持,就可以瘦身美容。”赫舍裡笑道。現代的醫學家和美容師以及營養師都說除了早餐,減肥的時候不用吃東西。
要想減肥,減肥以後不留禍患,絕對不可以吃減肥藥,左旋肉鹼都配有茶多酚,茶多酚減肥的方式是刺激植物神經興奮,從醫學的角度講,人的生物鐘在常態的情況下控制思想運轉,一旦被打破,就會打破人體的正常神經系統的運轉,而後直接導致神經系統的混亂。
這樣給人造成的危害就很大,然而七色瘦身湯,一旦服用就可以達到瘦身養顏的功效。
“主子,有孕在身怎麼會吃那些東西,莫不是跟我開玩笑吧?”馬佳氏若曦並不知道赫舍裡的孩子已經不在了,依舊眉開眼笑的對她說,這一刻赫舍裡的心突然間沉了下來。
這些日子,心情很不好,整個人醞釀在陰霾之中。
赫舍裡想到了很多事,雖然此刻醞釀着溫馨但是,赫舍裡心中明白,有些事無法掌控,還記得前生,那些個事情,那些個無眠的夜中沉溺在煙火中,不能忘記的往事,如今已經盡成塵埃,赫舍裡心中百味陳雜,這一刻濃郁的憂鬱盪漾在心靈的深處,這一刻世界在她的心中盪漾出某種不可捉摸的灰暗。
一瞬間失去的無法回頭,一瞬間得到的也許失去,拿到這就是人生,人生永遠有脫不開的痛苦,人爲什麼非要有這種痛苦,爲什麼呢?
赫舍裡不明白這一刻痛的讓人撕心裂肺的感情來源於何處,這一刻痛的就好像撕心裂肺一般,這麼痛,痛的讓人的手腳都有些發麻,這一刻這麼痛,讓她的心帶着深刻的酸澀,這一刻這麼痛,讓她覺得心被掩埋在深邃的地獄,就好像整個人如同這個人被撕開了一般,幸福離她是那麼近,有那麼遙遠,這輩子痛的只能抓住一些不存在的幻想永恆。
“那是不知道有孩子的時候的事情了,那是不知道的時候。”赫舍裡言語間已經滿面淚痕,她的第一個孩子呀,就這樣不在了,她的第一個孩子,就這樣沒有了。